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

 李四毛穿着掛子，打着赤脚，弯着腰，左手把草压弯，右手用镰刀把草砍断，丢到塘旁边，草晒干后，烧火土灰种菜，他看见张旺财蹲在那里看他砍草就说：“旺财，你拿锄头把杂草拖到一边去，万一杂草掉到塘里，抓鱼碍手碍脚。张旺财和李四毛在鱼塘旁边做事情，黄友和抱着光宗过来了，他站在鱼塘上面看了一会儿问李四毛：“四癞子，塘里面的水什么时间可以放干？”

“明天中午以后。”李四毛边说边走到他儿子旁边：“光宗，叫爸爸；光宗，叫爸爸。”

 李光宗看了看李四毛，躲到黄友和后面去了；李四毛从黄友和左边走过去，光宗抱着黄友和脚转到右边；李四毛又从右边走过来，光宗吓的转到左边，就是不跟李四毛见面。“光宗，我是你爸爸，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李四毛有点伤心说。

“不要闹了，去把篾箕罩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捡干净，水流的快些。”黄友和说。

“好。”李四毛说完后，去捡篾箕上的草了。

“光宗，我们走吧。”黄友和拉着光宗的手，慢慢往家里面走去，李四毛手里拿着草，望着光宗的背影象个呆子一样，直到看不见他们，张旺财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问：“叔叔，你看什么呢？”

李四毛叹口气自言自语说：“光宗为什么不理我呢？”李四毛说完低下头，继续砍塘边上的草。李光宗是他的孩子，黄友和主动要带，带来带去，光宗不理他了。李四毛心想，光宗呀，我是你爸爸，你不理爸爸不应该。

塘边上的杂草砍完后，李四毛看看天气，时间还早，就拿着刀上山了，一个多小时后，他砍了一把柴回来。张旺财看见天要黑了就对李四毛说：“叔叔，我先回去了，天黑后回去，牛走远了找不到。”

“你先回家吧，我把排水沟挖深些，水就不会冲垮田埂。”李四毛说。

天已经黑了，李七朵他们回来了,李四毛没有回来，他们想先吃饭，又怕把菜吃完了，李四毛回来后没有菜吃。“张旺财，你叔叔怎么还没有回来呢？”李七朵问。

“他在挖排水沟。”张旺财说。

“给他留点菜出来，你们先吃饭。”黄阿婆说。

“他这个人做事情拚死拚命，时间都不记的。”唐花狗说。

“他和我们在一起的时侯，经常说老黄好，不但帮他找了一个老婆，孩子生下来，又帮助他带，他如果不多做些事情，对不起老黄。”李七朵说。

这时门外的柴堆“哗啦，”响了一声，李四毛进来了。“别人都在等你吃饭。以后要早点回家。”黄阿婆说。

“好。”李四毛说完，端起饭碗，夹了一些菜到碗上，往后院走去。黄友和看到李四毛来了，站起来拦在门口说：“光宗已经睡着了，你不要进来吵醒他，他醒了又会哭。”

“老黄，我看他一眼就走。”李四毛推开黄友和的手，走到床边，他很想喊光宗，我的好孩子，爸爸叫你为什么不答应。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做声了。

“回去吧，回去吧，再不回去，菜就给他们吃完了。”黄友和说。

 李四毛走到门口，往里面看一眼：“唉，光宗呀，你爸爸都不叫。”

 他们几个吃完饭，洗脚后，睡到山下的房子里去了，李四毛等他们走后，洗完澡，回厨房对黄阿婆说：“阿婆，你说光宗为什么不叫我爸爸？”李四毛说。

“你不带他，他当然就不会叫你爸爸。”黄阿婆说。

“经后光宗还是我们自已带。”李四毛说。

“你怎么带孩子，不做事情了吗？”黄阿婆边说边想，孩子不喊李四毛爸爸是对的，光宗的爸爸是黄友和。虽然黄阿婆觉的李四毛很委屈，很可怜，光宗在黄友和那里带，比他们自已带还是好多了。而且黄友和还说，孩子七岁就送他去上学，学费他出。

灶里面放了五六根柴，柴燃烧后火焰在灶里面不停往上窜，火光映在李四毛脸上。“你今天怎么还不走呢？”黄阿婆问。

李四毛看黄阿婆一眼：“我想做那个事？”

