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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娟和召召在学校没有菜吃，家里的蔬菜吃不完，除了地里的新鲜菜外，厨房里还有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坛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干菜，准备让她俩带到学校去吃。黄阿婆年龄越来越大，每天她低着头挖土，种菜，施肥，喂猪，养鸡，养鸭。下午召召回来了，拿开拦在院子前面，用板子做成的门，她看见黄阿婆站在猪拦旁边就喊：“奶奶，我回来了。”

黄阿婆望她一眼：“明天带什么菜去学校吃？”

“腊肉炒干辣椒。”召召说。

“还要什么菜呢？”黄阿婆问。

“干茄子皮。”召召说。

猪栏还是张旺财在的时侯盖的，靠山边的地下铺着松木板，后面是沟，沟前面有个小池，小池粉了水泥，猪尿和猪屎顺着小沟流到池里面，用来浇菜。十多年了，松木板泡在猪屎和猪尿里面，已经变黑了，房顶上的杉树皮长了青苔，有几小鸟站在上面，东张西望，好象在找回家的路。“婆婆，什么时间杀猪？”召召问黄阿婆。

“春节前几天。”黄阿婆说。

“明天杀猪行吗？”召召问。

“猪没有长大，不能杀。”黄阿婆说。

“想吃新鲜猪肉了。”召召边说边走了。

黄阿婆把猪潲倒进潲盆里面，提着空桶回厨房。现在每天的事情虽然都可以做完，做完后，感觉人很辛苦，手越来越没有力气。以前提潲桶去猪栏，中间只要休息一次，现在要休息二三次。没有办法，为了这个家，为了她的三个孙女，她只要手脚还能动，就要做事情。

几个孩子读书要很多钱，李彩虹做临时工不但没有加工资，喻朝阳调到矿里当领导，换了工区主任，她的加班费减了一半，每个月发工资，李彩虹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李娟寄生活费，然后留下召召读书的钱，剩下的钱先把米买回来，钱很紧张，经常不够用，每个月李彩虹还要存五元钱。一个月五元钱，一年六十元钱，她存了几百元钱。她怕自已生病，不能去上班，这笔钱用来应急。

一个晚上的时间，食堂周围的墙上就贴满了纸，都是讲领导的坏话，甚至说喻朝阳要反革命遗孀到食堂煮饭，如果她下毒，大家都活不成。李彩虹没有时间看墙上写了些什么，她每天做完食堂的事情，还要帮黄阿婆挖土，养猪。不过李彩虹凭直觉可以感觉到外面墙上写的东西和她有关系。叶爱国他们看她的眼神有了变化，里面没有情谊，而是怀凝与担忧。她没有时间去考虑他们的眼神，每天上完班，还要挖土种菜，喂猪，天晴的晚上，如果有月亮，她就去浇菜，施肥。那天下午三点半钟，李彩虹到了食堂。曾成拿出一袋子旧衣服给她，接着把她叫到旁边低着头，结结巴巴，轻轻地，断断续续说：“你明天。。。不要上班了。”

“啊，为什么不。。。不要我上班了呢？”李彩虹象挨了一棍，仿佛天都给布遮住了，漆黑一团。

“说怕你在饭菜里面下毒。”曾成说。

“天啊，毒死了大家对我没有半好处，我为什么。。。要下毒呢。”李彩虹接着说：“我找喻矿长去。

“不要去找他，他抓起来了，每天挨批斗。”曾成说。

“为什么呢？”李彩虹问。

“说他不抓革命，只抓生产。而且还敢和革命小将唱对台戏。”曾成说。

“天。。。天啊，我怎么办呢？”李彩虹说。

云层越来越厚，一道闪电从天上射下来，“霹雳”一声，远处传来“哗啦”大树被雷劈开的声音。蜻蜒怕狂风暴雨吹走，赶快从高空中降下来，落在草丛和底矮的灌木林上。小鸟躲进了窝里，花狗夹着尾巴，望着天上，“轰隆，”这时天上又打了一个雷，花狗吓的一颤，朝着天上“汪汪”叫二声，串到厨房里，爬在地上，鸡鸭缩着头，躲在厨柜下面。天要下雨了，开始是黄豆大的雨，渐渐雨越下越大，天上好象垮了水库，水从天上流下来，黑糊糊地，仿佛要把人世间一切东西都冲走。李彩虹好象失去了知觉，没有感觉到天上在下雨，黄阿婆站在房檐下面大声喊：“彩虹，快点走，下大雨了，雨会淋湿衣服。”

