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夫

             如    厕

兴化小城，饭店多如牛毛，相比之下，公厕太少，“进出口管理”建设规划极不平衡。想找个地方吃饭，抬头便是。憋急了，想要办个公事，得摁着肚子，在大街上转悠半天。而且，公厕的卫生条件一般都很差。有的厕所，里面污秽不堪，劣迹斑斑，骚气熏天。没法子，硬着头皮进去，得捂着鼻子，猫着腰、踮着脚拣稍干净的空处踩。一通酣畅淋漓，然后逃也似的遁去。挨搞啊。

坐落于拱极台公园北面的公厕是个另外，名称也跟别处不一样，叫公共卫生间，虽比不上星级酒店的，但敢肯定，在全城不多见。有专门负责的清洁工，不时地进行清理打扫，保持里面净爽整洁。

公厕临街，门朝北开，穿过小天井，警示牌标注女左男右。男士的大好许，东边洗手台，西边小便池，靠南墙是一溜用褐色条纹免漆板隔开的蹲位。

本人隔一段时间就到此临幸，一般在清晨。正常蹲在里面，照例掏出手机看新闻。耳边不时传来公园内晨练的老人们播放的悦耳动听的轻音乐，柔和舒缓，不亚于梵音。外面清新的空气，透过飘窗进来，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异味。在这样的环境下进行宣泄，当是一种享受，惬意得很。

一日，偶感腹胀，便又匆匆到此一游。关好小空间门，挎包挂在壁板上，宽衣解带，猴急蹲下，先来上一阵大珠小珠落玉盘，腹部压力得到有效缓解，嗯，松泛得不轻呢。心情一好，不由地哼起日本电影《追捕》里的插曲，“啦呀啦，啦啦啦啦呀啦，啦呀啦……”很应景。这才摸出手机，逸而当之地浏览。接下来，就没先前那么顺畅了。许是昨晚的火锅四川调料唰多了，经过一夜的消化，下行贯穿整个肠道，私处明显感觉有些麻嗖嗖的，像有无数的毛毛虫在那挠痒痒，难受得扎实呢。嗯哼嗯哼地用劲，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心里很清楚，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只好耐着性子，等吧，等吧，就等待彻底胜利的那一刻，反正，总不至于“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吧。这时，外面的老头老太太放的音乐也是醉了，竟然是“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得花儿也谢了……”这么配合，真叫人无语。

那位清洁工阿姨很尽责，过一会儿就前来拉一下门，好及时清理。哐当一声，全然不顾里面的人的感受。

吱嘎，西边进来一邻居。窸窸窣窣一阵，先来了个震天响的过山炮，接着，便是刺啦一声井喷。此君的井喷是间歇式的，听了真有些受不了，让人很想念铁人王进喜。

这时，吱嘎一声，东边又进来一个。这位还要邪乎，门刚关上，就在叫，“妈妈呀，妈妈呀。”听得出，这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定是忍着极度的悲痛。接着，就是“妈妈呀，难过啊。妈妈呀，难过啊。”一声声的如泣如诉。

哐！哐！西边的仁兄猛捶了两下壁板。乖乖，我的小心脏啊，我那挎包的背带都吓得颤抖起来。

“我的妈耶，难过死了耶。我的个妈唉！”东边的像是呼应西边的，有些声嘶力竭，近乎哀嚎。我感觉头皮发麻，脖子一紧，浑身鸡皮疙瘩骤起。

东西两位仁兄就这样隔空传情，此起彼伏，持续了好一段时间，不得歇台。

我惶恐地蹲在中间，脑海里闪现出一连串有关东西的词语——声东击西，东西夹击，东邪西毒，东边日出西边雨，日出东海日薄西山……乱七八糟的，都什么东西呀。自忖行走江湖多年，这样的际遇还是头一遭啊。

此时，我已经丝毫没了拉呀拉的兴致，三十六计走为上。尽管意犹未尽，也只得草草收场，三下五除二，收拾妥当，背起包，拉开门，脚下生风，呼呼逃了出去。

这事过去了好几天，一想起当时的情境来，仍有些心有余悸。直到此文画上句号，才感觉一颗石头落了地，也算了却一桩公案。

公众场合，遇事能忍则忍。我忍人不忍，也是没办法的事，离你三砖头，总是可以的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