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间杂记(乙未榴月)
杂谈随笔
乙未榴月初三
误删Q邮草稿,为经年笔记,摘录,残句与未竟文存档,如大醉梦醒,旧忆无存。初顿足扼腕,后释然。掉甑不顾,或天意如此,欲教涤陈布新,重开思想也。
又寄旧文四篇与监利张俊伦,得回信,指我古文之病,尤在读少词乏,语多生造,兼文法古今杂缠,诚为中的。自今始,将增文言读写。
闻有“民国最后之才女”誉之张充和鹤驾,遂百度,略解其生平及才学。搜其诗文,得片鳞只爪,甚为“莫求他世神仙侣,珍重今生未了缘。”“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等句慨。
夕,骤雷雨。是夜微凉,作驳句诗十二。
乙未榴月初四 小雨间阴
午,搜读古人涉屈原七律若干,少觉端肃入心句。因查女媭,又偶链一云“姑苏林”者博客,诗词颇纤丽,古风然澹奥,非寻常步雅撷韵者堪比,视野胸襟亦明清闺秀之上。古雅今续,自多民间,信然。略录两首记之:
《早晨上班途中偶遇一只枯叶蝶静伏于地惜已死矣小心将之拈起并埋于路边花墰》:“汝命鸣枯叶,可堪难放声。殒身留橤粉,残魄遘庄生。莫逐歌纨去,恐教秋气争。偶为胡蝶殡,泯漠竟何情。”见微知著,移情于物,声发在心也。
《月全食歌》:“厄中天,婴祸罗,桂殿长愁嚬素蛾。三只老蟆食芳樨,哆唇支牙似癞儿。癞儿毒吻嚵涎长,吞环龁璧朵其颐。仙兔挥杵蟆不死,孤危走辟阿姮啼。清臣白玉匪瓦全,公卿红粒撑肠圆。食始不欲食,夜光完完须臾明灭诚难测。初亏尝一脔,忍令恶物嚼啜龚遂切语泣謇謇。食既更横噬,忾我广庭幽晦权幸猖披切齿朱槛生折势。食甚如烧口,天兵骑龙掣电九火訇磤挐天狗。生光纤影开,磔死妖蛙何曾食得来。复圆明煌煌,二十八星倚天诏授尚书郎。食终常仪归,广袖长云玉镜飞。周流大化无消歇,从来息处见生发。君不见今夕红昧清光因小物,赤辉障目魔者惑人不及天廷阀。待我焚香一炷礼瑶阙,从今青眼不艳朱砂月。”此篇见胸中丘壑,意新思诡,奥而不兀,可当女先生之称。
乙未端午
邻镇有龙舟会,恹而不观。往岁此日自包粽,今亦倦罢,但得里人贻,一枚腻止。
夜微雨,酒归兴犹,复独佐一枚,填《台城路》。
乙未榴月初六 初晴
或云父亲节,不欲风从。父恩母情,大及天也,须时时俯仰莫忘,何假一日之殷?然思于此,余唯愧,客闽十载,徒怀跪乳心而渺反哺之行,多言则伪,且不言矣。
手机又下书甚夥,此番主以古人笔记,东瀛人情世态散文,闽台地方志传,西洋宇宙新论。唯叹时之有限,旧集尚览十不及二三,遑泽新宫。行坐纵手不释机,亦不过持瓢临渊,况懵塞恍惚,目移心忘,如食百味而莫辨,人之难于自审自制,非岂富贵名色也。
乙未夏至 躁而风微
午休,庭院阒然。墙外偶车驰笛鸣,过而尤寂。第三十八年夏至矣,聆河图同名曲,叹而作同名歌。
乙未榴月初八
午逢阵雨,暴骇,院中茫然不辨牛马。或喻之银线密天地,转思“合天泪睫盈”更得其态。