“什么事？”黄阿婆没有反映过来。

“和你。。。睡觉。”李四毛抓了抓头说。

“你走吧，我身上不干净，不能来。”黄阿婆说。

“你早告诉我，我就不会坐在这里等你睡觉了。”李四毛说完，往山下走去。他们晚上睡觉的房子离鱼塘不远，大约二百多米。晚上李四毛睡在床上想：塘里面的水越来越少，万一篾箕倒了，鱼就会从排水口逃跑。李四毛睡的迷迷糊糊，突然觉的塘垮掉了，里面的鱼往大海游去，他跟在鱼的后面追，鱼比他速度快，几分钟就看不见，他大叫：“鱼，鱼，我们的鱼没有了。”

李七朵睡在他旁边，给他的叫声惊醒了，他推了李四毛几下：“四癞子，你叫什么？”

“鱼逃跑了。”李四毛边说边站起来，拿着棉衣披在身上，去了鱼塘。

“神精病。”唐花狗望着李四毛的背影说

“四癞子做事情干劲越来越大，你看他今天砍的柴，最少有一百五十斤。”李七朵说。

“如果老黄也帮我带孩子，我做事情比四癞子干劲还要大。”唐花狗说。

“帮你带孩子，你想的天真。光宗很可能就是黄友和的孩子。孩子在妈妈肚子里面要经过十月怀胎生下来，你们可以计算时间，四癞子是什么时侯结婚？孩子是什么时间生下来的？中间有十个月吗？”张子房说。

“你讲的有道理。”唐花狗说。

“你们看，光宗是不是越来越象黄友和。”张子房说。

“有些婴儿七个月就生了。刚才这些话你们不要讲了，传到四癞子耳朵里面，他会不高兴。”李七朵说。

塘的尾部有一股泉水流下来，有些鱼在那里游泳，游的水面上翻出来一股股小小的水花，塘中间不时传来“啪，啪，”鱼跳起来，又落到水面上的声音。圆圆地月亮挂在李四毛头顶上，水面上有几对鸳鸯在游泳，一会儿母的在前面游，一会儿公的在前面游，有时侯公母鸳鸯嘴巴对嘴巴。右边塘边上还有几只野鸭子。鸳鸯和野鸭把平静的水面搅起一道道波纹，月亮的倒影象个跳皮的小男孩在水里面不停踢腿，翻跟头。

李四毛蹲在出水口，把篾箕罩拿起来，把上面的脏东西搞干净，再把篾箕罩罩在出水口上面，出水大了很多。李四毛在塘边又蹲了十多分钟，然后回到房子里面。房子里面没有亮，他上错了床，手碰到李七朵的大腿上面，李七朵给他吵醒了，问了一声：“是谁？”

“是我。”李四毛说。

“你的床在旁边，这是我的床。”李七朵说。

天亮了，李七朵他们几个人先上山挖窑，准备烧木炭，吃完中饭再下来抓鱼。李四毛守在鱼塘旁边，等水放干。塘里面的水越来越少，除了出水口前面还有一尺多深的水外，其它地方已经没有水了。吃完中饭后，黄友和还有李菊花，赵晓荷都来了，赵晓荷抱着光宗。几个打谷桶里面装了半桶水，放在岸上。李七朵，李四毛，唐花狗他们几个人左手提着木桶，右手拿着小捞网，卷起裤脚，只要能看见鱼的背，他们捞网就伸过去，把鱼捞上来，倒到木桶里面，然后递给站在岸上的黄友和，黄友和再把鱼放进打谷桶里面。

从塘里到岸上有十多米高，黄友和提着鱼上来时，有一条鱼跳了出来，掉到地下，光宗看见了，赶快去抓，鱼一跳，吓的旺财叫了一声：“大爸爸。”

黄友和一边把地下的鱼抓进打谷桶里面，一边对赵晓荷说：“把孩子带回去，鱼鳞搞到他脸上，就会长鱼鳞痣。”

鱼在打谷桶里面不停地跳，跳的水溅到了外面，光宗一个手拉着赵晓荷，一个手指着打谷桶里面的鱼说：“阿姨，去看鱼。”

“不要去，那边地下很湿，会搞湿鞋子，鞋子湿了后，脚冷。”赵晓荷说。她十七岁嫁人，结婚几年没有怀孕，那户人家把她赶走了。她家里很穷，一百块银元把她买给黄友和做小老婆。有钱人讨小老婆，一般都是想多生几个孩子，她到黄友和这里二年多了，一直没有怀孕。黄友和虽然暂时没有赶她走，她担心还有二年肚子里面没有动静，黄友和又会不要她。她很想要一个孩子，肚子不争气，她也没有办法。光宗表面上是李四毛的孩子，实际上是黄阿婆怀孕后再嫁给李四毛。黄友和给李四毛做介绍，他偷天换日，是想掩盖他在黄阿婆肚子里面放了种子，种子已经发芽，开花的事情，赵晓荷对光宗特别好，是想让黄友和喜欢她。

