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丢到山上

个人日记

       到了来月经的时间,第一天没有见红,第二天,第三天下身还是干干净净,十天了该来的月经没有来,虽然现在能吃,能睡,张招弟还是很担心,万一肚子里面有了孩子怎么办?晚上张招弟睡在床上望着房顶提心掉胆想:胡楠走了,他身边有一个刘红梅,刚下乡的时侯,刘红梅和他同吃一锅饭,他们之间有感情基础,脾气,性格差不多。胡楠如果和刘红梅结婚,她一个人将承担婚外情带来的苦果。

天气越来越冷,打白霜了。清晨的原野上有一层薄雾,霜冻后,地下表层松泥巴凸起来,张招弟还想在床上多睡一会儿,看着窗户上的纸已经白了,她想今天要去造标准田,再不起床李七朵会来敲门。她轻轻念一声:“下定决心,”接着把被子揭开,从床上爬起来,一阵冷气朝她身上袭来,她打个冷颤,拿起被子上的棉衣穿在身上,接着穿好棉裤朝外面走去。外面比房间里面更冷,打霜后,原野上到处都是灰白色。张招弟往厕所走去,厕所很间单,还是龚金船他们在这里的时侯建的,只有一个多平方,周围是板子,顶上盖的杉树皮,地下挖一个坑,坑的周围铺三合土,小便就不会渗到土里去了。坑的上面架了几块松树板子,板子和板子中间留了二十多公分的距离,人蹲在板子上解手。

张招弟解手回来,走到厨房里面,把关鸡的笼子打开,鸡从里面走了出来,其中有一只公鸡,头歪到一边,嘴巴“喔喔,喔,”不停地叫,翅膀不停的拍,走到一只母鸡屁股后面,它脚一蹬,跳到了母鸡背上,接着咬住母鸡脖子上的毛,屁股朝着母鸡屁股动几下,然后从母鸡身上跳下来。“出去,出去。”张招弟一边拍桌子,一边赶鸡。鸡走到门外,天气太冷,站在厨房外面房檐下不愿意离开。

张招弟瓢了小半盆米糠,然后把菜叶切碎,放了一些水到盆里,把菜叶和糠伴均匀,端到房间外面,放到地下,鸡全部围了过来。给鸡喝饲料后,张招弟开始烧火煮饭,农村里面煮饭都是大锅子,吃饭的人越少,越不好煮饭。

张招弟把米倒进锅里面,然后放水,烧火,等米变成了饭,张招把饭捞上来,把锅里没有捞干净的饭继续煮,煮稠后,把稀饭装到一个黑色的缽子里面,开始蒸饭。龚金船,邓湘桃和她三个人在这里的时侯,她天天煮饭。后来她和胡楠二个人吃饭,她煮一餐吃二天,现在她一个人在这里,冬天,天气很冷,她煮一餐饭吃四天。

炒菜很麻烦,她有时侯吃坛子里的酸萝卜,有时侯蒸一碗白辣椒吃三天。胡楠和刘红梅走了一个月,开始几天她不习惯,晚上甚至睡不着觉,每天很忙,劳动一天回到家里,还要喂鸡,种菜,上山砍柴,煮饭,搞卫生,有时侯累的腰酸腿痛,没有时间去想胡楠和她的事情。

要过小年了,龚金船和邓湘桃从水库工地回来,队上开始杀猪,分过年的东西,包括花生,芝麻,菜籽油,谷子等。小年前的一天,天气很好,刮南风,温度比较高,身上暖和和地。他们几个人搞卫生,龚金船,邓湘桃,张招弟在井边洗被子,衣服。被子比较大,一个人拧不干被子的水,龚金船喊:“湘桃,过来帮我拧被子的水。”

“张招弟就在你旁边,你喊她给你帮忙。”邓湘桃说。

“我就要你帮忙。”龚金船说。

“我就不去,看你怎么办?”邓湘桃说。

“你不来我就采取强硬措施,把你拖过来。”龚金船头歪到一边,眼睛一眨一眨,朝在井那边洗衣服的邓湘桃说。

邓湘桃看见龚金船来横的了:“你不要拖,我就过去帮你拧被子的水。”