读唐传奇《古押衙》,又为《无双传》者。王仙客与刘无双乃表亲,幼即两洽,遂许婚。后遭兵劫,家长俱亡,无双流入掖庭。仙客痴待,乃厚事奇人古押衙以谋之,古生以茅山诈死术行瞒天过海计,事成,杀参与者十数人以绝密,亦自刎。此痴情公子流落女,得逢异人成眷属,古小说极熟材尔。唯其古押衙之行事,颇为坚忍绝辣,不得不叹。以今日眼界审之,以十数人命而全一对姻缘,甚有值否之辩。然细察之,仙客无过矣,盖还璧虽其愿,行事却非所知与所欲,虽儿女之情,乱世无足道亦无足珍,但竭尽所能,始终不渝者古今旷稀也。无双亦同之。然古生有过矣?其先安然于仙客之厚待,类荆轲于燕太子,聂政于严仲子,知其有求而试其诚,已欲舍身为谋,此即古之侠士风。事成杀涉者十余人并自刎,为仙客无双绝后患,理虽正而情难合,术虽妙而计不高也。以彼智术,能谋此事,亦必能全身退之,未必落斯惨烈之局。究其因,乃作者为悚人耳目,造就诡奇之情节尔。作者塑造拔私情于人世之端,行事不拘手段之古押衙,疑因当时风尚,亦彼时传奇文述所囿,今睹但赏其词而斟其情矣。终篇余所敬者却为老仆塞鸿者。《无双传》,《语林》记唐薛调撰也。
夜,观宋李元膺词,遗数不多,题材亦类,《洞仙歌》一首笔致风流,堪诩耆卿冶情而无其尘下。
乙未榴月初九
雨期过,大晴,暑热终至。
睹长文《魔兽世界的货币制度》,论游戏世界自虚拟货币于现实货币湮迁,并衍生诸多悲叹之状,如揭弊示疤,世情俨现。余往岁亦徜徉其中,后情淡,亦不无此因。魔兽风云十年,今惜若大观园之将散,花鸟揪然,徒多儿女触景悲潸。游戏自成行业,盖短矣。然跃如夸父,裂如细胞,何其速哉。纷变难胜人心之变,正谓“等闲变却游戏心,却道游戏心易变”也。然又非止游戏一途,今世之电影,电视,音乐,美术,小说,但有新风清流,莫不销混于沆瀣,不抵市场之云雨手也。念此,曾经者长怀,将逝者莫伤,倘再逢新趣,冀犹尝矣。
又《鲁迅书语》月来断续阅毕,广识有几:一,鲁迅之古文甚达,早期笺文惯用之;二,鲁迅小说译作之量尤在己创之上,今追其书者多忽之;三,鲁迅趣广用深,于版画,笺纸,目录等皆谓行家;四,鲁迅之人情交际,爱憎分明,群而不党,尤面青年后进以蔼诚。
乙未榴月初十
闲翻《柳河东集》,甚为山水小记及寓言小品醉。细摩咀味,简而隽永,淡而回腴。情自唐人,句追魏晋,而气接先秦诸子之肆意天然也。今纵能步其形者,难合其魂,盖风骨必假历练,非造车可就矣。
乙未榴月十二
断网两日,亦少他趣。重温《阅微堂笔记》,着意于句法及论议。
卷三有书生嬖一娈童条目:“……以是诸念起伏,生灭于心中,则心无余闲。心无余闲,则一切爱根欲根无处容著,一切魔障不祛自退矣。生于所教,数日或见或不见,又数日竟灭。”一切爱欲魔障,盖自心有余闲处生,诚然,即俗谓饱暖思淫欲也。
又雪莲条目云:“此花生极寒之地,而性极热。盖二气有偏胜,无偏绝。积阴外凝,则纯阳内结。坎卦以一阳陷二阴之中,剥复二卦,以一阳居五阴之上下,是其象也。然浸酒为补剂,多血热妄行,或用合媚药,其祸尤烈。盖天地之阴阳均调,万物乃生;人身之阴阳均调,百脉乃和。故素问曰:亢则害,承乃制。自丹溪立阳常有馀,阴常不足之说,医家失其本旨,往往以苦寒伐生气。张介宾辈矫枉过直,遂偏于补阳。而参蓍桂附,流弊亦至于杀人。是未知易道扶阳,而乾之上九,亦戒以亢龙有悔也。嗜欲日盛,羸弱者多,温补之剂易见小效,坚信者遂众。故余谓偏伐阳者,韩非刑名之学;偏补阳者,商鞅富强之术。初用皆有功,积重不返。其损伤根,本则一也。雪莲之功不补患,亦此理矣。”此论切养生为事治国之要。大补之药,亦为大伐;情之甚者,欲自多也。《道德经》云:“天之道,其犹张弓欤? 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观今股市之猛升陡降,乱人阴阳无数,散为不足,庄为有余,其损谁补谁欤?又或天道人道欤?