一条三斤多的鲤鱼背在水面露了一下，李四毛拿着网罩过去，鱼猛地朝前面一窜，窜到了水浅的地方。李四毛扑下去，网罩到鱼了，他蹲下来，二个手抓着鱼，鱼不停摆尾巴，尾巴上的泥巴溅到了李四毛身上。他脸上，衣服上，裤子上都是泥巴，他抓起鱼：“光宗，你看爸爸抓到了一条大鱼。”

“鱼，鱼。”光宗指着李四毛手里的鱼说。

“不要过去，他身上很多泥巴，会搞脏你的衣服。”赵晓荷说。

“哇哇，哇。。。”光宗一边哭一边说：“我就要过去看鱼，我就要过去看鱼。”

赵晓荷没有办法，带光宗过去看鱼。李四毛看见光宗过来了，又举起手里的鱼：“光宗，你看爸爸手里面的鱼大吗？”鱼看见李四毛放松了警惕，趁机闹事，它尾巴用力一甩，尾巴上的泥巴溅到了光宗和赵晓荷身上。

“我说不过来，你不听，一定要过来看，现在你身上都是泥巴了，你讲怎么办？”赵晓荷说。

“带他回去。”黄友和提着一桶鱼过来了。

赵晓荷看黄友和一眼，抱着光宗往家里走。“慢点走，慢点走，喊一声爸爸再回家。”李四毛拦在光宗前面。

光宗双手紧紧抱着赵晓荷，头靠在她胸脯上。“站开点，不要吓着光宗了。”赵晓荷说。

光宗不理他。李四毛很尴尬，垂头丧气走到塘里面，继续抓鱼。塘里面的水越来越浅，鱼越抓越少，黄友和看到鱼不多了就说：“我去卖鱼，你们抓了鱼后自已提上来。”

黄友和是保长，周围的人都归他管。昨天他贴了一张广告，告诉大家要买鱼今天下午来，现在鱼塘的边上站了十多个人，等黄友和卖鱼给他们。李四毛他们把塘里面的鱼抓干净后，在水沟里面洗去了身上的泥巴。

晚餐吃鱼，每个人一斤，黄阿婆蹲在井旁边剖鱼，大条的鱼给别人买走了，他们自已吃小鱼。小条的鱼每个人一斤吃不完，黄阿婆把鱼剖好后，留了一些出来，放了很多盐到里面，明天，后天吃都可以，鱼都不会坏。接着她在锅里面放油，放辣椒，葱等配料，配料炸出香味，黄阿婆在锅里放半脸盆水，水烧开后，她把鱼放到了锅里面。

八月十五，虽然不是春耕大忙时节，黄友和也拿了二斤酒来，让大家高兴，高兴。喝完酒，吃完饭，李七朵他们先走了，李四毛有点事情，迟点再去。黄阿婆在洗碗，李四毛洗完澡后，坐在灶面前烧火。“你们明天就要上山了。”黄阿婆说。

“是的，年年都是这样，收割完稻谷后，不是上山砍树，就是烧窑。”李四毛说。

“窑挖好吗？”黄阿婆问。

“估计快了，这几天我没有去，李七朵他们在挖窑，应该挖的差不多了。”李四毛说。

“旺财不去吗？”黄阿婆说。

“他不去，要放牛。”李四毛说。

靠山边的杂树基本上砍完了，烧木灰他们要去山腰或者山顶上。那里的杂树很多，歪七歪八的杂树不能用来盖房子，做家俱，还影响杉树，松树成长，所以每年冬天如果不砍树，黄友和就会要他们上山烧窑。烧窑就是把杂树砍成一米左右一根，放在窑里面，等里面的火烧燃后，再封了窑口，让树在里面慢慢燃烧，烧到一定时间后，把出烟口封掉，杂树在窑里就成了木炭。冬天天气冷，除了黄友和家里的人要烤火，还有乡公所，县里一些单位也要买他们的木炭。每年冬天除了卖树外，卖木炭也是黄友和家里的重要经济来源。李四毛背着行李，米，还有油，萝卜，白菜，慢慢往山上爬。越往山顶爬，坡越徒，快到山顶了，有一块比较平的地方，李七朵他们在这里盖了一个简易杉树皮房子，离杉树皮房子六七十米远的地方，就是他们前段时间挖的窑。烧木炭的窑很简单，就是在山坡挖一个洞进去，外面小，里面大。你一次想多烧木炭，就把窑挖大，想少烧木炭，窑就挖小。