李彩虹耳朵好象聋了，没有听见，继续慢慢走着，黄阿婆拿着一个斗笠，急急忙忙朝李彩虹走去，快走到李彩虹面前时，她脚没有站稳，滑倒在地下。李彩虹从梦里醒过来，赶快扶起黄阿婆：“妈妈，我离房子几步路了，不戴斗笠也没有关系。”

黄阿婆赶快把斗笠戴到李彩虹头上，她松手时，身体往后一侧，李彩虹一把抓住她，她俩歪歪扭扭走到厨房里面，李彩虹摘下头上的斗笠，一把抱着黄阿婆：“妈妈，怎么办呀？”

“什么事情怎么办？”黄阿婆莫明其妙。

“没有工作了？”李彩虹说。

“为什么不要你煮饭了？”黄阿婆问。

“他们说我会往饭里面放毒。”李彩虹说。

“这是谁在打狗屁，说不要天理良心的话。”黄阿婆说。

“大字报上说的。”李彩虹说。

“不要你煮饭了，咱们多养几头猪卖钱。”黄阿婆说。

每个月最少要四十元钱，才能维持三个孩子的吃饭和读书。养猪成本高，买猪崽，买饲料，扣除成本，一头猪三四十元钱都赚不到。“唉，”李彩虹叹口气，看着黄阿婆：“妈妈，怎么办呢？”

“不养猪就捡废品卖。”黄阿婆说。

雷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半个小时后，雨渐渐停下来，风慢慢把云吹走了，天上又出现了蓝天，白云。黄阿婆在厨房切猪饲料，李彩虹提着曾成给的旧衣服回到自已的房间里面。她把几件老式样衣服拿在手里，走到厨房对黄阿婆说：“妈妈，这是曾成老婆的衣服，她不要了给我们穿，我选了几件给你，你穿在身上试试看。”

黄阿婆把衣服和裤子在身上比试了几下：“你代我谢谢她一声。”接着把衣服送到她睡觉的房间里。

李彩虹又在旧衣服里面选了几件好点的衣服放在一边给李娟穿，李娟比曾成老婆高，很瘦，曾成老婆的衣服不合身，又短又大，没有钱做新衣服，旧衣服穿在身上能遮住肉就行了，式样好不好看暂时不管。

立秋了，大雨过后，外面的空气特别新鲜，吸一口到肚子里面，仿佛是一股清清地小溪水，把肚子里面的脏东西都冲走。丽丽在写作业，黄阿婆在洗碗，李彩虹拿条凳子坐在院子里面，望着天上的月亮想，明天去什么地方找事情做呢？不想办法赚钱，三个孩子读书的学费都交不起。这时对面来了一个人，人越来越近，李彩虹看清楚了，那个人是曾成，她赶快迎上去：“曾班长。”

“今天中午吃饭的时侯，有几个锤石头的人在我们食堂吃饭，其中有一个人还是我老婆表弟，叫李晓明，我跟他们聊天，问他们锤石头多少钱一立方？他们说五元钱。我说介绍一个人去他们那里做事情，他们说可以。”曾成说完，把锤子，蔑箕，几双帆布手套递给李彩虹接着说：“锤石头人很辛苦，但是一个月可以赚五六十元钱，收入不会比食堂做临时工低。”

“谢谢，谢谢班长。”李彩虹接着说：“我开始还在想，一家人要吃饭，要穿衣服，不做事情，人会饿死。”