张招弟抬起头,偷偷看他们一眼,头又低下去了。她心里酸溜溜地,不知道是什么味道。龚金船和邓湘桃没有回黄家村以前,她希望他们回来,他们回来后,有人和她讲话,院子里面也热闹些。胡楠在这里的时侯,他们也回来过几次,张招弟想叫他们一起吃饭,胡楠说算了,让他们自已煮着吃,我们少些事情。胡楠上个月走了,前几天龚金船和邓湘桃回来,张招弟犹豫不决,想叫他们一起吃饭,又不想叫他们一起吃饭。三个人一起煮饭吃方便些,张招弟想来想去,还是去了龚金船房间里面:“你们在我那里吃饭好吗。”

“好。”龚金船说。

邓湘桃从厨房里面把头伸出来:“我们自已煮着吃,不麻烦你了。”

张招弟脸一红,喉咙里面好象堵了一口痰:“我就不煮你们的饭了。”

晚上吃饭的时侯,张招弟炒了一碗腊肉,她夹了些腊肉到碗里,走到龚金船面前:“我前段时间熏了腊肉,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龚金船用手在张招弟碗里拿块腊肉吃完后:“味道很好。”

“我炒了一大碗,你吃饭的时侯到我那里吃腊肉。”张招弟说完走了。

邓湘桃看见龚金船嘴巴还在动就说:“你去她那里吃饭,我一个人吃饭方便些。”

龚金船没有去张招弟那里吃腊肉,第二天,张招弟在碗里的饭上面放了很多腊肉,端着碗走到龚金船他们厨房里,她夹了些腊肉到龚金船碗里,然后对邓湘桃说:“也给你吃二块。”

“我不吃腊肉。”邓湘桃说。

“前段时间你还吃了腊肉,怎么又不吃腊肉了呢?”龚金船说。

“你狗咬耗子多管闲事。”邓湘桃转身坐到灶旁边,屁股朝着张招弟。

龚金船看见邓湘桃生气了,走过去说:“经后你的事情我保证不管了。”

张招弟看见他们很亲热,关系肯定不一般,她知趣地走了出来。事情虽然过去几天了,晚上睡觉张招弟想起这件事情心里面就不舒服,自已好心好意送腊肉给他们吃,他们还给自已颜色瞧。现在邓湘桃站在右边,龚金船站在左边,二个拿着被子一个人往左边拧,一个往右边拧。被子里的水拧干后,龚金船把被子放到桶里面,提着准备回去。“你有不有良心?”邓湘桃朝着龚金船吼到。

“你什么意思?”龚金船莫明其妙说。

“我帮你把被子拧干水,你不帮我把被子拧干水,就是没有良心。”邓湘桃说。

“我把被子晒好,再来帮你拧干被子的水。”龚金船说。

“我要你帮我把被子拧干水,再去晒被子。”邓湘桃说。

“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办。”龚金船把桶放下,走到了邓湘桃边上。

张招弟的被子洗完了,她想喊龚金船帮她拧干被子的水,怕邓湘桃有意见,没有喊了。她把被子放在洗澡盆里面,抓着被子的一头,慢慢拧干水。龚金船看见了,走了过去,抓着被子那头,和她一起拧干了被子的水。等张招弟走了后,邓湘桃对龚金船说:“她走了,你还不跟着去吗?”

“我要帮你拧干被子的水。”龚金船说。

“你还记的帮助我吗?”邓湘桃站起来,拧了龚金船胳膊一下。

“你拧我做什么?我又没有犯错误。”龚金船说。

“你对我不好,应该受到惩罚。”邓湘桃气冲冲说。

龚金船不说话了,他手里拿着白铁桶,站在井旁边,等邓湘桃把盆里面水倒掉后,从井里提水倒进木盆,给邓湘桃洗被子。平时邓湘桃不管是洗衣服还是被子,最多洗三次水,今天被子洗五次水了,她还想再洗二次,让龚金船帮她多提几次水,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还敢不敢帮张招弟做事情。