床是大铺，在地下打一排木桩，木桩上面摆二根树，树上放板子，板子上面放稻草，就是他们的床。进门的地方是厨房，用石头黄泥巴砌了一个灶，灶上放锅子，煮饭，炒菜，烧水洗澡。灶的旁边有个木架，木架上铺了木板，木板上面放着碗，筷子，油，盐，还有茶杯。每餐吃完饭，他们把灶里的火扒出来，茶杯装满水，放好茶叶，在火边慢慢熬。熬的水比酱油还浓，再分开倒在碗里面，每个人喝二口。如果天下雨，他们坐在火边剖竹子，织成最简单的筐，装木炭挑下山。

为了改善生活，他们都带了猎枪，猎枪就是一根空心铁杆，把硝装在里面，放铁沙子进去。铁杆后面有个眼，眼上放个炮子，扣搬机，炮子响，点燃了里面的硝，硝带着铁沙子打在野兽身上。偶尔可以打到野猪，獐子，兔子隔几天就要打一个。

杉树，松树，梓树，樟树这些材质好，砌房子做家俱的树不能用来烧木炭，烧木炭的是一些长的不高，弯弯扭扭的杂树。杂树烧的木炭好，另外这种木炭燃烧时间长，烧的时侯灰少。李细毛站在一棵柚树下面，左手扶着柚树，弯着腰，挥舞手里面的柴刀，一刀刀砍下去。柚树特别硬，刀砍在上面，发出“咚咚”的响声，好象有弹性。树虽然很硬，柴刀更锋利，李四毛力气大，几分钟时间树就砍断了，尾巴挂在旁边一颗树枝上，李四毛一边把树往下拖，一边砍树的枝芽。接着他把树砍成一米左右一根，丢到窑边上。    
   这遍山是黄友和祖宗留下来的，李四毛他们现在烧窑的地方，很多年都没有来过人，地下有很多枯枝败叶，空气中间有一股淡淡地腐烂味，天暗下来了。“收工吧。”唐花狗对李七朵说。

“好。”李七朵说完后，对周围的人喊了一声：“喂，大家收拾东西，要煮饭吃了。”

窑右边山沟有一条小溪，小溪里面有一股泉水。泉水很清，静静地从山上流下来，几片黄黄色的树叶浮在水面上，悄悄地往下流漂去。李四毛挑着水桶，来到小溪旁边，他把水桶放到地下，蹲下来用葫萝瓢小溪里面的泉水。瓢里的水倒进水桶“哗，”的声音打破了周围宁静，很快水桶里面的水满了，李四毛挑着慢慢地往他们住房那里走去。

山很徒，路是他开始修的，说是路，其实就是把茅草砍了一下，有些很徒的地方挖了几个踩脚的洞，上坡时，担心桶碰到地下，李四毛把扁担上的绳子留的很短，水桶离地面有二尺多高。

 他左手抓着扁但前面的绳子，右手抓着旁边的树枝，一步步往前面走去。草棚上面开始冒烟了，他们几个人收工后，拿着洗脸布往小溪走来。看到李四毛挑水来了，赶快站在树丛里面，让李四毛过去，晚餐的菜是干鱼炒辣椒。

 天完全黑了，李七朵把煤油灯点燃，放到灶上，几个人坐在树兜上，边喝酒边聊天：“铁夹子都带来了吧？”张子房问李七朵。

 “带了三个。”李七朵说。

“等下放到山上去，看能不能夹个野兔子改善生活。”张子房说。

“晚上看不见，明天上午再去放夹子。”李七朵说。

清晨太阳慢慢从山那边出来了，天上有很多云，太阳的光芒从云彩里面射出来，穿过飘飘渺渺的那层薄雾，有些落在树干和树叶上面，有些从树叶中间的空隙穿过，象佛光一样罩在地下，照在李四毛身上。连继砍了四五天柴，估计把窑装满后，还会剩一些。 李七朵站在柴堆面前说：“四癞子，装窑吧，烧这一窑的柴肯定够了。”

李四毛从他砍柴的地方走了过来，围着柴堆转了几个圈，看了看说：“吃完中饭装窑吧。多砍些柴没有关系，这一窑烧不完，下一窑再烧。”

“放夹子的地方你昨天去看了没有？”李七朵问。

“昨天没有夹到东西，不知道今天有不有收获？”李四毛说。

“往年上山，一般第二天就可以夹到野兽，今年三四天了，兔子都没有夹到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李七朵说。