“我走了，你明天带工具去，地点在食堂后面的山上矿洞旁边。”曾成说。

“是不是旺财他们以前采矿的那个洞子下面？”李彩虹又问了一句。

“是的。”曾成说完后走了。

有些石头里面含有金，银，铜，铁，锡等，有些石头里面什么都没有。含有金属的石头在山的中间，要打一个巷道到有金属石头的地方去，不含金属的石头用矿车推到洞子外面倒掉，这些石头用来修路，砌拦土墙等。李彩虹挑着篾箕，拿着锤子，往山上走去。路边的丝毛草上面长了草籽，叶子变黄了，狗尾巴草被风吹的摇摇晃晃，从家里出来，走一段公路，到了食堂，从食堂后面爬上山，到了矿洞前面。矿洞前面有二条小轨道，左手边一条路，含金属矿石从这边送到选厂，经过球磨机压成粉，加药剂进去，金属就会浮上来，漕上不停断转动的刮板，把金属刮到旁边的漕里，流到一个小池里面。道叉右手边是倒石头的地方，石头从上面滚下来，大石头滚到下面，不大不小的石头在中间，小石子在上面。李彩虹走到洞子口，看着里面昏暗的灯光，她“唉”叹了一口气，记的几年前的一天，她一定要跟张旺财到他上班的地方来玩，走到这里的时侯，她不敢进去了，仿佛里面是生活着另一个世界上的人。有时侯她想干脆死掉算了，就不要为家里的柴，米，油，盐操心。这时洞子里面传来“坑坑”的声音，李彩虹感觉到脚下的小轨道在抖动，她马上站到旁边空地上，这时一辆矿车从洞里面出来了，矿车在前面走，后面是二个戴矿工帽，穿工作服，高跟雨鞋的人。这是一车石头，里面不含金属，矿车推到右边轨道后，前面都是下坡路，矿工站在矿车后面，右边这个人右脚踩在矿车刹车上，控制矿车下坡速度，矿车下完坡停下来，矿工抽开矿车上的一个插销，然后把矿车翻起来，“哗哗”的一声，矿车里面的石头倒出来了。

 李彩虹从洞子口右边的小路下去，走了三四十米远，到了矿车倒石头的地方。这里有一块平地，大约二三百个平方米，平地里面放着一堆堆，三四米长，一米左右高，大小不同的石头，石头堆成三角形，地下放着三个不同孔的筛子，还有六七把耙子，工地上面没有人，李彩虹想，不知道他们今天会不会来做事情，如果不来，我怎么办？李彩虹边想边把肩膀上的篾箕放到地下，在草丛边上的石头上坐下来。

李彩虹刚坐下，就看见前面公路转弯的地方来了三四个人，李彩虹赶快站起来，走了过去。走在前面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他看见李彩虹，赶快跟她打招呼：“你姓李彩虹吧？”

“你怎么知道我的姓名呢？”李彩虹问。

“我是曾成的表弟，姓李晓明，他昨天跟我说，你会来这里做事情，要我告诉你怎么锤石头。”李晓明说。

“我家里有三个孩子读书，其中一个读大学，一个读初中，一个读小学。孩子爸爸死的早，我不做事情，不但孩子没有钱读书，米都买不回来。”李彩虹说。

“我们是各人锤各人的石头，你做的多，钱就拿的多；你做的少，钱就拿的少。”李晓明说。

 李彩虹想马上做事情就问：“石头怎么锤呢？”

“你先看看别人锤的石头，石头大了不行，小了不好。比桃子小点，比李子大点。”李晓明说。

这时有人爬到石头堆上，用篾箕装中间的石头，李彩虹就问：“下面这么多石头他们为什么不要，要爬到上面去呢。”