几天后,龚金船和邓湘桃回十八里铜矿过年去了,他们过完年又要去修水库。张招弟不能回家早了,她养了鸡和鸭,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除了搞卫生外,天睛还要去砍柴,另外房顶有些地方漏雨,要去买新瓦把开裂的旧瓦换掉。烧瓦的地方离黄家村很远,有十多里路,张招弟清早就起床,吃完早饭,她挑着篾箕出发了。

广阔的原野上面,有一座座村庄,村庄里面的人在煮饭,炒菜,吃完饭后,人们接着烧火煮猪潲,一缕缕的青烟从房顶冒出来,慢慢朝天上飘去。有十多头牛在河滩上吃干枯了的丝毛草,靠近村庄的田里,有二三十只鸡在找吃的东西。田中间有一个水塘,塘边上有一颗大树,树上有几个喜鹊在“吱吱喳喳”商量怎么过年的事情。塘里有一群鸭子在游泳,有一只鸭子在水里发现了一条小鱼,它把头伸到水里,脚朝天上,一会儿,它嘴巴咬着一条鱼从水里出来了,它脖子动几下,把喉咙里的东西吞到肚子里,脚趾拔动水,追上了鸭群。有二条狗的屁股靠在一起,站在那里,不动一下。张招弟看着那二条狗心动了,她知道那是一条公狗和一条母狗在交配,交配后,公狗精液钻进母狗卵子里面,卵子慢慢变成小狗。她想起第一次和胡楠做这种事情,胡楠的精液流在她身上,她搞不清楚,问胡楠为什么把尿拉在她肚子里面。

“唉,”张招弟叹口气自言自语说:“不知道胡楠会不会回家过春节?如果他回来,一定要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他。孩子很听话,在肚子里面不动一下,如果不是因为没有来月经,我都不相信自已怀孕了。”

张招弟过桥后,顺着一条简易公路往烧瓦的窑走去,到窑厂了,张招弟付款后买了五十块瓦,挑着准备往回走的时侯,看见来了一台装煤的手扶拖拉机,开到窑面前停了下来,张招弟把肩膀上的担子放到地下,走到手扶拖拉机面前叫了一声:“师傅,请问你把煤缷掉后就回去吗?”

司机姓唐爱阳,二十多岁,个子比较高,单瘦,长脸,眼睛小,眉毛粗,戴着一顶黄帽子,上身穿件中山装兰色棉衣,下身穿条黄色裤子,脚上穿双解放鞋,他看张招弟一眼:“马上回去,你有什么事情吗?”

“师傅,我可以坐你的车回去吗?”张招弟问。

“可以,不过要等煤缷完。”唐爱阳说。

“谢谢师傅,我等一会儿也没有关系。张招弟说。

手扶拖拉机前面是瓦窑,瓦窑是圆地,做事情的人正在把里面的瓦挑出来。窑的左边是小山包,小山包前面有一些人在挖泥巴,踩泥巴,泥巴踩软后,拿着泥巴在做瓦。“你去什么地方?”唐爱阳问。

“黄家大院。”张招弟说。

“是不是那座青砖院子?”唐爱阳问。

“是的。”张招弟说。

“那里不通公路,手扶拖拉机到河这边后,你就要下车,自已挑着瓦回去。”唐爱阳说。

“没有关系,从那里去我住的地方很近了。”张招弟说。

“你是下乡青年吧?”唐爱阳问。

“是的。”张招弟说。

“我爷爷也住在那里。”唐爱阳说。

“你爷爷姓什么?”张招弟说。

“唐花狗。”唐爱阳说。

“你是唐花狗的孙子,我和你爷爷很熟。”张招弟说。

手扶拖拉机缷完煤,唐爱阳提了几桶水,把车箱冲洗干净,张招弟先把瓦放到车箱里面,然后人座上去,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开动了。开始张招弟走路来瓦窑,没有感觉冷,站在手扶拖拉机上,手抓着前面那根铁杆,风一吹,手一会儿时间,就变的冷冰冰地,张招弟把二个手轮换放到衣服口袋里面。十多分钟时间,手扶拖拉机就到了,唐爱阳站在手扶拖拉机下面,从张招弟手里接过瓦,放到地下:“我不送你过河了,下午我还帮村上送谷子去粮店。”