乙未榴月十三
入夏生意萧条,后恐尤之,今岁危哉。白乐天句:“卧掩罗雀门,无人惊我睡。食饱摩挲腹,心头无一事。”换字可写余状:“卧掩罗雀门,雨风惊我睡。食饱摩挲腹,心头千万事。”欲转他途,浑思无果。缓图之。
因睹经录片《大秦岭》,心有触染,欲赋之,然为衣食忧掩,兴阑,罢。
夜,续读《阅微堂》,配凉啤松子。古人亦有此习,如清李良年《古倾杯 匏卮》云:“霜镔旋削,酒卮纷把,松子试剥,淡著浅香微赭。"而岑参《太一石鳖崖口潭旧庐招王学士》所云之”酿酒漉松子,引泉通竹竿。“,乃言松子酒也,今见售于淘宝。
乙未榴月十四
午闻蜀中仁寿镇小儿女殉情事,思遗山词,感之亦步《摸鱼儿》。上片漏一四字句,初未察,得博客李道久者指出,汗而自责。后词成当数咏细审,不贰过矣。
夜,与长安小孟析“弦,虚,晦,朔,望,盈”之别。大抵同律历。唯月虚即月煞,乃月偏轨,卦术言月将犯冲,然又特指初三也。另尚有别称如既朔,初二也;魄,初一;既生魄,初九至十五;小望,十四;既望十六;立待,十七;居待,十八;寝待,十九;更待,二十;既死魄,二十三至三十;隐,同晦,三十。
乙未榴月十五
外出,褥闷而汗。热而魂乱,凉而心静,非言候,亦言人,至理也。
院中芒果树四,一本尤硕,果皆如拳垂,青硬,黄延半月。然未嫁之,往岁食而偏涩。
碧落示荷记手链,约同题之,调《新荷叶》。
乙未榴月十六 持续曝晴
阳历党诞日,共党一大实为七月二十三,取初一乃沿袭旧说。忽记一段子:时影剧小说风行穿越,两人闲聊,一人问:“汝意穿越何处何时?”答:“一九二一年七月底之嘉兴南湖。”问:“咦!穿彼何为?”答:“觅一船尔。”问:“觅又何为?”答:“报警!”
夜,赏科幻两部。一为《机械姬》,言人工智能之可瞻可怖;一为《遗落战境》,状外星入侵,毁月掠地,克隆人之觉醒。两片皆诡奇,足阐幽发旨,倘人无思,懵如机械;倘人无梦,遑以至今哉!昨日之想,今多成实,又安知今日之幻,岂不验于明朝欤?地球如芥,宇宙何瀚,所谓万事不独存,唯乎感应之。如余此时思,亦必有同类异物共生此思,是知始皇游巡,睨之者何止二三,但事成得记也。
乙未榴月十七 阵雨
秦鸿兄天山行,与友侪咏碗莲。秦鸿兄云:“梦杳春云欲破眠,一泓如月却勾牵。绿裳料共秋风老,舞到鸿讴菊笑前。”
多闻兄云:”菡萏嫣含水上眠,画堂谁遣一心牵。芳魂莫负吟哦苦,早举风裳明月前。“
明在堂云:”粉面新妆晓不眠,风生水殿绿裙牵。逢人脉脉偏无话,且记花开未谢前。“
李欣师云:”斜卧秋风正欲眠,无心却被有心牵。且安小钵听风雨,还梦野塘垂柳边。“
秦雨师云:”试罢新妆正欲眠,却看明月惹情牵。相逢难得开心笑,粉面低垂柳树前。“
顺球兄云:”本生野塘边,不堪温室眠。昨夜秋风过,吹花伊人面。“
辜江枫道兄云:”闻道君来夜不眠,敦公曾志梦魂牵。谁栽鹿韭嘲君色,未闻青莲太真前。“
老画家王维元云:”裙绿腮红醉欲眠,蛙鸣蝉噪梦魂牵。莫嫌盆钵依栖浅,时有诗声伴耳边。“
才人雅集,传觞联咏,古之余风,今犹不泯也。倘画者绘莲,书者题诗,各具落款,亦当成一妙卷。不佞胸无点墨,偏好附庸,亦和之云:”涴雪曾依姑射眠,凌波又为世情牵。微风拂颊暗香吐,含晕半承佳客前。“又赞论曰:“碗莲诩色,雅会传情。风裳早举,正缱绻之多闻;粉面堪怀,但念旧之明在。欣师有篱下之幽,雨师呈窥月之态。野逸而知顺球,古卓而见江枫。诗画自赏,遥慕王老;行走无疆,还喜秦兄。”
乙未榴月十八 阴兼雨
入城归来,颇阑珊。