“上面石头有很多小颗的，不要锤可以直接使用。”李晓明说。

“我也可以捡上面的石头吗？”李彩虹问。

“可以，不管是捡来的石头，还是锤碎的石头，都是一样的价格。石头堆在一起，等施工员来算钱，每个月结一次账。”李晓明说。

“一个月大约可以赚多少钱？”李彩虹问。

“我上个月赚了六十多元钱。冬天钱赚的少些，下雨下雪不能做事情。”李晓明说。

听到一个月能赚六十多元钱，李彩虹松了一口气，她想只要自已努力劳动，一个月赚五十元钱应该没有问题。很快到吃中饭的时间了，看见他们几个人在吃饭，李彩虹想回去吃中饭，又想回去吃饭路上来去要走一个多小时，如果这些时间用来锤石头，又可以赚几角钱。还有一个原因，别人都在吃饭，石头堆没有人了，她可以扒上面的小石头，不要锤就可以买钱。

如果不做事情，坐在山边的树下面，人还是很舒服。锤石头是力气活，不用力，石头锤不开。李彩虹把篾箕里面的石头倒在地下，把大个的石头捡出来，用锤子用力敲打，碎石溅的飞起来，有些打在李彩虹脸上。李晓明看见李彩虹不吃中饭就说：“李姐，你不吃饭，肚子不饿吗？”

“我早点收工。”李彩虹抬起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

“要注意身体，万一累病了，打针吃药钱还用的多些。”李晓明说。

“谢谢。”李彩虹一边锤石子一边说。

李彩虹没有一点力了，手举起来落下去的时侯发抖，锤子好象都抓不稳。她想休息一会儿，休息要少锤几坨石头，她少赚几分钱。她咬着牙，坚持着。这时有人讲：“公路上来了一个老婆婆。”李彩虹回头一望，黄阿婆颤颤抖抖爬上来了。“妈妈，你来做什么？”

“我给你送饭。”黄阿婆把手里面的碗递给李彩虹。

“你就是做这种事情呀？”黄阿婆望着那些锤石头的人说。

李彩虹吞了一口饭：“是的。”

“这是你锤的石头吗？”黄阿婆指李彩虹身边小石子说。

“是的。”李彩虹说。

黄阿婆蹲到地下，拿锤子开始敲石头。“妈妈，你不要锤石头，休息一会儿就回家”李彩虹说。

“等你吃完饭我就走。”黄阿婆说。

太阳下山了，天暗下来，大家开始收拾工具准备回家，李彩虹还坐在那里锤石头，李晓明喊：“李姐，收工了。”

“你先走，我还锤半个小时石头。”李彩虹说。

已经看不清楚手里面的石头了，李彩虹把锤子藏在草丛里面，篾箕和扁担放在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根棍子，边打路边的草，边慢慢往家里走去。她脚酸了，手动就疼，李彩虹不明白，为什么开始做事情的时侯，手不疼，现在走在路上，手动就疼了。

花狗看见李彩虹回来了，赶快走过来围着她转，丽丽从房间里走出来喊：“妈妈，你今天怎么回家迟些。”

“妈妈今天事情多，回家就迟了。”李彩虹说。

黄阿婆看见李彩虹回家了，赶快把饭端到桌上：“很累了吧？”

“嗯，为了孩子们，要坚持下去。”李彩虹说。

看见李彩虹吃完饭了，黄阿婆把洗澡水倒进澡盆：“彩虹，洗澡吧。”

“谢谢妈妈。”李彩虹说完，双手撑在膝盖上，腰慢慢伸直，站了起来。她腰疼，背疼，脚疼，手疼，一身都疼。锤石头很辛苦，她以前没有锤过石头，种了一年多时间的田，重活旺财做。旺财去了另一个世界，她在食堂煮饭，在食堂煮饭比锤石头舒服很多，太阳晒不到，雨也淋不着。

李彩虹拿起洗澡手巾，双手抓住毛巾的二头，想擦背，身上揪心一般疼，她叫了一声：“唉哟，”把手巾丢到了澡盆里面。她不擦背了，抓着毛巾轻轻地洗肚子，大腿和脚，马马虎虎洗完澡，她稍微拧了拧毛巾的水，擦了擦身上水珠。从澡盆里把脚拿出来，站在木拖鞋上，开始穿短裤和背心。

