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战争的女人--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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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行家  梁子                                                         

                                                                                            2009-02  -23 17:24

                      从凤凰卫视《鲁豫有约》即将播出采访徐良所引发的

我不是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因为,我相信行动的力量!只有不断的前行,才有新的生活。一个喜欢回放自己过去的人,是懒惰了?老态了?还是止步了?我说不清。
然而,今天从网上《鲁豫有约》的预告中,我看到了这样一则预告消息:
《鲁豫有约》7月21、22日《徐良》(上、下)
他是曾经家喻户晓的共和国的一等功臣;他是最耀眼的歌唱明星,出场费比普通明星高三倍。他被怀疑是杀人犯,艰辛走过禁闭的一年;他是普通人,沉寂十七年,不与世争。《鲁豫有约》老山英雄徐良回首十年功过是非。

                                当年被炮弹打秃了的老山战场 

徐良,这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名字,20年前我们在老山战场的一幕幕情景,他的面孔、声音、充满机智、幽默的语言,像一部老电影,在我眼前闪现。很久没跟他联系了,他好吗?在干什么?日子过得怎样?
我无法按捺自己的思绪,通过他的哥哥,总算找到了他已更换了的电话号码,即刻拨了过去:
“徐良,我是梁子,看到了《鲁豫有约》的预告,是这周五播出吗?”
“梁子,很久没联系了,你还好吧。”
“还好!你呢?”
“……”
“我?还那样,我还能怎么样?”(沉没片刻接着说)“如果我是健全人,我是说,如果我的腿……,所以,我现在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跟人聊天,我现在生活在一个很小的圈子里……”
尽管说这话时他的声调很平淡,并没有流露出消极的情绪(他是个非常乐观的人),但是,听到这样的话语,还是令我有些不安。

                                        战场上的战士们
 
     回想20年前我们在老山相识,由于我们部队官兵大都来自西北,北京人屈指可数,而家住海淀区的只有我俩,为此,我们以老乡兄妹相称。在战场上,老乡这个称谓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军工战士艰难地从哨所向下运送伤员

 
    在我们部队换防前,人人都要接受三个月的战前训练,那时,他在三团下面的连队,而我在师宣传科搞摄影,战前,我们的摄影任务,是用最短的时间,争取为每个战士留下影像资料,以备他们立功、伤残或牺牲后使用。为此,我常在各连队跑。那时候,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借拍照之便,去他驻扎山下的连队看他。每次看到他和战士们的训练之苦,生活条件之差,毅力之坚强,我都心疼着、感动着,他和战士们当时面临的生存状况,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像得到的!

                                战士们生活在这样的石头夹缝中
   
      之后,我们正式接管了老山主战场,徐良也被第一批派往最前沿的哨所,我们就再也没能见上面。
       几个月之后,等我再得到他的消息时,他已经负重伤,生命处在极度垂危的状态,此刻,谁都无法估算,他的生命留在阳间,还是被阴间接纳。

                               这个战士踩了地雷,右脚被炸掉了
     
     后来,我去后方医院看他,已是骨瘦如柴的他,坚强地熬过了多次手术,生命总算保住了,那一刻,我们为他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而敬佩他,为他庆幸!因为,战争除了使他失去了一条大腿之外,我们还有死去的、双目失明的、失去双腿、双臂的战友们,比起他们……
    战争真是***一场毁灭人类的罪恶!!!