夜独酌,温旧剧《东方不败之再起风云》,甚为青霞,祖贤扮相及风度倾,科技自日新月异,然艺术堪誉者,逢乎天时地利人和,未必愈新愈胜也。影视乐书之经典,出于上世纪末者甚夥,是故人莫笑吾怀旧哉。天地有情尽白发,人间无意了沧桑。世难真隐,何不对酒当歌一曲《笑红尘》也。
乙未榴月十九 飘雨终天
午后,有客来示赣茶,向未识。闲谈品之。兴作古风《雨日客自赣来有携林恩茶共饮》。
又闻一安徽考子高宽,未达二本,作古文《上南京大学莫砺锋教授书》,以求接引。全文未睹,略录摘节:
“……余因有感于古人怀才不遇而上书自荐之遗意,乃有此书作焉。”
“后余与南大文学院毕业生谈论良久,其人自愧不如,但觉年华虚度,光阴蹉跎,并告余曰:“以君之才学,余于南大四年亦不曾见矣。”乍闻此语,不禁悲欣交集。余毕力学术,专心求学,终稍有所得,此为欣也;然治学之心有余,求学之路无从,岂不悲哉?”
“至此,恭祝先生安康,盼祷拔冗见告。先生茍以为可教而辱教之,又幸矣!”
“莫教授道席钧鉴:昔汉武帝《求茂异等诏》尝谓:‘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马或奔踶而致千里,士或有负俗之累而立功名。……”
今未及冠而有此古文功底者,诚稀也,然士自不与文偏废偏兴。欲作小论,因伺客,兴罢。夜深雨未稍歇,老子云:“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不尽然邪?然恰赐围饮良辰,与少年辈聚,不亦乐乎。
乙未榴月二十
雨止犹凉,心怡。睹秋雨寒汉服榴花照一组,姿容美绝。倘假日而媚态略添,内秀得蕴,则不遑为瑶池中人也。
夜,伺妻吊瓶。诊所灯昏壁凉,复生人在病中万事忧。
乙未榴月小暑
闻台风联袂来袭,曰灿鸿,曰莲花,曰浪卡,故连日风雨似秋也。
雨后凉闲,有双燕贴地争飞,痴看一饷,思《睍睆黄鸟》和《燕燕于飞》两篇。
妻嗽依旧,夜复吊瓶,言牾而恼。听檐溜沥沥,蓦感日间双燕,旋释然。
乙未榴月廿三 台风日
股市暴跌甚,叹朝廷之救市为杯水车薪也。深套其中者,倒归哀静,因别无他策,死生唯坐待矣。如项羽之围于垓下,四面楚歌,虞姬拔剑,雄心消歇。大盘持绿,洪流倾泻,鲧之息壤术非得其方,或导秽沫于海,溪河方复清宁焉。又谓抄底者,兵家曰击其惰归也,然望旗察辙,非寻常能胜任,底下犹渊,抄复被套,遑不胜数焉。今日之股,极盛而沮,如开元之接安史乱,人事乏力,但从天道之损济也。而状小散,必存张巡守睢阳之悲壮,宁亡勿割,保大盘即如保当时江南赋税,为反击延日矣。
乙未榴月廿四
闻琴师成公亮病卒,烟儿嘱余当怀,有歌纪之。复念斯人已去,余音千载,当记而传之。效颦太史公而为其小传。
成公亮,江苏宜兴丁山镇人也。幼因母熏,亲佛道,好梨园,喜乐章。少读于长兴,得教员周涵初开蒙,始习乐器。初修二胡,乐感及天资为同辈冠。年十八,入沪音乐学院,悦古琴,自从于梅庵派琴师刘景韶门下。稍进,转习于广陵派琴师张子谦,尽得其授,技益熟,古曲咸能,尤擅《忆故人》。公亮性温雅,志高远,非徒以操缦止。多修旁涉,取濡民乐,杂剧,积蓄渐厚。并移情古曲解构及打谱,深参玄奥,融会新铸,研果甚夥。
岁丁酉,选派鲁京剧团,参创样板戏。时文革兴,曰去封建除糟粕,古乐奄息,公亮不得操琴者,十又五年矣。
庚申,于吴景略助得王世襄所藏明琴,曰之“忘忧”,时操《潇湘水云》,《龙朔操》以抒怀,深沉凄凉,闻者恻然,自是谙人器感应。又窥细察微,多感善思,独备雅人深致也。
丙寅,远赴西欧联邦德国,作古琴独奏巡回演。又三年,参六国乐团,于西洋乐识获俱丰,遂中西合璧于一身。或问所得,答曰:“乐政和谐,一也;乐尚自由,二也。”