黄阿婆在搞院子里面的卫生，看见李彩虹洗完澡出来了，就对她说：“你去睡觉，我帮你洗衣服。”

“我自已洗。”李彩虹把澡盆端到厨房外面，拿了一条矮凳放在澡盆旁边，坐在上面开始洗衣服，不管是澡盆里面，还是她自已身上的工作服，都是在食堂里做事情，叶爱国他们给的。内衣和短裤是李娟穿的，烂了拿回来，她补好后，继续穿。她记的还是张旺财活着时，她做了二套新衣服，别人家里的布票不够用，她家里面的布票用不完。

丽丽写玩作业，从房间出来，走到她旁边蹲下来，拍了拍她的大腿：“妈妈，我想睡觉了。”

“你去睡吧。”李彩虹说。

“我一个人睡觉害怕。”丽丽说。

“你在这里等一下，等妈妈洗完衣服就和你一起睡觉。”李彩虹说。“唉，”李彩虹望着丽丽心想，当初知道食堂不要我做临时工，我就不该同意丽丽回来。现在没有工作了，养活二个孩子很困难，丽丽回来又多了一张嘴巴吃饭。想到这里，李彩虹问：“丽丽，明天又送你去曾叔叔家里好吗？”

“我不去，我不去，这里是我的家，你是我妈妈，我要和妈妈睡觉。”丽丽要哭了。

“不要哭了，你就住在妈妈家里，妈妈吃什么你吃什么；妈妈穿什么你穿什么。”李彩虹说完，把澡盆里面的水倒在沟里，提着澡盆往井边走去。“妈妈，我跟你抬。”丽丽弯着腰，抓着澡盆说。

“不要你抬。妈妈拿的动。”李彩虹说。

李彩虹洗完衣服，挂在竹杆上，和丽丽回到房间里面，脱掉工作服，上床后眼睛一闭睡着了。丽丽睡在她脚下面，踹了李彩虹几下，看见她没有动静，又推了她几下，李彩虹“哼”了一声，把身体转过来，脸朝着丽丽，丽丽的小手放在李彩虹手臂上，一会儿进入了梦香。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有亮，李彩虹醒来了，她动了一下身体，身体又酸又疼，她咬着牙，手撑在床边，拉燃了电灯，五点十五钟，李彩虹看着闹钟想，马上要天亮了，赶快起床煮饭吃，吃完饭把中饭带到工地去，不能要妈妈又去送饭。送饭路远，而且路不好走，万一妈妈跌倒，就很麻烦。

黄阿婆已经起床，坐在灶边上烧火：“妈妈，你就起床了呀。”李彩虹说。

“我老了，睡不着觉。你还可以睡一会再起床。”黄阿婆说。

“妈妈你等下炒点干辣椒，我中午吃饭时当菜。”李彩虹说。

“我跟你送饭去。”黄阿婆说。

“我带饭去，不要你送。”李彩虹说完后，解手去了。

黄阿婆看见李彩虹一定要自已带饭去，没有说话了。她割了一块腊肉，拿了些干辣椒，准备炒好后给李彩虹带去。李彩虹解手回到厨房里面，看见腊肉后问黄阿婆：“妈妈，你拿腊肉出来做什么？”

“给你中午带去吃。”黄阿婆说。

“后天召召会回来，那时侯再炒腊肉吃吧。”李彩虹说。

黄阿婆望了一眼李彩虹，把腊肉又捡到柜子里面，早上的菜是干豆角炒辣椒和南瓜，李彩虹吃完饭后，又装了一大碗饭，夹了些干豆角和辣椒放在饭上面，用布包着碗，提在手里面往锤石头的地方走去。