“谢谢,谢谢。”张招弟说。

桥很简单,就是三根杉树拼在一起,架在河里的几个石礅上面。几十年前,张招弟爷爷张六斤逃荒经过这座简易桥的时侯,河里涨大水,他掉到河里淹死了。冬天了,河水很小,桥离河面有二三米高,人在上面走,桥晃来晃去。张招弟挑谷子去碾米,到河对面修标准田等,有时侯一天都要走几次。五十片瓦不重,比她平时挑一担谷子轻多了。过桥走几分钟就到了家,张招弟把瓦放在地下,从李七朵家里借来楼梯,架在房檐边上。她没有做过上房顶换瓦的事情,下步怎么做她不清楚。这时李七朵来了:“招弟,你这是做什么?”

“房顶上有几个地方漏雨,我想把几片开裂的瓦换掉,房间就不会漏雨了。”张招弟说。

“你会换瓦吗?”李七朵问。

“不会。”张招弟说。

“你告诉我什么地方漏雨,我帮你换瓦。”李七朵说。

“谢谢李伯伯。”张招弟说。

还有二天过年了,张招弟搞完房间卫生,把厨房门的锁匙给了李七朵,请他帮助喂鸡,然后抓了二只鸡,带一些农村土特产,其中包括花生,黄豆等回家过年去了。

她妈妈在石灰窑做事情,石灰窑小年前就放假了,她妹妹放寒假第二天回家,她姐姐结婚了,今年在男方家里过年。黄阿婆越来越老,她的腰开始弯,牙齿脱掉一半,家里面没有养猪了,张招弟还在门外就喊:“奶奶,我回来了。”

黄阿婆赶快从厨房里面走出来,接过她手里的鸡:“家里养了很多鸡,你养的鸡留下自已吃,不要带回家。”

“我那里还养了七八个鸡。”张招弟说。

“你回来了谁帮你喂鸡呢?”黄阿婆问。

“李伯伯。”张招弟说。

“他身体还好吗?”黄阿婆问。

“好的很。前几天还帮我把房顶开裂的瓦换掉了。”张招弟说。

这时李彩虹从井边回来了,她左手拿着一个白铁桶,桶里面放着二个鸡,一个鸭,右手拿着菜板和菜刀,张招弟看见了赶快走过去边喊:“妈妈,”边从她手里接过铁桶。

“招弟回来了。”李彩虹说。

“回来过春节。”张招弟说。

“没有事情就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李彩虹说。

“天天都有事情做,除了下雨天外。”张招弟说。

“今年收成还好吧?”李彩虹问。

“和去年差不多。”张招弟说。

第二天吃完早饭,张招弟说去商店买几尺布做衣服,她买布是借口,其实是想去看看胡楠回来没有。在黄家大院张招弟就想跟胡楠联系,看他回不回家,她不知道胡楠的地址,更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没有办法告诉胡楠她怀孕了。在黄家村,她每天很忙,很少考虑肚子里面孩子的事情,回家后,她想一定要和胡楠商量,看怎么处理肚子里的婴儿。张招弟想去刮宫,她不知道到了医院后,医生会不会问她要结婚证,如果没有结婚证去医院刮宫,医生追问她肚子里面孩子怎么来的?男的是谁?没有打结婚证和男人睡觉,作风不好,是流氓。前几年要在头上剪十字架,胸前挂牌子游街。现在虽然不游街,没有证明医生是不会刮宫。

昨天晚上张招弟睡在床上,如果春节期间能处理好肚子里面孩子的问题,春节后她回去就能安心劳动了。张招弟低着头,慢慢朝胡楠家里走去,胡楠家住在一区家属房,从她们家过小溪上坡,走一段公路转弯就到了。以前他们住的是竹片上糊泥巴做墙的房子,现在竹片不用了,房间的墙也用红砖重砌。墙壁粉刷石灰后,房间比以前好看多了。赵梅坐在坪里晒太阳,张招弟隔几米远就喊:“赵阿姨。”

赵梅站起来:“招弟,回家过春节了。”

“是的。”张招弟接着问:“胡楠回来了吗?”

