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

不知魂已断

时间走向终结，注定要融化尘世间所有生命挣扎的痕迹与灵魂企及的向度，粉碎那些趋于一致的信念与梦想，让其熄灭于深渊之中。

这时，音乐照亮了寂静。死亡——如巨星殒毁，火光四射。

迷失暗夜

远山青黛，流水伤悲。

黎明时分，北国河畔晨风凛冽。水面上薄雾弥漫，夹杂着水草的气息。若有若无的惆怅像投入水底的灯火，一个被照亮的世界迅速进入黑暗核心，拒绝阳光以及阳光下的重复……

清秋，星光璀璨。冰冷的街道行人尽失，那些混合着尖叫、哭喊的喧嚣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亦真亦幻。

从黑夜走向黑夜，途中是十二座迷宫。每一座迷宫都有一个生肖掌控。春雨从蛇座迷宫走出，像是一只逃离的老鼠。

灯亮着，仿佛千年。

高跟鞋击打着地面发出的清脆是时间唯一的乐音，让黑夜充满质感与期待。

门开了。春雨浑身湿漉漉地走了进来，瘦小的身躯疲惫而且无助。她的眼神明媚如虹，不是春雨的忧郁，是子君。

没有言语，只有欣喜。

千帆把子君领到沙发上，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在彼此的微温中，留住永恒。千帆轻轻摩挲她秀美如瀑的黑发，春雨安静地依偎着，一动不动。

“我得走了。”子君挣脱千帆，站了起来，轻轻甩动着波浪般卷曲的金发。

“留下来，陪我。好吗？求求你！”

窗外野风呼啸，整个房屋开始晃动，灯火摇曳。子君向门口走去。

千帆紧紧抱住她。春雨安静地依偎着，一动不动。

第一缕晨曦射过窗纱。春雨醒了，正用黝黑的眸子默默地看着千帆。千帆抓起一把阳光，抹在春雨娇美的酒窝上。第一次同榻而卧，抱拥香躯。千帆忍不住搂过春雨的肩头，在她并不丰满的胴体上轻轻抚摸。

春雨害羞地躲在千帆的臂弯里，喃喃地说：“我们结婚吧！”千帆更加用力地抱紧她，像抱着一轮朝阳。

春雨推开千帆，从被窝钻出，坐了起来。

“我怀孕了。”春雨瞪视着他。她的肩膀渐渐消瘦，皮肤变得惨白，满头瀑布般的黑发开始卷曲，化作金黄。

门外人声鼎沸，擂门声震耳欲聋。千帆披上衣服，子君紧紧抱着他的胳膊，目光充满哀求，“不要开门。

门外，十二生肖齐聚一堂，大声叱责。

千帆指着他们说：“你们是些什么东西，都给我滚！”

千帆的母亲从其中走了出来，“孩子，听妈的话。”

千帆正欲回答，突然身后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足踝处传来一阵折断的疼痛，忙俯下身，自己的双足变成了羊蹄。

转身望去，身后是一只巨大的老鼠。但他认得那目光——如虹的目光。

诱惑本质

    和往常一样，子君从夜幕中出现。街道静寂，只有她铿锵的足音。

千帆和子君相识于七年前。那时子君十四岁，刚从外省来到千帆所在的小镇。几年过去了，子君已经混迹于城市的灯红酒绿，千帆依然蜗居的小镇却日渐萧条，在经济的大潮中淡出。唯一存在的只有遗忘。

“我们结婚吧！”千帆抱着子君，又一次提出。

“我还小，还没玩够呢。”子君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看到千帆神色有异，又说，“你别总是逼我，行不行？”

“那你走吧！”

子君从沙发上拿起包，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望着她在路灯下高傲的身影，千帆追了出去。

“放开我！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赶我走的人。我真佩服你。”

“当我没说过，好吗！我错了，好吗！”

千帆和子君并排躺在床上，却有意识地保持着距离。

“既然你不喜欢我，还留我干什么？”子君说完，开始穿衣服。千帆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胸前。

“我妈催着我结婚，我也不年轻了。你为我考虑一下，行吗？”

“听你妈的话，快去结婚吧！”子君冷冷地讽刺道。

“你不跟我结婚，我跟谁结去？”

“你妈不是给你物色了一大堆良家女吗？”

千帆大子君五岁，自从两年前恋爱以来，就一直希望把子君迎娶过门。子君行踪飘忽不定，两人每半个月相见一面。虽然同床共枕，却无鱼水之欢，只因子君坚决不从。千帆的母亲不喜子君，屡次要千帆相亲。被逼无奈，千帆起初也与女子相亲，聊作敷衍，随后坚辞不去。事后，千帆也不隐瞒，以实情告诉子君。

子君起身穿衣。千帆默默地看着她，分不清是爱是恨。

“你想要我怎么样？”子君走到门口，千帆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我们不合适！”子君轻轻叹息。

“不是我们不合适，是你，是你……”

“我怎么了？”

“你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我，你从不让我碰你，因为你从来就没想过要和我在一起！”

子君站在那里，一件一件开始脱衣服。

千帆第一次看到子君赤裸的样子，不知所措。他知道这一夜注定要失去。他拾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给子君穿上。子君推开他，“你不就是想要吗？我给你！”随着甩掉身上的衣服。千帆再一次拾起地上的衣服……

铃声终于响了，春雨从校园走入大雪纷飞的季节。

校门外，一个男孩正在雪地上涂鸦，身上落了厚厚一层雪。

春雨在与他擦肩而过时，无意间向地面望去，脸色立即变得绯红，匆忙逃去。——雪地上写满了她的名字和即将被大雪掩埋的思念。

“我要走了。”

“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

“我去找你，好吗？”

“不好！”

“让我抱抱你。”

说完，千帆已经把春雨拥入怀中。千帆紧紧地抱着她，留住永恒，在彼此怀中。

“我能摸摸你吗？”千帆感觉到春雨细微的挣扎，然后安静地依偎着，一动不动。

千帆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春雨瀑布般秀美的长发，感到一种彻骨的绝望。

“我能不能和你在一起，有那么重要吗？！”

风中飘散的，分不清是谁的眼泪……

三，灯火阑珊

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浓云密布的天空偶尔绽出一道耀眼的光芒，撕开沉重的幽冥。雨，大滴大滴的落下，在坚硬的水泥路面上润开一朵朵黑色的莲花。

很多年以前，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秋水暴涨，河畔寒风刺骨。一个名叫千帆的男孩，迎着冷雨跃入河水……然而第二天醒来的人已不再是千帆。

那些缠满了水草的信念让千帆变成了另一个人，或者是另一个自己。他总是告诉我：我们每一天都会死去，每一天都会重生。每一次梦中醒来，我们都会变得陌生，因为我们的面孔填满了他人的形象，我们的生命是由不同声音演绎的一组合唱……

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他所说的。尤其在听到有关春雨、子君的故事以后。我开始怀疑千帆的记忆。开始怀疑我就是千帆。

没有答案的人生，注定是漫长的守候。曾以为会将一切忘记，却在不经意间，一缕缠绵的温情在生命的苦涩中蔓延，渗透于灵魂的脉动。

时空破碎。我终于看到了，看到了春雨、子君，还有千帆的形象，看到爱情在岁月的剥蚀中零落——零落为无数闪光的碎片，每一个碎片之上绽放着昔日的光彩。

千帆迎着落日，伫候在风中，在每一片树叶的颤栗中感受生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