慢慢天上出现彩霞，天完全亮了，工地上面静悄悄，他们都还没有来，李彩虹把饭挂在树枝上，从草里面拿出锤子，篾箕和扁担，爬到石头堆上，捡小个石头到篾箕里面。

李晓明他们来了：“李姐，你回家迟，来的早，中午不休息，当心把身体累垮。”

李彩虹一边锤石头一边说：“孩子要读书，吃饭，不多赚点钱，米都买不回来。”

“家里没有男人，你也不容易。”李晓明说。

“唉，命不好呀！”李彩虹说。

李晓明在李彩虹附近锤石头，二个人一边锤石头，一边聊天，太阳出来了，身上开始出汗。“你看我这里有几方石头？能够卖多少钱？”李彩虹问。

“一个多立方，大约六元钱吧。”李晓明说。

“可以卖六元钱呀。”李彩虹很高兴，昨天一天，今天小半天就赚了六元钱，一个月三十天，可以赚一百多元钱。李彩虹又想，一个月赚百多元钱不可能，李晓明一个月赚六七十元钱，我赚五十元钱就满意了。

“你特别能吃苦，石头比他们锤的多。”李晓明说。

“我不早点来，迟点走不行，三个女儿都靠我赚钱给她们读书，吃饭。”李彩虹说。

李彩虹锤了二十天石头后，来了二个收石头的干部，他们把李彩虹的石头堆量了长和宽，计算立方后，告诉李彩虹：“你是8立方石头，每立方5元钱，一共是四十元钱。”收石头的人写了一张条子给李彩虹，要她下午去矿财务科拿钱。

李彩虹下午请李晓明帮她把钱一起领来，她在这里继续锤石头。天要黑了，李彩虹心情特别好，下个月孩子上学的钱和她们的生活费都有了，她把工具藏在草丛里面回家了。

丽丽吃完饭写作业去了，黄阿婆坐在厨房外面等她，看见她回家了，赶快站起来，走到厨房里面，把饭装好放到桌上。李彩虹把中午在工地上吃饭的碗放到案板上，端起桌上的饭碗，夹了几片茄子放到嘴巴里边吃边说：“妈妈，我今天拿到钱了。”

“什么钱？”黄阿婆没有听明白，反问了一句。

“锤石头的钱。”李彩虹说。

“有多少钱？”黄阿婆问。

“四十元。”李彩虹说。

“你锤了多长时间的石头？”黄阿婆端起碗，爬了一口饭到嘴巴里面问。

“二十天时间，每天二元钱，比在食堂里面煮饭收入高。”李彩虹说。

“只要三个孩子有书读，有饭吃我就放心了。”黄阿婆说。

“妈妈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饭吃，孩子们就不会饿着。”李彩虹说。

一天，矿里基建办公室来了二个人，看了看李彩虹他们锤的石头，其中一个人说：“这附近修路用的小石子够了，明天你们去三区那里锤石头，三区要砌厂房，厂房浇灌混凝土，另外修公路也要用很多小石子，如果从这里运过去，石头的成本要增加，”三区离李彩虹住的地方有十多里路远。“叮叮，叮叮，”清晨四点十分钟，李彩虹家里的闹钟响了，她打了一个哈欠，起床煮饭吃。黄阿婆听见厨房里面有动静，也起床了。“你今天为什么起床时间早些？”黄阿婆问。

“要早点去坐车，去迟了，到三区去拖矿石的汽车开走了，今天就没有事情做。“李彩虹说。

“你们换地方锤石头了吗？”黄阿婆问。

“换地方了，现在锤石头的地方离我们这里很远，每天必须坐汽车去。”李彩虹说。

 五点钟了，天还没有亮，李彩虹吃完早饭，带上中餐，出门了。路上静悄悄，路灯发出的光没有一点精神，好象得了很严重的病，睡在地下不能起床，周围的山上黑糊糊地，不时发出一二“咕咕”的声音。李彩虹打了一个冷颤，身体抖了一下，感觉好象是张旺财的灵魂在喊她。她挑着篾箕，篾箕里面放着中午吃的饭和锤子，耙子。过桥后走四五十米，就到农贸市场。市场的边上有一间房子，里面是装缷工休息的地方，房间的门还没有开，李彩虹站在门外，天慢慢睁开了眼睛，这时一个男同志过来了，他看一眼李彩虹说：“你是去锤石头吗？”