“厂里按排他值班,没有时间回来。”赵梅说。

“刘红梅呢?”张招弟问。

“没有,胡楠来信说,刘红梅舅舅会叫他们去吃团圆饭。”赵梅说。

张招弟想,胡楠和刘红梅关系不一般了,过年都不回来,二个人在那里做什么呢?胡楠不回来,我肚子里面的孩子怎么办呢?过完春节去他们厂里找他,孩子是他的,要他想办法。张招弟想到这里:“他们的工厂在什么地方?我们以前在一起吃饭,我想把账单寄给他看,看有不有错了的地方。”

“是他要给你钱,还是你要给他钱呢?”赵梅说。

“我还要给他几元钱。张招弟接着说:“账要算清,不然他会怪我贪污了他的钱。”张招弟说。

“你等一下,我把他的地址给你。”赵梅说完,拿了一个信封递给张招弟。

“谢谢赵阿姨。”张招弟接过信封站起来,准备回家。

“招弟,你回家没有事情,还坐一会儿再走吧。”赵梅喊。

“不坐了。”张招弟低着头慢慢往家里走去。

我还没有结婚,肚子里面的孩子怎么办呢?我傻呀,怎么能和胡楠做那种事情呢?胡楠呆在厂里面,和刘红梅去她舅舅家过年,他们以前一起吃饭,有感情基础,现在一起上班,下班,胡楠有刘红梅陪,信都不给我写。张招弟心烦意乱回到家里,李彩虹看见她愁眉苦脸:“招弟,你好象有什么心事?”

“他们都招工了,我一个人在黄家大院,心里乱糟糟。”张招弟说。

“龚金船和邓湘桃也在那里。”李彩虹说。

“他们修水库去了。”张招弟说。

“黄家大院那个地方好,我年龄大了,走不动,如果还小十岁,就住到那里去,帮你煮饭,洗衣服。”黄阿婆说。

“我是不想呆在那里了。”张招弟嘀咕一声,回房间里,拿出赵梅给她的信封,看了看上面地址,从丽丽书包拿出笔和纸,开始给胡楠写信,她咬着钢笔套心想,写不写亲爱的呢,他和我睡了觉,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应该写亲爱的。他走了后,信都不给我写一封,肯定是想和我断决关系,不管我写不写亲爱的,他都会不要我了。如果我肚子里没有孩子,他离开我就算了。现在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别人追问起来,孩子是谁的,我怎么解释呢?我告诉别人是他的孩子,他不承认我怎么办?想到这里,张招弟提笔写了:“胡楠,你好。你走了,信都不给我写,良心给狗吃掉了。你现在和刘红梅在一起,很快乐,很开心。你知道吗,我肚子里面有你的孩子,孩子你想要还是不想要?如果不要,你就带我去刮宫,如果你想要,孩子生下,就送到你妈妈那里去抚养。我还没有结婚,有个孩子在身边,今后不但没有人要我,别人还会骂我是流氓。你收到信马上给我回信,不回信我就去你们厂里找你。”张招弟写到这里,伤心地哭起来。

张招弟拿了一个信封,把信装在里面,她想明天寄出去。丽丽睡着了,张招弟在床上翻来复去想,胡楠不给我回信,我就找到他厂里去,住在他那里,等孩子生了后再回来。听说他们厂里有几千人,去什么地方找他呢?到了那里找他不到怎么办?来去要路费,在外面住旅店,吃饭要很多钱,我辛辛苦苦劳动一年,年底分了几十元钱,这点钱用完后,经后怎么办呢?快天亮了,张招弟迷迷糊糊,象睡着了又象没有睡着。

天亮了,张招弟就起床了。她想吃完早饭去邮局寄信,寄信回来和丽丽上山砍柴,今天二十九,明天三十,后天大年初一。时间过的很快,过完元宵节,张招弟回到黄家村,她还在院子外面,黄狗看见了,跑到她身边,嘴巴张开,伸出舌头,舔她的手,她摸了摸黄狗的头,走到住房门口,打开房门锁,把黄挂包放到床上,提着白铁桶里面吃的东西走到厨房里面,烧火准备煮中饭吃。这时唐爱阳来了,他悄悄地走到厨房门口,喊了一声:“喂。”

张招弟回头一望,看见是唐爱阳:“你怎么来了?”