                                 刚打过一场激战后幸存的战士
  
        后来,徐良参加了春节联欢晚会,一曲《血染的风采》震动了亿万人心,为此,他的名字几乎家喻户晓。于是,对于这样的名人,社会上开始出现了一系列的传闻,甚至,有一次在一个巴杆子打不着的饭局上,有一个油头粉面的鸟人,竟然像爆料新闻似地大谈徐良,说他曾经杀了战友云云,听到他喷着口臭,抖搂出来的垃圾假闻,当时,我差点掀翻了那桌昂贵的美餐,如果老子腰上别杆家伙,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当场崩了他的鸟头!
        我去过徐良曾经坚守的阵地,代号叫左6,他居住的猫耳洞狭窄得连坐直了身体的空间都困难,更别说距敌军只有几十米的距离,时刻冒着被枪炮袭击的危险,他跟战士们就是在那种环境中,死守着阵地,一天天过着生死临界的艰难日子。那时候的徐良只有24岁,还有的战士18、19岁。就凭着他们在生死面前的考验,难道还不足令后人所尊敬、所爱戴的吗?也许,徐良和战友们的负伤,以至他们所失去的肢体,在今天的人看来不过是普通残疾人的其中之一,而他们为什么形成了今天的残疾?又有谁想过!
        有多少人关心过他们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梁子去徐良曾经坚守阵地的路上,泥泞的小路,时刻面临的炮弹
   
        希望大家能与我一同关注这周五上午10点10分,周六凌晨1点10分,下午16点40分的凤凰卫视《鲁豫有约》,看看徐良的真实近况。
        在此,我真诚地默默祝愿徐良健康、平安、快乐!
 
      以下,是我从1998年出版的《一本打开的日记》的书中选取了几篇记录了有关徐良的日记,它们是我当时生活的真实记录。


 

1985年12月28日                                                                                                                
星期日    (晴)
 
       今天见到了上前线以来的第一位北京老乡,他叫徐良,是西安音乐学院的大学生,学声乐的。我家和他家距离不远。听安干事说,他大学还没毕业就硬是要求来参战,师里把他安排在宣传队,他愣不干,非要去一线连队。看来这人还有点男人劲儿,不过上战场可是掉脑袋的事,难道他就不怕吗?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今天时间太紧,我们约定保持联系。
      战前为一线参战的战士拍摄照片,是一种极其重要又尤为珍贵的事。在拍摄过程中,我发现这是一支藏龙卧虎的部队。热血青年、莘莘学子、雄风老将组成了捍卫祖国的铁军,我的选择是对的,千万不能漏掉一切应该摄入镜头的人和事。不玩儿命干是不行的,噢,真让人感到带劲。
1986年5月3日
星期六    (晴)
       “徐良负伤了,被军工刚从阵地上抬下来。”听到消息,我的大脑像炸了一样,我放下手中的照片,急促地跑到师医院,已有不少人围在医院的木板房前。徐良是昨晚在左六阵地被敌人的子弹打中了大腿负的伤,由于军工从阵地上运送他下山一路要穿越几道敌人严密的封锁线,困难重重。目前医生正在对他进行抢救。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徐良上阵地这么快就会出事,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由于伤势严重,师医院对徐良的伤口进行了必要的止血处理,当即决定用直升飞机送他去昆明抢救(在前线当地野战医院条件简陋,伤势较重的伤员都要转移到后方如此)。此时徐良仍处于昏迷状况中,医护人员正急匆匆地把他往车上抬,我紧跟着担架一路小跑,任凭我在他身边怎样拼命呼唤他的名字,他都没有丝毫反应。看到眼前的情景,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这泪水流出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临战训练的时候,我们和炮团副参谋长、北京老乡彭万常相聚时,曾经设想过:“如果我们3 人有谁在战场上‘光荣’了,活着的人可别忘了每年从北京带点炸酱面、‘心儿里美’大萝卜和褡裢火烧之类的好吃的来看看。”可徐良却说:“我可不会留在这儿,我这人命绝对大,至少活到9 9 。”此时我多么希望徐良说的话能显灵,他今年才2 5 岁,离9 9 岁还有那么漫长的时间,他应该是能够度过这个险情的。
       徐良被人们抬上了开往前线临时机场的车上,望着飞速远去的救护车,医生告诉我们,徐良伤在大腿根部,由于遭到敌人炸膛式子弹的袭击,虽说进弹孔不大,但出弹孔却炸开了碗口那么大,加之阵地上没条件及时抢救,从目前来看,已经严重的危及到生命,不知他是否能闯过这一关。
 `     暮色降临,阵地上又抬下了一位踩雷的伤员,医生们又开始了紧张的抢救,我却一直惦念着远去的老乡,祝愿他勇敢地走出死亡的阴影,等到战斗结束能与我们一起回到北京亲人们的身边。
1986年6月16日
星期一    (晴)
 