“是的。”李彩虹说。

“时间还早，要七点钟后才有汽车上去。”男同志打开门上的锁，到房间里面后，拿起扫帚开始搞卫生，把地扫完，看见李彩虹还站在那里他就说：“房子里面有凳子，进来坐吧。”

“谢谢。”李彩虹走到房间里，把肩膀上的东西放到地下。

房子不大，十多个平方,房子中间地下是个坑，坑里面有一个三角形铁架，男同志用一个白铁皮敲的水壶，提了一桶水放到三角架上。然后在三角架底下烧火。

断断续续有人进来，不过来的人中间，没有李彩虹认识的人。李彩虹希望有一个熟人进来，她就有人说话，这时李晓明来了。“李姐。”

“晓明，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们都来了吗？”李彩虹问。

“还没有。”李晓明说。

“车什么时间来呢？”李彩虹问。

“一般要七点钟左右。”李晓明说。

“你帮我看着东西，我解手去。”李彩虹说。

“快去快来。汽车来了，你还没有来，车就会开走。”李晓明说。

 厕所在农贸市场里面，很脏，地下到处都是使用过的解手纸，墙壁上面写着打倒某某某的字。李彩虹解手出来，遇到几个穿黄衣服，戴红袖套，其中一个人手里提着白铁桶，桶里装着面粉熬成的浆糊，其他几个人拿着大字报，急急忙忙从她身边过去。李彩虹望他们一眼，回到了装缷工休息的房间里面。

锤石头的人都来了，这时外面来了一辆解放牌货车，李晓明他们看见了，赶快站起来，拿着工具往外面走，司机下来问：“我去一区，你们去什么地方？”

“三区。”李晓明说。

“一区和三区是二个不同的方向，你们爬上来干什么？”司机说。

“对不起，我们认为你是去三区。”李晓明说。

 几个装缷工上汽车后，车开走了。七点还差三分钟，去三区的货车来了。三区在山上，汽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往上爬，公路不宽，路面给雨水冲的坑坑洼洼，李彩虹站在解放牌汽车上面，双手紧紧抓着车箱前面的横杆，外面是悬岩徒壁，她闭上眼睛，不敢看。汽车左转弯，她身体侧向左边；汽车右转弯，她身边歪向右边，汽车仿佛要翻了，李彩虹想，如果汽车翻了，她和车上的人都会抛到车箱外面，甩的粉身碎骨。她鼓起勇气，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山下，山下是万丈深渊，看不见底。她头昏目弦，赶快把眼睛闭上。“呜，呜呜，”坡很徒，汽车慢慢往上爬，路不平，路上有很大一个的坑，车轮下坑时，李彩虹往前面一扑，上坑时，又把李彩虹抛了起来。李晓明抓着李彩虹的手：“小心，不要跌倒了。”

李彩虹重新抓住车箱横杆站稳：“谢谢，刚才不是你抓到我的手，我就跌在车箱里面了。”

汽车开始走平路，李彩虹站在车上，望着连绵起伏的山峰，秋天了，有些树开始落叶，有些树叶变黄了，松树还是绿绿葱葱。汽车转弯后，开始下坡。前面来了一辆车，司机踩一脚刹车，看了一眼前面的路，路很窄，没有办法，他踩离合器，挂倒档，汽车开始后退，退到一处稍微宽点地方，等前面来的那辆车过了后，司机挂一档，起步，挂二档，继续往前面走去。