“我等下去看看？”李四毛说。

 树林里面到处是草，刺，小树枝，李四毛左手把头上树枝拿开，右手砍断拦在前面的滕刺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里以前没有路，放夹子后，李四毛每天过来过去，每次走的时侯，都要砍掉一些拦在他前面的东西，现在这条路好走多了。走了三四分钟，李四毛听见放夹子地方传来“哗哗”和“吱吱，”猪的叫声，“夹到东西了。”李四毛自言自语说。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看见一头二十多斤的野猪不停地叫，野猪的头朝前面，身体一下歪到左边，一下歪到右边，它脚上拖着一个铁夹子，铁夹子用链条绑在一颗大树上面。“夹到了，夹到了。。。”李四毛朝身后大声叫。

“夹到了什么？”李七朵问。

“夹到了一头大野猪，快点过来，我一个人不敢打，怕它咬我。”李四毛喊。

 李七朵对其他几个人说：“赶快过去帮忙，夹到野猪了。”

 唐花狗说：“哈哈，今天中午有肉吃了。”

 他们几个人围在那里看，野猪身上有花纹，嘴巴很长，露出二个朝上翘的牙齿，它看见来人了，更害怕，挣扎的更凶。“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去拿二根长棍子来，把它打死，抬回去吃野猪肉。”李七朵说。

野猪打死后，抬到了他们住的地方，李四毛先放大半锅水，水烧开后，野猪放到了锅子里面，他抓着野猪的后脚，一边烫野猪毛，一边用手扯，看猪毛是否能扯脱，如果能扯脱，就把野猪翻过边，烫另一边的猪毛。等猪身上的毛都能扯脱，李四毛把野猪从锅里面提出来，放到房子外面树枝上，用菜刀开始刮猪毛，猪毛没有刮干净，李四毛把猪放在铁架子上，开始在猪下面烧火，猪身上给火烧成了金黄色，再也看不到猪毛了。李四毛左手拿着木桶，木桶里面放着柴刀和菜刀，右手提着野猪到了小溪旁边。他把野猪丢到溪水里，刮干净野猪身上的脏东西，接着开膛剖肚。

中餐二个菜，猪肚，猪肠是一个菜；猪肝，猪心一个菜。喝完酒，吃了饭，呷二口茶后，他们开始往窑里面装柴。李四毛站在窑里，李七朵把柴递给李四毛，李四毛再把柴一根根立在窑里面。唐花狗和另外二个人站在山坡上，把柴丢到窑附近。第二天上午，窑里柴装满了，李七朵把火烧燃，窑顶上开始冒烟，一股青烟慢悠悠地从树中间往天上飘去，开始还可以看到一点烟的踪迹，后来烟越飘越远，最后什么都没有了，烟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窑里在烧木炭，李四毛他们继续砍柴，砍好的柴搬到窑的附近，等窑里的柴烧成木炭，把木炭挑下山，又往窑里装柴，继续烧木炭。窑里温度最少还有五十度，李四毛穿着青布衣服站在窑里，把一根根乌黑的木炭装在篾筐里面，一筐大约是五十斤，捡满十筐木炭，他们决定把这些木炭挑下山，再上山来吃中饭，吃完中饭又挑一担木炭下山。山很徒，路又不宽，他们抓着路边的树慢慢往山下走。“慢点，这里很徒，大家把木炭放到地下，一筐筐递下去，过了这段路，再挑着走。”李七朵放下木炭对后面的人讲。

山顶到黄友和家有五六里路远，他们把木炭挑到黄友和大院仓库里面，出了一身大汗，衣服全部都汗湿了。李四毛放下肩膀上的木炭就往后院跑，他几天没有看见孩子，这次他掏了十多个鸟蛋给儿子吃，希望光宗喜欢他，后院没有看见人，老黄和赵晓荷不在，李菊花坐在太阳下缝衣服：“老李，光宗到哪里去了？”

“他大爸爸带着他去了乡公所。”李菊花说。

“唉，没有看见光宗，非常遗憾。”李四毛叹口气，走到厨房里面，黄阿婆摘菜去了，李四毛把鸟蛋拿出来，放到碗里面，今天还要挑一担木炭下山，李四毛想到时侯再和黄阿婆说几句话。