公亮于琴鉴修亦工,尝得唐人残琴秋籁者,自研复原,精致逾旧,遂宝之常携。其音幽远空凉,近主人性,偶独奏,飒然有落叶飞羽声。纵处三伏,亦状秋情于聆者;虽蛰牖室,亦存秋水之远想矣。远近慕名者踵接履至,而其凡与会邀演,皆不为旁鹜,凝神于弦,恍若出尘,独发太古之音,由是咸共称异。
及后,公亮执教余,专于古曲研论制谱,于芸纷靡音世独重古道传承。其论讲气,讲构,不偏究于宫商。《传统古琴曲曲式结构图表》曰:“凡曲者,必规律其构,谓曲式也。五音有短长,强弱之性,拈之洽排句调自成,句情亦成。又逐句析而审之,则章成,或回旋或递深,终至曲成。”此其操缦打谱之要也。
公亮孤岸精勉,自修甚严。历数载而打谱得《凤翔千仞》、《遁世操》、《孤竹君》、《忘忧》、《文王操》等,于古乐功莫大焉。奏亦以诸曲尤擅,盖曲如心吟,调同人性尔。又据台愚溪先生《袍修罗兰》而创套曲,深闳有禅意。取天竺乐为琴曲,辟幽阒之境。改德意志钢琴家海纳之《太阳》为同名古曲,开古琴新源。此皆窥其博洽多能,胸广志超矣。
乙未年五月廿三,公亮病中独抚秋籁,衰难促指,旋卒,寿七十五。时沿海台风袂至,半国萧寒似秋也。
乙未榴月廿五 阴略闷
友赵凯云无忌贻吾扇面,以小楷题吾旧作摸鱼儿两首。台风灿鸿尾扫闽北,甫过而闷热踵至,恰得扇而清风自握手也。有跋记之。
又思折扇,亦称撒扇,聚骨扇,索据迄以东瀛平安朝,自高丽入,始行于宋金,繁盛于明清。余亦以此论为凿,因考诗词文赋,涉折扇名者,早不过北宋尔。题明白见折扇者,今传有两首佳。一为金完颜璟《蝶恋花·聚骨扇》:“几股湘江龙骨瘦。巧样翻腾,叠作湘波皱。金缕小钿花草斗,翠条更结同心扣。金殿珠帘闲永昼。一握清风,暂喜杯中透。忽听传宣须急奏,轻轻褪入香罗袖。”完颜璟,即金章宗,大定二十九年(1189)嗣位,博学能诗词,宽柔亲儒,开金之盛世。其二为两宋交际之朱翌,《生查子咏折叠扇》云:“宫纱蜂趁梅,宝扇鸾开翅。数折聚清风,一捻生秋意。摇摇云母轻,袅袅琼枝细。莫解玉连环,怕作飞花坠。”蝶恋花小巧见腾挪,胜之于手法及窈情;生查子远接于骚咏,显之于赋比和气度。又郭若虚《图画见闻志》载:“宋熙宁丙辰冬,高丽遣使来至中国,用折叠扇为私觌物,其扇用鸦青纸为之,是折叠扇,宋时即有之。”亦可证之。
明清之扇面书画,行于折扇。或因明成祖所倡,近世出土明藩王墓文物,多见折扇,可为补阙。自后文人墨客,莫不以袖笼清风为雅事,以彰身份及心性。扇面绘之大师者,明有仇英,清有禹之鼎。传奇《桃花扇》,堪为涉折扇最著名者,因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深沉悱恻,寓国事世运于一扇之得失。题扇诗为:“夹道朱楼一径斜,王孙初御富平车。青溪尽是辛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辛夷树,又名望春,木兰,药材,古人多喻不遇之君子,如屈原《涉江》之“露申辛夷,死林薄兮。 腥臊并御,芳不得薄兮。”
有苏子官钱塘,解讼画扇事,记:“须臾扇至,公取二十扇,就判笔作行书草圣及枯木竹石,顷刻而成,即付之曰:”出外速偿所负资也。“”然未可视之折扇,因就成扇言,折扇褶皱实不易顷刻挥就二十矣,当平面之扇。
余之折扇印象,于金庸武侠有两人。一为江南七怪老二之妙手书生朱聪,以扇点穴,可攻可守,实为铁骨。一为盗帅楚留香,郁金香过,蓝影翩然,及一笑开扇,上书“我自踏月色而来”,闺秀侠女,孰不心倾矣?