“到了。”司机在车下面喊。

李彩虹他们下车后，赶快往石头堆走，这里的石头还没有人动过，大家占好位置，开始把石子往篾箕里面装，装满后拖下来，倒在一堆。大家想迟点收工，可以多锤些石头，

 司机下班了，他把车停在公路上，用力按了几下喇叭：“你们坐车回去，还是走路回去？”

“我们坐车回去，师傅等我们一会儿。”李晓明说。

“我的车回去后还要搞保养。如果你们再不来，我就开车走了。”司机边说边坐到了驾驶室里面。

 李彩虹渐渐习惯这种生活，走到家门口的时侯，召召从厨房里面出来了，她跑到李彩虹面前：“妈妈。”

“嗯。”李彩虹答了一声问：“召召，还没有到放假时间，你怎么回来了？”

“学校放假了，有些人去了北京，有些人去了井岗山，我没有钱出去玩，回家了。”召召说。

“回来准备做什么呢？”李彩虹说。

“听妈妈的按排。”召召说。

“你呆在家里没有事情做，明天跟妈妈出去赚钱。”李彩虹说。

“行，赚了钱交下个学期生活费。”召召说。

这时黄阿婆挑着粪桶从菜地回来了，她把粪桶放到厕所外面，走到李彩虹面前问：“彩虹，你今天怎么回来的早些呢？”

“我们去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锤石头，来去都是坐车，汽车下班早，我们回来就早。”李彩虹说。

“坐汽车去锤石头，肯定很好玩。”召召说。
   “你明天跟妈妈去锤一天石头行吗？”李彩虹说。
   “好。”召召说。 

第二天早上，召召还在睡觉，李彩虹走到她床旁边，推了她几下：“召召，起床，召召起床，和我一起去锤石头。”

召召揉了揉眼睛：“妈妈，我今天休息，明天再跟你去锤石头。”

天下着毛毛雨，灰蒙蒙地，地湿了，很滑。李彩虹看见召召不肯起床，她一个人走了。天亮了，黄阿婆把早饭煮熟，叫醒了召召和丽丽，然后去土里摘猪草。她左手拿着篮子，右手扶着头上的斗笠，弯着腰，慢慢往菜地走去。菜地就在她住房旁边，她一边剥白菜黄叶子，一边看右边萝卜菜地里面有没有猪草扯，脚没有站稳，身体一晃，倒在地下，手折断了。

黄阿婆一边喊“唉哟，”一边挣扎着从地下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厨房走去，召召和丽丽在吃饭，看见黄阿婆右手托着左手的关节进来了，召召望着黄阿婆身上的泥巴和雨水问：“奶奶，你怎么呀？”

“奶奶的。。。的手跌断了，你瓢点水来，给奶奶洗个脸，帮奶奶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黄阿婆说。

召召哭起来了，丽丽看见召召哭，她也站在黄阿婆旁边轻轻地抽泣：“你们不要哭了。”黄阿婆边说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奶奶，你的手很疼吗？”召召问。

黄阿婆点点说：“没有关系，过几天就会好。”

召召把热水端来，拧干毛巾上的水，开始给黄阿婆擦脸，脸擦完后，帮黄阿婆换掉了脏衣服和裤子：“奶奶，你还没有吃饭吧？”

“还没有。”黄阿婆说。

“我给你端饭来。”召召说。

黄阿婆坐在桌子旁边，左手放在桌上不敢动，手一动就很疼。她头低下来，放到碗边上，右手把碗里面的饭爬了一些到嘴巴里面，然后夹了一坨南瓜放进去。黄阿婆现在不知道怎么办？猪潲没有煮，卫生没有搞，昨天的衣服没有洗，今天又换了些脏衣服丢在盆里面。家里现在很困难，手跌断了治疗肯定要很多钱。黄阿婆不知道怎么办？她吃完饭，找了几根棍子，放到小手臂周围，然后用布包着棍子，把小手臂夹稳后，她想洗碗，手动就疼，黄阿婆不敢洗碗了，她在凳上坐下来，召召站在她旁边轻轻说：“奶奶，你手疼就休息，这些事情我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