冷月.罗（拒聊）

2014年春节后，帮了我四年的钟点工小张辞工，因想多挣钱去鄂尔多斯做保姆了。

我只得请楼道保洁员陈女士帮我找一位新的钟点工，没想到，陈说：“你不嫌弃，我用午休的时间，给你做。”

当然同意，但是，心有余悸。
 

因为，我刚来小区，把垃圾袋放在黑袋子边，她很是严肃说：垃圾只能放入桶子里，我给她道歉，她才面色和缓。

不久，陈又找我，问我的孩子是不是在电梯间尿尿，我否认，事后，她跟我道歉，她找出是另一家小孩。
 

重要的是，我感觉过道的卫生，她打扫得一般。

但是，我还是决定试试。

果然，她很多活不知道如何做。我开始培训，她悟性高，一个月下来，迅速进入角色，家里收拾得令我满意。虽然，她会不小心把钢丝球冲进马桶，我得找物业，多花50元钱处理，但我想到她把地面、窗台等擦得干净，就不怪她。

起初，我会小心翼翼，试着安排她给孩子洗礼服，发现她很好说话，进而，给她分秋鞋、大人的衣服、抽油烟机、擦窗户等活。
 

合作一年多了，她同我开玩笑，说：“你是我们的主管就好了，太会安排了，我在你家，学会做钟点工。”

我们相处的愉快，她简单直接，对人有感恩的心。

陈送给我三次礼物。
 

一次，陈回安徽老家，给我带来一大包干豆角，我放了半年，因为，不会做，就把它扔了，第二天，小陈笑着给我说：“你扔了干豆角，我捡了回去，我吃。”我忘记了，她拣拾破烂，会在垃圾桶里翻腾，我真的不好意思！

春节，我给她两百元红包，她立刻给我买好几斤猪肉，对于爱吃牛羊肉，又在减肥的我来说，是负担，我把她做成红烧肉，分几次送给她一半。
 

在我生病的时候，她给我买了一大串香蕉，偏偏前一天，我给了她两个苹果，搞得我很是小家子气，汗颜！

这些，都不足以我写她。
 

写她，是因为她的婚姻经历，以及对有病的女儿的照顾，对我很有启发。

她说：十个离婚九个后悔，能不离婚，千万别离啊，我是真后悔啊！

陈有过美丽的青春，圆团团的脸，圆圆的眼睛，粉嘟嘟小嘴，皮肤虽不白净，但是光滑细腻，身材适中丰满。她降生在安徽村书记家，当然，她有骄傲的资本，她好运气地嫁了一位气质非凡的大帅哥，聪明能干，他们恩爱至极，相互洗脚······

很快，她为他生育了一双儿女，又连续坠胎6次，最后一个，因为用药物，胚胎没有流尽，导致她大出血，险些丧命！

他在西安承包工程，事业有成，把陈带到身边，依旧热情似火，而陈，总是拒绝，害怕再怀孕！
 

陈自己找了工作，住在单位。

终于，他有了外遇，女方死死纠缠，他不愿离婚，他把钱大方地给妻子和情人花销。

陈伤心欲绝，冷他，骂他······

几年的煎熬，最终，还是离了！

离婚的原因除了外遇，还有一点陈无法忍受，他把父亲、弟弟安排在工程队工作，却拒绝她进入。而他，也受不了陈的任性，对他的家人不够好。

离婚之后，她的一双儿女留在安徽娘家。

前夫与情人，公开同居！情人并没有大手花钱，而是把钱补贴给他的家人，是位贤惠女人，可是，用心十年，他就是不娶她，于是，她嫁人，远走！

他开始网恋，不到一年，竟然与网友成婚！

陈来我家干活，正是，她人生又一低谷时期，她后悔地絮叨：“他一直提出复合，我在犹豫，他就这么快，这么快，这网恋，咋那么厉害啊？！去年结婚，我真傻，我真傻！”

每当她重复，我都会想到鲁迅笔下祥林嫂的语气，所不同的是，她眼里闪烁着光，是的，没有婚姻，还有孩子！

2014年六月，她告诉我女儿的故事，听得我真的心疼！

十年前，陈与丈夫冷战的时候，女儿受到了刺激，当时，孩子只有15岁，刚上中专，精神分裂，几次自杀，导致辍学。陈的父母，全力呵护，陈也经常赶回安徽，孩子的病情，时好时坏。

两年前，女儿结婚，本来，大家可以松口气的，可是，事情越来越糟！

陈说：“因为我这个女婿，我才知道我前夫有多好！这孩子没有责任感，就会说话搞笑，不停地从我前夫那儿搞钱，从我这搞走五万，总说做生意，什么也做不成。关键脾气不好，我女儿怀孕反映大，他不仅不照顾，还发脾气，导致我女儿流产，这不，现在，刚离婚，女儿发现又怀孕了，你说怎么办？”
 

我说：“有能力，有人照顾，就生下来，因为，人会爱屋及乌的。”

她没采纳我的建议，女儿还是打掉了那个无辜的小生命！
 

2014年九月，陈说，她要回安徽20多天，给女儿准备婚事。

陈回来，人白净了些，情绪挺好，有说有笑：“小伙子老实，话不多，我爸妈说，我女儿结婚，就会有孩子，有孩子，我女儿的病，就会好，我们村子有这种例子。”

我听得云里雾里，结果呢？大相径庭！
 

11月，她带着一位胖乎乎的女孩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女儿，来西安玩。”女儿约一米五六身高，150多斤，五官就是母亲的翻版，更白净，更丰满。