乙未榴月廿六 晴
市淡,周遭厂多为停产休假计,吾不幸免,止留销售三五人。镇日院静语悄,唯夏蝉鸣,时振林樾。
芒果经前日风雨,多坠腐,然不殊惜,盖本非适啖。
乙未榴月廿八
妻返蜀,别之唯嘱添衣加饭尔,是叹中年之情渐琐微。纳兰词曰:“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余则”青灯照壁各闲忙,偶然眸接惜寻常。“平淡之幸,蜉蝣之欢,人生何处无有,但人多不甘以持而已。
几日懒翻书,观剧,聆乐,游戏亦乏意趣。
友邀海钓。海风夜凉,码头僻处,凡手持长纶,头顶探灯,三两影绰约者,皆同道人也。海钓之异于河溪湖池处,一在其器,海漾晦,遂无用浮标;因多取章鱼,必具大钩复钩。二在其技,以目不能暇辨,唯手感尔,故时提时判,有状太公;又立礁踏浪,非身健心壮者不能长为。然此夜运蹇,久无所获,因不耐宵寒,遂败兴归。
乙未榴月廿九
午与同事杠面,此亦长乐特色食。即牛羊高汤打底,配时令海鲜,面则手擀为上。各家风味概似,唯佐菜异尔。
夜,烟儿酒后兴发,在线即奏古琴,两曲聆罢,颇有唐人诗”六律铿锵间宫徵,伶伦写入梧桐尾。七条瘦玉叩寒星,万派流泉哭纤指。“之触。惜未操《卧龙吟》也。
又无忌示默兄新词 《贺新凉•凯云寄小楷扇面索词因赋》云:”扇底清风起。是何人、镂云裁月,簪花盈纸。知汝经年长临帖,写得几行小字。学多少、钟王神髓。笔冢墨池非虚幻,算而今、后继真无似。身外事,总相累。当如歌赋明心耳,许胸怀、包罗万象,安排腕底。俯仰之间存风骨,识者悠然堪会。想到此、亦非容易。行远知深经磨练,向个中、早晚参三味。须旷达,莫拘泥。“俨然儒长之风,欲明日次之。
乙未榴月晦日
网间风传一谑事。云耒阳熊某,执柄地方文坛。曾化名发诗帖于社区网站,即为好事者差评。熊某忿,以恶诬也,遂纠人往斥,怒砸电脑。警至,人讼之,犹欲反索毁誉费十万矣。或曰:“必其学高诗奥,庸人不识?”遂布其诗,一题《国际保健消费指南赞》:“国际消费有指南,明明白白一小刊。保健消费很分明,我写诗文把它赞。所有技师服务好,所有顾客心里欢。今日高兴洗脚后,明日健步去爬山。”一题《耒阳赞》:“耒阳天下第一福地,竹海第一福地中央。身在福中要惜福呀?惜福才会福多多啊!舞文弄墨文人事呀?吹毛求疵很不好啊!劝君不要肝火旺呀?弘扬正气才正常啊!”睹者莫不哑然失笑。后闻其乃抱恙恪职,翳时反复,此事缘病难自控。人究何疾,告曰乃尽忠而思泛,心忧而致躁。有不解,旁掩耳窃语:“即精神病邪,奈何哉!”
文章评论
廿四生
这日记记得好下细啊
沙鸥庐词客
兄之所谓杂记,其实是日记啊。我也做此类日记,乃受《天风阁学词日记》的影响,不过我写的是纸质。 另外 姑苏林亦乃我的博友 其诗词俱佳 我也喜欢的紧
水闲
善哉,娓娓道来,平常心事,俱是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