他们在山上吃完中饭，又挑了一担木炭下山，看见天要黑了，李七朵他们几个人没有休息，马上就走，因为上山迟了看不见路。李四毛对他们说：“我想看看孩子，明天早上再回山上。”李四毛边说边去后面的院子，看到赵晓荷在给光宗喂饭：“光宗，叫爸爸。”李四毛低着头，弯着腰衰求光宗喊他一声爸爸，光宗看他一眼，继续吃饭，就不叫李四毛爸爸。赵晓荷说：“走吧，你也要去吃饭了，吃完饭早点休息。挑了二担木炭下山，人很辛苦了。”

李四毛依依不舍离开了光宗，晚上旺财带着大黄狗睡到山下的房子去了，李四毛睡在床上做完那种事情后对黄阿婆讲：“如果我们一家人都给他家里做长工，我们永远不会有自已的房子，自已的田，自已的山。”

“租他家里的田种，也要过完年呀。”黄阿婆说。

“是呀，现在租田，田里面也种不出东西来。”李四毛说。

 黄阿婆说：“睡觉吧，你明天还要起早床，上山烧木炭。”黄阿婆刚结婚的时侯，看不起李四毛，讨厌她，一起生活二年多后，黄阿婆渐渐接受了李四毛。李四毛勤快，老实，做事情不偷懒，没有不良嗜好。他没有田，没有房子，没有钱，但是他爱这个家，爱黄阿婆，爱孩子。黄阿婆相信，经过他们辛勤劳动，什么都会有。

第二天早上李四毛他们又挑了一担木炭下山，木炭放到仓库里面，他们就上山了，窑里已经没有木炭，吃完中饭，他们开始往窑里装柴。李四毛他们现在的事情就是砍柴，烧窑，挑木炭下山，做着重复的事情，天越来越冷。除了那次夹到一头野猪外，再没有夹大的野兽。大部份时间夹的是兔子，野鸡，夹到过一次獐子，獐子肉炒萝卜很好吃。上山烧木炭很辛苦，黄友和每天每个人给他们半斤酒喝。

连续几天了，天下着毛毛雨。树上，草上，地上都是湿的，窑里的木炭前天就可以出窑了，怕雨把木炭淋湿后不好卖，黄友和要他们天睛后，再挑木炭下山。下雨不能出窑里的木炭，也不能砍柴，天气冷，衣服湿了后，人会得病。不过下雨天可以在房间里面织篾筐，他们已经织了很多篾筐，篾筐织多了用不完会丢掉。李七朵把这些情况对黄友和讲了，黄友和同意他们下山回家陪老婆和孩子，等天睛了，再上山出窑。

那天黄友和去了乡公所，李四毛看到黄阿婆起床煮饭，他醒来后，一个人睡在床上没有意思，也起床了。他背了几把柴放到厨房里面，然后坐在树蔸上，把柴拿出来，砍成一米长一根，堆在灶的旁边，黄阿婆烧火时，就不要去外面拿柴了。他砍了二天，灶边上已经堆了很多柴。“不要砍柴了，柴多了占地方，烧火时，不知道往哪里坐。”黄阿婆说。

“我砍完这把柴，就不砍了。”李四毛说。

 吃完早饭，李四毛在院子里面溜达，他不时走到后面的院子去，看光宗起床没有。不但光宗没有起床，赵晓荷都还在睡懒觉。天气很冷，人睡在床上舒服。下午雨停了，李四毛吃完中饭准备上山，黄阿婆把李四毛送到院子外面，要他注意安全。李四毛走了三四十米远，又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呢？”黄阿婆问。

“看一眼孩子再走。”李四毛说。

光宗吃完饭后，和赵晓荷一起睡觉了，李四毛走到赵晓荷门口，他推了几下门，里面没有人做声，李四毛犹豫了一下，没有敲门了。他怕吵醒了赵晓荷，她不高兴。

李四毛背着布袋子，里面装着菜和米，虽然没有下雨了，路还是很湿，他穿着草鞋，棉衣，夹裤，慢慢往山上爬。他心想，不知道他们几个人来了没有，如果没有来，他一个在山上，不好玩。李四毛又想，他们应该来了，黄友和跟他们说了，不下雨就上山挑木炭下山。天空中还有些雾，太阳已经出来了，雾渐渐散开。他们都还没有来，李四毛把米放到桶里面，萝卜白菜放到灶旁边的地下，几天没有上山了，不知道铁夹子夹到野兽没有？李四毛边想边拿起柴刀往放夹子的地方走去。夹到了一只穿山甲，穿山甲看到李四毛去了，惊慌失措望着他，前脚不停抓地下的泥巴，地下挖了一个十多厘米的洞出来。