“我爷爷病了,我过来看看他。”唐爱阳说。

“坐,吃东西。”张招弟边说边从铁桶里面拿出小花片,麻花,糖粒子等吃的东西放到桌上。

“我不讲客气了。”唐爱阳拿根麻花咬了一口:“这东西很好吃,商店没有买,你这是哪里来的?”

“自已家里做的。先把糯米礳成粉,然后蒸熟,柔成筷子大一根,扭在一起,放到油里面炸,炸成金黄色拿出来就可以吃了。”张招弟说。

“我们这里的人不会做。”唐爱阳咬了一口麻花说,麻花很脆,咬起来“喳喳”响。

“很容易做。你准备糯米和糖,我教你做。”张招弟说。

“讲话算数。”唐爱阳说。

“你放心,我决不失言。”张招弟说。

过了元宵节,开始植树造林,天气不好,雨不停下,黄汉成没有叫大家上山种树。唐花狗的病没有好,唐爱阳单身,没有回去,和他奶奶一起照顾他爷爷。没有事情的时侯,他就坐在张招弟厨房的灶前面和她聊天。张招弟春节前给胡楠写了信,二十多天了,胡楠还没有回信。张招弟心想,胡楠是什么意思呢?孩子他想不想要?不要也应该告诉我一声。

胡楠非常让张招弟失望,他不想管孩子的事情,信都不回一封。她想去找胡楠,又怕找不到他,找到胡楠,他不承认这个孩子是他的,张招弟也没有办法。现在有唐爱阳陪她,白天时间过的很快,晚上下雨的时侯,“滴嗒,滴嗒”的雨声象锤子敲她脑壳。

天睛了,男人们开始犁田,准备插禾。女人上山植树造林。过年以前,男人们把山上的杂树砍掉了,现在妇女在山上挖洞种杉树。张招弟吃完早饭,拿出来一个二层的铝盒,下层装饭,上层放了十多根萝卜条和几坨干鸡肉,背着锄头经过后山的时侯,张招弟望着草丛想,如果在这里面放点东西,别人很难找到。种完树不久,开始插禾,每天累的腰酸背疼,晚上稍微有点时间,唐爱阳又来坐。唐花狗死了,房子给了唐爱阳,扬三妹身体还可以,每天给唐爱阳煮饭吃,如果煮了好菜,唐爱阳夹到碗里,到张招弟这里来,送点给她吃。张招弟做了几次准备,想去找胡楠,甚至还想给胡楠带点花生,瓜子,红薯干,晚上和唐爱阳聊天,把给胡楠吃的花生和瓜子拿出来招待了他。除了唐爱阳的原因外,还有张招弟怕去了那里,找不到胡楠。除了当误时间外,还要用很多钱。

收割完早稻,接着插晚稻,张招弟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怕别人发现她肚子里面有孩子,她买了一块白布,把腰用力緾住,然后找她姐夫要了几件旧中山装和运动杉衣服穿,她姐夫有一米七多,衣服大,她穿在身上,衣服遮到她的膝盖了,她住的这个地方除了她外,只有李七朵许红花和扬三妹,唐爱阳四个人。前面三个人年龄大了,不想管闲事,也没有精力管闲事,唐爱阳是个小男人,不会注意她的肚子问题。记的有一次,唐爱阳问她:“天气很热,你怎么不穿件薄衣服?”