陈给我挤弄眼睛，我会意，给她拿水果，同时，拿了一本《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给她看。

陈低声告诉我，岀事了！女儿同那小伙过不下去，要自杀，我父母管不了了，就把她送来了，我女儿好久不闹自杀，这个男的太闷，不知道哄人！

陈开始时时刻刻把女儿带在身边，问我，跳三楼会不会丧命？陈又让我装着不知道，我只能给她女儿倒水，她女儿把我的书拿来拿去，我说：“家里书多，那本送给你了，你来我家，看这几本吧。”
 

她女儿羞涩的微笑，低声说：“阿姨，不用，我看得慢，我害怕搞坏你的书，我就看这一本。”

我没有经验应对，只能为她打开电视，我进书房，她很快关了电视，原来，她喜欢安静。

······

后来，她搬着小凳子，坐在过道里，看着母亲在洗手间洗洗涮涮，很少说话，每次，她走后，过道都会有浓重的气味，我会开窗，女孩子身上怎么会有这样重的气味呢？也许，陈租的房子，条件不好吧！

2015年3月，我春节度假结束，回到西安，陈笑眯眯的，独自出现了。我禁不住问：“女儿呢？”

“工作了，在地下车库看车，刚开始实习，800块钱一个月。”陈的休息室也在地下室，这样，可以同女儿时时相伴，我为她高兴啊！

没想到，不到一个月，又出事了！
 

4月的一天，我送孩子走过地下室，发现，陈和女儿并肩站着，女儿皱着眉头，陈同两位男性解释着什么，我感觉气氛紧张，但不便说什么，就离开了。因为，陈不敢公开，午休帮我干活，所以，我们在外面很少说话。

第二天，陈心情可以说是我们相处以来最槽糕的一天！

她像机关枪，不停地发泄烦恼，我连忙放下手里的书，专心听，跟着她几个房间转。

原来，车主丢了电脑，领导自然责问她女儿，女儿回家闹腾，说妈妈爱钱，再要她上班，她就死！陈痛苦万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电脑没有丢，他们知道我女儿有病，故意闹，陷害我女儿，想赶走她！你知道吗？我拣破烂，我的主管凶我，不允许我堆在地下室，我一会送烟，一会送酒，他就会对我宽松点，我特别害怕他单独出现，可贪了！不知道下次给他送啥？！一个业主，同我聊天，直接问，你这么久没有男人，想不······”
 

陈把前夫事也抖出来：“你不知道，这个女的，很会要钱，说给她孩子买车，我前夫一出手就几十万啊！现在生意哪有原来好，他弟弟看不过去了，打他哥，他父亲劝架，我前夫一推，把他父亲摔伤住院！我前夫完全变了，对我们的孩子不管不问，儿子开店，给了钱就不管，女儿这样了，他一个电话都没有了，他太迷那个女的了！当年，对我也是那样好，可我······我女儿也不理解我啊，说我爱钱，逼她上班，你说，我爱钱吗？我现在该怎么办？”

陈的确只接收她该得的报酬，总要多干几分钟，却一分不多拿，还总对我说谢谢！

我给她涨五元钱，她起初坚定不要，被我说服，我给她旧衣服，她给我一叠白色小毛巾，我给她一箱奶，她不要35元钱工钱，搞得我穿着拖鞋，在过道，用哑巴的方式硬塞，两人不出声地纠缠一番······
 

我说：“你的确不贪钱，我理解你，你是想让女儿接触人，心情开朗些，对身体好。”

我进一步劝解她：“你女儿本来就有病，心里的伤很重，又受到冤枉，你只能一切顺着她，给女儿辞工。”结果她让女儿第二天就辞工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认识了新的送水工吴师傅，介绍他俩认识，他们相互看上，吴主动约她，也给她女儿找了对象。

女儿不愿意见，陈也没去与吴师傅约会。
 

前段时间，吴师傅送水，我说：你多坐十分钟吧，陈马上就来。陈进屋，我说：“别干了，聊会吧。”她笑着说：“那不好，我干活，可以说话。”吴找话，我进书房，不一会，吴告别了。

我问陈：你不是看上他了吗？

陈给我说了四个原因，她决定不交往了！

她心里有前夫，担心怀孕，要陪女儿，吴先生有两个孩子（十四、五岁）负担重，她做饭不好吃。

接下来，陈笑着说的一段话，令我感到惊讶，亦感动！
 

“我现在过得很好，我最爱我的女儿，女儿在我身边，不说自杀了，我就开心，我没有烦恼，有时候梦见孩子爸爸，好像，他还在身边，我高兴着呢，生活简单，还是好，就这样同女儿过下去吧！”

最近，她又给我说：“我同女儿吵架了，她不愿见新男朋友，我有点急，担心她的未来，晚上做梦，梦见我身边有个男的，我前夫身边有个女的，我前夫打我身边的男的，打得好厉害······呵呵，他是从来不打架的，你说有趣吧？”

我说：“你心里有他！”
 

“是，我就是忘不了他，也不知道他领证了没有？”

什么，我大吃一惊！

“你不懂，我们那摆酒就是结婚。”

“这法律不承认，你还有机会啊！”

“可是，我觉得他变了，等以后吧······人啊，不能离婚，千万别离啊！”

她一直微笑着说这些话！

她心里有多苦，她以微笑，来掩藏，来面对！

                                                                                          2015年6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