      \u001C  刚到昆明,赶紧去医院看望徐良。
         躺在病床上的徐良会是个什么样子,我不敢想象。
          眼前大腿已被高位截肢的徐良躺在床上面容十分憔悴,看到我的到来,他显得有些意外,尽管说话很吃力,他还是微微的叫了我一声,我的眼泪无法控制地往下流。我真没用,不是来之前想好了,决不在他面前掉泪吗?我这是怎么啦?我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也不知该跟他说点什么。说他是好样的?鼓励他坚强地度过难关?那都是首长看望他时专门说的语言。告诉他连队坚守阵地,打退敌人若干次进攻?那都是连队战友们说的话。我们是哥们,是老乡,我对他说:“你赶快好起来,到时候回北京我们推着你的轮椅到全聚德痛痛快快吃一顿油花花、香喷喷的烤鸭,能把咱们香死。”他笑了。吃力地对我说:“你总是那么快乐。”
        由于伤口创面不断地感染,至使徐良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接受了7 次手术治疗。听医生说,为抢救徐良,前后共用血一万毫升,血浆四千多毫升,不少人主动献上了自己的鲜血,医院政治部干事刘家富和检验科技术员李金朋在徐良最需要输血,而血库又供不应求的关键时刻,献了350毫升鲜血。即便如此,徐良目前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因为截肢后他的伤口愈合情况不好,每一次的感染都严重威胁着他已经十分微弱的生命。由于短时间多次手术频繁的使用麻药,使麻药对他失去了有效的抑制作用,造成了手术的剧烈疼痛,就象是在死亡线上挣扎。
       我看见一直守侯在徐良床前的母亲和妻子面色黯淡,一定是焦虑过度造成的,我早知道陈燕和徐良是青梅竹马。战前,陈燕毅然和徐良领了结婚证。她拿出一条被徐良咬破的毛巾告诉我:“徐良每次手术都疼得他难以忍受,可他从来没喊过一声,受不了的时候,他让我把毛巾弄湿,塞在他嘴里咬住,我看他疼的直冒汗,也没法为他分担,心里非常难过。我们俩说过欢乐一定要一起分享,困难共同分担。现在正是他最需要我的时候,可我却不能为他分担,真是干着急。”
      我看见她们婆媳俩已被熬红的双眼,真担心她俩再有个闪失。
      不知道徐良能否度过这一生死难关,但愿死神尽快离他远去。
 
1987年4月9日
星期四    (晴)
 
       徐良随上海电视台回到了前线,由于他所在的部队此时已撤到二线,所以他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连队,回到那些生死与共的战友身边。

                                  负伤后的徐良重返连队

从他双眼始终充满的泪花中可以感受到他的喜悦和他对战友深深的情感,战士们更是为他能活着回到集体的怀抱而欣喜若狂。就在徐良刚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战友们禁不住喜悦,不顾一切地把他举起,一次又一次地抛向空中,就象欢呼战斗的胜利。只是当他被人们抛向空中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是失去平衡的,因为他不再是能够轻松地把握自己身体平衡的那个活蹦乱跳的徐良,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一条完整的腿。看着他拄着还不习惯的双拐,一步步微微地向前挪动身体的背影,我一阵心酸涌上心头,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我似乎从感情上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尽管连队的欢呼声和团里庄严的欢迎大会盖过了我一次次回忆的思绪,但我低落的情绪仍然无法伴随着人们的欢呼而面对此时的徐良。