“薄衣服小了,贴在肉上,穿着不舒服。现在身上衣服大,凉快。”张招弟说。

割稻谷,插禾都要弯腰,她肚子里面的婴儿有七八个月,腰弯不下去。她告诉黄汉成说挑水时腰扭伤了,黄汉成要她和李七朵晒谷子,晒谷子比割禾轻松多了,唐爱阳他们把谷子挑到晒谷坪,她和李七朵用竹耙子把谷子耙开,再把稻草和叶子捡出来,放到一边,谷子晒了一二个小时,就把谷子翻动一次。有时侯晚上,张招弟摸着变了颜色的肚皮想,孩子快八个月了,生下来我怎么办呢?胡楠,胡楠,你不是个男人,做了的事情不敢承担责任。张招弟想等孩子快生了,就住到她姐姐那里去,孩子生下后送给别人。

不管张招弟肚子里面有还是没有孩子,她每天都要用柴烧火煮饭吃,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上山砍柴的次数越来越少,那天她参加村上劳动回来,看着柴堆发呆,柴堆上还有六七捆柴,万一连续下十多天雨,她煮饭的柴就没有了。她拍拍自已的肚子,这时婴儿脚一瞪,踹了她肚皮一下,她看了看周围,周围没有人,她轻轻说:“小东西,你不要踹我好吗?”接着她走到厨房,拿起刀盒子,绑在腰上,把柴刀放到刀盒子里面,朝后山走去。她有段时间没有上山了,肚子里面有个孩子,怕流产,不能做重事情。张招弟没有办法,没有柴煮饭,不上山砍柴会饿死。从她住房后面出来,走一段平路,经过一个水塘,开始上坡。她左手抓着路边的小树枝,右手撑在膝盖上,一步步往山上爬,爬了二三十米远,她看了看周围的小树,这些柴烧的火不旺,平时她不会砍,今天肚子大了,她没有力气,不可能爬到很高的地方去砍柴,这些柴虽然不好烧,还是能煮熟饭。

以前她砍柴腰弯下去,肚子里面孩子越来越大,她腰现在弯不下去了,砍柴时她伸直腰站在那里,离地面半米高开始砍,小树下面一节不要了。砍了二三十根柴,她把柴放到一堆,蹲下来,把柴绑紧,一个手抓着柴的前面,一个手抓着路边的小树枝慢慢下山。太阳早就下山,天边出现了晚霞,一朵朵五光十色的云在天上慢悠悠走着,快到山下了,绑在柴后面的藤挂在凹漕露出来的石头上,柴拖不动了,张招弟“唉”叹口气,松开抓着柴的左手,转身往柴后面走去,虽然只有几步路,她走起来还是很吃力,走到柴后面,她把柴提起,等挂在石头上的藤松开,她回到柴前面,准备提起柴继续下山,脚没有站稳,屁股坐到地下,她感觉肚子里面的孩子动了一下。她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人,她把衣服解开,摸着绑在腰上的白布自言自语说:“万一早产就麻烦了,还有半个月就是预产期。到预产期后就住到姐姐家里去,孩子生下来后送给别人。”

张招弟直起腰站在那里,用力把柴扛到肩膀上,天渐渐暗下来,圆圆地月亮从山后面露了出来。吃完晚饭,洗澡洗衣后,张招弟关好厨房门,准备去睡觉,看了一眼唐爱阳睡觉的房子,房间里面没有灯光,她想唐爱阳今天睡到他爸爸那里去了。

在床上睡了一个多小时,张招弟肚子疼起来,开始是隐隐约约疼,她想是不是要生孩子了,接着下身开始出现红色液体,张招弟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厨房门,开始烧水,水开后,她把热水瓶灌满,拿了二把草纸放到床上。

肚子越来越疼,她想喊,又不敢喊出来。喊出来给别人听见,就会发现她要生孩子了,她还没有结婚,肚子里面有了孩子,肯定作风不好,偷了野老公,她的脸没有地方放。她把枕巾塞在嘴巴里,二个手拚命抓着床单,脚弯起,被子踹到一边,一颗颗黄豆大汗珠从身体里面涌出来,枕头,衣服都湿了。她仿佛觉的自已在地狱,装在铁笼里面,悬挂在空中,下面是熊熊烈火,身上流出来的不是汗,是油。火的周围站着很多小鬼,小鬼们一个手拿着鸡腿,一个手拿着酒瓶,喝一口酒,问她一句:“你还偷不偷老公?不要脸的女人,今天要把你烤成腊肉。”

