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三号

个人日记

    今天是母亲离开的日子,整整五个年头。
    我本以为时间能淡化思母的疼痛,可是我错了。
    母亲节那天我心里就开始难受,因为我没有报答母爱的去处了,我的情思无处相寄,翻涌在心头的都是满满的遗憾和愧疚。
    我没有和母亲说过我爱你,我甚至没有习惯拉着母亲的手,我几乎没有搀扶过母亲的胳膊,我也很少给母亲打电话,我从来都是把自认为母亲喜欢的衣服买回来而不是带母亲让她自己挑选,我生个孩子扔给母亲,再生个孩子再扔给母亲......
    母亲离开后,守在灵前的七天七夜,夜夜无眠的静思,目睹亲朋好友的悲伤,面对乡亲们的悲痛,我才懂得母亲是多么高贵无私的人,她做人做得干干净净,她宽容待人,她愿意帮助人,她同情弱者,她善良磊落勤劳质朴,她行好积德,她集人间美德于一身,她是灯塔引领我们向前的路,她是镜子,品鉴我们为人的德行,她是路标,让我们躲过沼泽泥泞。
    想母亲时,就老是想起她吃的苦。记忆里冬天母亲的手上裂开了很深的口子,晚上在煤油灯下用一种黑胶泥沾,母亲做体力活经常累得腿胀得不能睡,我们站在上面使劲踩,母亲生我的时候落下的手麻,几乎拖累了母亲一生,我不记得母亲年轻的模样,但是我记得母亲让我给她拔最初的白发,我记得母亲生妹妹时腿肿脚肿的穿不上鞋......回忆的时候,母亲经常说:都是命运。母亲和父亲都是文人,父亲放弃了军官的衔位,母亲放弃了做警察的职业,鬼使神差地做了农民。还好,老天也眷顾父母,因为他们相亲相爱了一辈子,他们做过师生,他们做过情侣,他们做了一生的夫妻。
    母亲走后,我越来越相信有心灵感应了,冥冥中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母亲走的那年,母亲节是五月十号,那天过得很圆满,我们全家人聚集在一起,喝了酒还吃了饺子,儿子吃完饭就困,歪在母亲的床上睡着了,母亲给他盖了被子,那是对儿子的最后一次关爱和抚摸。母亲把我们都送到街门口,看着我们走远。拐角处,儿子突然说:姥娘眼里好像有泪。当时我没有注意,是因为儿子小感觉到了吗?也许是的,那是儿子和母亲的永别。我和女儿在十二号又见了母亲一面,那天是汶川地震一周年,我和女儿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在看电视里
汶川地震祭奠活动,女儿说要吃母亲做的手擀面,母亲很乐意也很快速地就做好了,傍晚,天还没有暗下来,我们就吃了饭,那是母亲给我和女儿做的最后一顿饭。
    回想起来,那几天,亲人们都在和母亲告别,都在鬼使神差地往母亲家里跑,看到母亲那么开心地笑着,那么自豪地说要给我们姐仨分她的积蓄,看到她像脱离了生活那样的洒脱,看到她不再拒绝亲人们为她付出,我都有点奇怪了。那是母亲留给我们最后的机会,庆幸我们陪母亲去地里采摘草莓去水库边看水聊天,庆幸妹妹妹夫陪母亲去爬山,还留下了那么珍贵的合影,庆幸母亲陪我们过完了母亲节,躲开了那个更让人纠结的日子。
    好奇怪母亲离开时,很短的时间里,所有的亲人都到了现场,事过之后都说是很奇怪,那是母亲在催亲人们见最后一面,母亲一生不愿意麻烦人,她是太想亲人们了,平时忙来忙去都无法经常见面的亲人们,母亲麻烦了最后也是唯一的一次。
    所有的亲人里,母亲唯独把我的老公忘记了,那天我老公去了北京,夜里两点才赶到家,母亲已经安息了,老公烧的纸钱母亲也没有收。女儿说,姥娘是故意不让她爸爸在身边的,因为姥娘生他的气。老公肯定也心痛,因为母亲是拿他当儿子对待的。
    守在母亲身边的最后七个日夜,老天就一直在下雨,我听到乡亲们说;出殡时要是还下雨怎么办?我心里挺有底,我就知道到那天就不下了,因为母亲一辈子不给人添麻烦,这最后一程,肯定也不会。果然,雨过天晴。
    母亲走后,我变得坚强了,我突然意识到除了想念母亲时掉泪值得,其它的事儿都是扯淡,眼泪只流给亲人。
    年到半百的我,才意识到我从来没有注意过母亲的更年期,当今天家人们开始宽容地对待我的特殊时期,开始迁就我的时候,我的心里也在为忽略了母亲而疼痛。对母亲的思念是一种病,时间也治不了的病,掉泪只是对症状的一次次缓解,因为在自己年龄逐渐增长的过程中,一直都有母亲的影子伴随,直到生命的终止。
    我最最亲爱的母亲,你抱怨过我对你的疏忽吗?你是不是有时候很想有个要求因为怕麻烦我不说呢?我只知道你一直心疼我,一直劝我别再省俭,一直劝我好好生活......
    人们说,人走后七天灵魂不散,那样的话,五年前的今天,你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你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你那时记得我紧紧地把脸贴在你的脸上了吗?从记事起,我就没有做过这个动作,你感觉到温暖了吗?从医院回老家的路上,我跪着一直抱着你的头,那算不算我对你的亲昵呢?我把你喜欢的东西堆了山那么高的一撂包袱都让你带走,那算不算我对你的孝敬呢?还有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流泪,想你的时候,我就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把自己锁在家里哭,这算不算呢?
    真怕有一天记忆变得模糊,不再记得母亲的音容笑貌,我想委托我的儿女帮我记着,记着这个把你们带大的外婆,她比我更疼你们,却没有要求一点点回报。
    我想母亲的时候,我愿意想着母亲是在一个远方等着我,终于有一天会再见面的。可是每当这时就会想着母亲也许是当了别人的母亲,我的心就开始疼,世界上最疼我的人走了,我永远贫穷。
    母亲,别忘记到我的梦里来,那是我们唯一相处的片断,那样我也很温暖。 

文章评论

一蓑烟雨

无言,只能跟着你一起难受![em]e160[/em]

芊芊

[em]e105[/em][em]e178[/em]

大海

雨点,我的母亲也离开了我,可是,亲人们永远活在我们心里,不会淡忘的。

流动的风景

亲情很真实。看到泪奔…都有娘,也都当了娘。同样的心…

腾飞骏马

你有一个伟大的母亲,我相信你也是一个伟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