“今天晚上有肉吃了，穿山甲的肉没有野猪肉好吃，但是比萝卜还是好吃多了。”李四毛自言自语说完后，举起手里的棒子，狠狠打在穿山甲头上，穿山甲倒在地下，脚动了几下，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李四毛又检查了另外几个夹子，还有一个夹子夹到了一个兔子，兔子已经死了，但是还能吃。他提着穿山甲和兔子回到房间时，李七朵和唐花狗到了，张子房和罗树生还没有来。

“今天收获很大，夹了二个野兽。”李四毛说。

李七朵和唐花狗走了过来，蹲在地下，把二个动物翻过来，翻过去看：“还很新鲜，没有臭。”李七朵说。

“穿山甲还是活的，你看它嘴巴还在出气。”李四毛说完，开始烧开水，准备将穿山甲去鳞，兔子剥皮，晚餐炒着吃。

“下午怎么办呢？他们二个还没有来，我们三个人是不是先挑一担木炭下山？”李七朵问唐花狗。

“路很滑，怕跌跤，万一把人跌伤了，治伤要很多钱。”唐花狗说。

“你说呢？”李七朵问李四毛。

“我随便，你说挑，我就挑，你说不挑，我也没有意见。”李四毛说。

“下午休息算了，等他们二个人来了后，明天一起挑木炭下山。”李七朵说。

太阳要落山了，一阵阵霜风吹来，刮在人脸上，仿佛要把人的脸皮扯下来。要吃晚饭了，张子房和罗树生回来了。“你们怎么才回来呢？”李七朵问。

“我孩子病了，请医生给他看病，所以来迟了。”张子房说。

“你呢？”李七朵问罗树生。

“我等他去了。”罗树生说。

晚上有好菜，他们几个人坐在火边上，手里端着酒碗，一边慢慢喝着酒，一边聊天。火映红了他们紫黑的脸，酒使他们热血沸腾，血液循环加快，头昏昏沉沉，话也多起来。男的在一起聊天说的最多的是女人和孩子。“四癞子，你这个老婆找的好，性格温和，从来没有看见她骂过你。”唐花狗对李四毛说。

“阿婆还可以，给我做几套新衣了。”李四毛说。

“我老婆没有黄阿婆好，我兄弟到我家里去的时侯，我老婆盯着他，怕他们从我家里面拿东西走。”唐花狗说。

“我是父母亲双亡，又没有兄弟姐妹，一个人。黄阿婆也一样，娘家人离这里几千里，黄阿婆都不知道她家里还有那些人了。”李四毛喝口酒说。

“有兄弟还是好些，万一有事情可以帮忙。”唐花狗说。

“但是妯娌之间容易闹意见。”罗树生接着说：“今天的兔子肉比那天炒的好吃。”

“今天油放的多些。”李七朵说。

 雾很大，里面仿佛有水珠，周围山上不时传来一二声“喳喳，叽叽，”的声音。天很冷，他们不停的往火里放柴，火烧的很大，几个人喝完酒后李七朵说：“睡觉吧，明天要挑木炭下山，人很辛苦。”

 第二天下午他们挑木炭下山后，李七朵和唐花狗他们几个人先上山，李四毛拿了半边兔子肉给黄友和吃。天气很冷，窗户上面贴了纸，房间里烧了火，为了保持温度，门是关着的，李四毛每次去后院看孩子，都是轻手轻脚，这次也一样，他走到赵晓荷门外时，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他停住了，声音听的很清楚：“友和，现在除了李四毛，其他的人都知道光宗是你的孩子，经后这个孩子你要还是不要呢？如果要，李四毛同意吗？”赵晓荷问。

“是我的孩子，我当然要”黄友和说。

李四毛听黄友和说，孩子是他的，好象给人打了一闷棒，身体往下一沉，头一歪，差点倒在地下。他想走，又站住了，他还想听听他们后面说些什么。

“你怎么跟四癞子说呢？”赵晓荷说。

“如果四癞子一定要，到时侯要孩子自已选择。”黄友和说。

李四毛听不下去了，他明白了，黄友和为什么对光宗好，而且还跟他取名字，原来孩子是黄友和的种，是他犁了黄阿婆那块田，丢了一粒种子到里面，种子发了芽，变成了光宗。李四毛走到院子门口，遇到黄阿婆，黄阿婆看到李四毛提着兔子出来就问他：“兔子肉怎么没有给老爷吃呢？”