她瞪着眼睛望着小鬼,心里很气愤的想:,不能怪我呀,孩子是胡楠放到我肚子里面去的。胡楠这个狗东西,他在我身上寻欢作乐后,逃之夭夭了。怀孩子,生孩子所有的累和苦都由我一个人承担,他要受到天老爷的惩罚。张招弟没有一点力气了,身上的油流到火里,火越来越旺,她好象要死了。她想死了更好,不管世界上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知道。她昏昏沉沉,麻木了,这时她明显感觉有一个东西从她大腿中间出来了,接着她听见“哇”一声,身上轻松了,不疼了,她知道孩子生下来了,接着“哇哇,”婴儿的哭声传了出来。她想不能让别人听见孩子的哭声,赶快坐起来,捂住孩子的嘴巴。孩子粉嫩嫩,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上,他不哭了,好象死了一样,张招弟赶快松开手,把孩子紧紧抱在胸口前面,轻轻抽泣,这时远处传来二声狗的叫声,她养的黄狗也跟着“汪汪”叫起来,张招弟从悲痛中醒来,她必顺马上把孩子送走,孩子放在这里,明天别人发现,就会追问孩子是哪里来的。她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裤子,拿出胡楠留下的一件旧棉衣,放到一个装炸药的箱子里面,然后抱着孩子,放了进去。她打开门,二个手托着箱子,东倒西歪朝后山走去。

月亮悬在空中,无数颗星星盯着她看。原野上静悄悄,附近山上不时传来一二声猫头鹰“咕咕”叫声。大黄狗跟在她后面,不时咬她裤脚一口,接着“汪”的叫一声。去后山这条路张招弟非常熟悉,她走了无数次,每天去菜地摘菜要走这条路,砍柴也要从这里经过,今天她感觉最难走,好象有无数个叉路鬼拦在她前面,拖着她的脚。孩子和炸药箱加在一起不重,只有十多斤,她托在手里仿佛有千斤重。孩子和她一起生活九个多月,如果不上山砍柴,孩子还会在她肚子里呆十多天。从没有来月经起,她就开始牵挂肚子里的新生命,孩子在她肚子里,她看不见孩子,但是感觉的到孩子存在。不知道哪天开始,孩子知道动了,他踹了张招弟肚子一脚,这一脚不重,她感觉特别好。每天带着孩子去劳动,是一种负担,也是一种享受。她挑着担子休息,孩子踹她肚皮,她偷偷笑一下,如果没有人注意她,她就会把手从衣服里面伸进去,摸着肚皮轻轻说:“小跳皮,不要动,妈妈很辛苦,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

张招弟想过去医院流产,流产后孩子就离开她,晚上没有人陪她,她一个人睡觉会孤独。她想要这个孩子,又怕要这个孩子,她还没有结婚,有个孩子在身边,别人会嘲笑她。孩子在矛盾中来到这个世界上,甚至眼睛都没有睁开,就去了另一个地方。她不想把孩子放到山上去,不放到山上,孩子已经死掉了,放到什么地方去呢?张招弟继续往前面走着,走到山边上,她把草丛爬开,弯下腰,在孩子脸上亲了几口,把孩子放到了草丛里面。大黄狗闻了闻箱子,“汪汪,”叫了二声,跟在她后面慢慢回到家里。

她倒了一桶水到锅里,然后把火烧燃,接着把热水瓶里的水倒在脸盆里面,先洗头,洗完头后,锅里的水也热了。她把锅里的水倒进洗澡盆,洗澡后回到房间里面,把床上的草纸丢到厕所里,席子丢到房子后面,脏了的衣服和裤子放到铁桶里,爬到床上,眼睛一闭,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孩子没有死,又活了。孩子开着飞机,一会儿飞到北京,一会儿飞到上海。突然飞机从天上掉下来,着火了。她吓的大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天还没有亮,她躺下去,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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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in:149173347,nick:最爱下午茶}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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