徐良负伤后,我到达他的阵地拍摄照片,受到了战士们的隆重款待,他们一口气给我开了好几桶罐头,因为,这天是三八妇女节,我们可算“奢侈“了一把

     
      这一天,徐良一直是在剧组、记者和战友们的簇拥下度过的,他没顾得上与我说话,而我的镜头始终是对准他的,从镜头中我似乎看到了他的无奈和一脸的疲惫,他毕竟是个刚走出医院的伤员,“他的身体能支撑得住吗?”我真为他担心。
  傍晚与徐良临分手时,他并没急于上车,把我拽到一旁:“对不起,还没顾上问问你的情况,我听说‘10.14’后,你立功了,应该祝贺你。”
        “我看你太忙,没想打扰你。”
        “你可别这么说,我真不习惯这样,感觉很累。”
        “你的腿,感觉很不方便吧,”连我自己也不知跟他说点什么,看他连站着都十分吃力,心里很难过,一时间无法适应眼前的一切,我只想哭。        
        “我现在什么也不愿多想,保住了命就已经很万幸了。”
        “那当然,这是最重要的。”
         还没说几句话,就有人催他上车,我感紧从包里拿出一个随身带的本子递给他。
        “你怎么也来这一套,咱们之间还-----”
        “不!这本子上都是我在前线最值得记忆的人,你只是其中之一,包括师长、政委,还有参加‘10.14’的战士。”
         他拿起笔,把右臂架在拐杖上,看了看我,写道:
 老乡妹、哥们:
    如果人们现在头脑中封建意识少些的话,我真想咬你一口。因为在我眼里你不单单是一个女子,而是一位精神支柱。
    忘不了你,在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我的妹妹,哥们,战友。
                                               徐“梁”87.4.9.于前线
    他又从兜里掏出王晓棠赠他的一首歌词递给我:“把这个送给你,我想对你说的话都在这首歌词里。
   老乡啊老乡,亲爱的老乡,只要有了心腹事我总想对你说,开心的事,伤心的事,说来都格外亲,因为你是老乡。
   老乡啊老乡,诚实的老乡,只要有了苦差事总是你相助,泥里行车,雨里挑担不靠你又靠谁,谁叫你是我老乡。
   老乡啊老乡,知心的老乡,想起你老乡我心里暖洋洋,若问我山南海北老乡有多少,五湖四海炎黄子孙都是我老乡。
   望着徐良渐渐远去的车,回想一年来虽然我与他不曾有更多的机会见面,但我们彼此那份老乡的情谊却依然如故,战场虽然把人练就了一副钢筋铁骨的个性,却也能使人的情感得到炽烈的升华,人们彼此真挚的情谊甚至比财富还珍贵。虽然如今的徐良已成为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但这一切都无法改变我与他那份战场的老乡情谊,我们的心是相通的。

                         袁熙,我们已经牺牲的战地摄影员,牺牲时年仅23岁 

                 军工是战场上下的桥梁,他们每天冒着生命危险穿梭在战场的小路上 

                                           负伤的战士                                           牺牲的战友                                          战场撤退的路上 
 
                      
 走进战争的女人

 

                                    火光冲天的战场

有关老山兰州军区参战的背景资料:
参战部队:
陆军第47集团军
陆军21集团军
47军139师
21军61师
步兵第421团
军区炮兵第1旅
工兵第14团
汽车第26团
电子对抗营
军区所属军、师侦察分队
5个野战医疗所


1个军械修理所
1个汽车修理所
参战时间1986.4.30-1987.4.30
具体战例
蓝剑--B计划(出击968高地,10.14战斗)
34-1工程计划(出击55号阵地,10.19战斗)
北虎行动(出击310阵地,1.5战斗)
获奖单位或个人
139师417团4连战后被中央军委授予"英雄四连"荣誉称号
61师182团9连:攻坚英雄连
某步兵团100滑膛炮连:英雄神炮连

该集团军轮战期间,抗击敌18万发炮弹轰击,粉碎越军800余次偷袭、袭扰;实施4次加强连规模的出击作战,13次重点炮击,8次反炮击作战,95次出境侦察作战,108次破袭、伏击作战,歼敌6597人,圆满完成了中央军委赋予的作战任务。
1988年5月12日,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签发命令,通令嘉奖第47集团军全体参战指战员。

                                              亲爱的战友们:安息吧!
 
                                                                 艾 妮   倾心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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