李四毛把兔子肉往黄阿婆身上一丢说：“你骗了我。然后怒气冲冲上山了。

黄阿婆目瞪口呆望着李四毛说不出话。我什么事情骗了他呢？除了孩子这件事情外，没有其他的事情了。他知道孩子是黄友和的了吗？我怎么办呢？他还会不会要我？如果他不要我，我的脸就没有地方放了。另外李菊花知道光宗是黄友和的孩子后，她会不会赶我走呢？她把我母子赶走，我们又住到哪里去呢？黄阿婆站在猪拦旁边，忘记把猪潲倒进潲盆里喂猪了。几头猪排着队，张开嘴巴，望着黄阿婆“吱吱”叫，黄阿婆醒来了，她“唉，”叹口气自言自语说：“这也不能怪我呀，你自已要和我结婚。”

李四毛脑壳里面一遍空白，他不清楚，黄友和的老婆那么漂亮，他为什么还要跟黄阿婆睡觉。没有和他结婚以前，黄阿婆和谁睡觉都没有关系，问题是黄友和睡了黄阿婆，还在里面放了种子，种子发芽后，又把黄阿婆介绍给他做老婆 ，他还认为光宗是自已放到黄阿婆肚子里面的。黄阿婆的肚子一下就凸起来了，结婚八个月不到，孩子就生了下来，自已也怀凝光宗的来路，觉没有想到是黄友和做了手脚，跑在他前面偷偷摸摸种了田。李四毛急急忙忙走着，仿佛这样心里面就舒服些。他很快追上李七朵，超过他们小跑上山。“四癞子，慢点走，小心跌跤。”李七朵在后面喊。

 李四毛没有做声，低着头，走的更快了。“他怎么呀？”唐花狗问。

“肯定遇到了烦心的事情。”张子房说。

“他没有烦心事情呀？”唐花狗说。

“光宗的事。”李七朵说。

“他知道光宗是黄友和的孩子了吗？”唐花狗说。

“肯定知道了，如果不知道，他不会气成这样，脸都白了，嘴唇是紫的。”李七朵说。

“谁遇到这种事情都很生气。”唐花狗说。

 李四毛冲到房间里，衣服没有脱，爬到床上，用被子盖着头想：和黄阿婆结婚后，有了一个家，不久孩子出生了，每天做事情时，心里想着他们。收工回家，坐在他们旁边，心里感觉特别踏实。以前老黄给自已的工钱几天就用完了，这二年自已没有去过一次县城，钱全部交给了黄阿婆，没有事情坐在房间里面陪着老婆和孩子，谁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黄友和与黄阿婆一起骗了自已。明明是黄友和的孩子，自已蒙在鼓里面，他不知道今后怎么办？

李七朵他们回来了，唐花狗走到床前问：“四癞子，是不是生病了。”

李四毛没有做声。唐花狗继续说：“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心里舒服些。”

“没有事情，你走开，不要在这里烦我。”李四毛揭开被子冲着唐花狗吼完后，又把被子盖到了头上。唐花狗看到李四毛发脾气，赶快坐到灶旁边来了。李七朵拍了拍盖在李四毛头上的被子轻轻说：“四癞子，起床喝点酒。”

李四毛听到喊他喝酒，“唉”，叹了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葫芦里面酒不多了，李四毛把酒全部倒进碗里面，一口喝完，他又睡到床上去了。开始他想打黄阿婆几个耳光再上山，又没有勇气；打光宗，光宗是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打黄友和，他更没有胆量。黄友和是有钱人。他现在的一切都是黄友和给的，包括他的住房和老婆。黄友和帮他找老婆他没有意见，为什么要放个孩子到他老婆肚子里面呢？他狗咬尿泡空喜欢，竹篮打水一场空。李四毛肚子里面的气没有地方出，恨难消。

“四癞子，起来吃点饭再睡觉，不然等下肚子饿。”李七朵说。

“不吃，不吃，你走开。”李四毛把手从被子里面伸出去，推了李七朵一下。

半晚，山上起雾了，什么都看不见，漆黑一团。李四毛睡不着觉，起床了，他摸到灶旁边，把火烧燃，红红的火苗照在他脸上。他恨黄友和，黄友和睡了他老婆；他恨黄阿婆，黄阿婆骗了他；他恨天老爷，为什么对他不公平，他几岁时妈妈生他弟弟难产，出了很多血，死掉了。他现在还模糊记的妈妈死前的样子，脸上很白，二个脚露在被子外面，眼睛睁开。他十多岁的时侯，爸爸又病死了。以后他给这个有钱人放牛，给那个有钱做长工，黄友和给他做媒，他成了一个家，有了孩子，谁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他的。老天爷呀，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