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个人日记
—— 参 观 鲁 迅 博 物 馆
北京西城区阜成门内大街北侧,宫门口二条有鲁迅博物馆,拥挤在灰色的小胡同里,毗邻旧貌不换新颜的大杂院,静静地远眺着时髦华丽的高楼大厦。反差鲜明的环境陪衬,奏出的不是风花雪月曼妙的旋律,酝酿的也不是文坛的战鼓雷鸣,倒是威慑周围平凡的吵杂声,在这里好像打上了休止符,彰显着远离新时代而奇特的偏僻与宁静。如果触景生情,心中凭吊起鲁迅先生,想这位文坛斗士,曾经旋起过文坛的轰轰烈烈,对比之下,此时,这里不乏笼罩在冷清的寂寞和孤独中。
门前是一条南向的直通马路,两旁参天的国槐遮蔽得树荫森森,周围的小餐馆,小商店龟缩在斑驳的树影里,几近寂寥地守候着。与它们比,高墙拔地而起的鲁迅博物馆,轩敞的朱漆大门,明柱高檐瓦脊,够得上巍巍然。政府钦赐的各种匾牌挂在门前,金灿灿的,宛若英雄的胸脯上,挂满了炫目的勋章。在市井百无聊赖的庸俗氛围中,显得庄严,肃穆,一种富含文化的大气,雕塑出矜持的神态,犹如鹤立鸡群那样,显耀而高傲。
跨进展馆大门,宽敞的四合院里,视野豁然开朗,摆脱了小巷里夹缝似的狭隘局促,身心顿时舒畅起来。一种恬静、幽雅好像在黯然默认,默认这里经常访客稀疏。环顾院子四周,苍松翠柏围绕,中央有一圆形的花坛,拱卫着鲁迅先生的半身雕像。白色大理石的雕像质朴素洁,一如潜入了雕像主人公髙洁的品格,造型依然是布衫圆领,项上围巾搭前垂后,略微昂仰的头上,板寸头发倔强地上翘,双唇紧闭,上唇掩髭,憔悴的面部表情定格在凝目远眺的沉思中。像前摆放着大理石雕成的一幅书稿册页,展开的凹形页面上,镌刻着先生的文稿手迹,那遒劲随意的字迹,洋洋洒洒,布满红色竖行的稿纸上,修改的文字,又密密麻麻挤在稿纸的天头和地格,宛若诉说着先生为文以载道而呕心沥血。
正前方是陈列厅,分楼上地下两层布展,介绍了鲁迅从绍兴出生到上海逝世一生的事迹。分为在绍兴、在南京、在日本、在杭州(包括后来又在绍兴、南京的一段)、在厦门、在广州、在上海七个时段。鲁迅的家族世袭,求学过程,教学生涯,文学创作,文坛论争,家庭生活,人际交往,生前影响,逝后评价,无所不有;文字、图片、实物、模型,平面立体结合,于沉沉史海中刷新视觉效果,多角度详细地展现了先生不寻常的一生。
巡游于展厅,历史文化的缱绻,蜕变成心灵感受的冲击,布展的一切,就像是一种深刻回忆中的精神洗礼:摩挲童年岁月的桌椅,在图片中沧桑;记录童年快乐的百草园,在影印下落魄;刻画童心的读物版本,泛出枯黄色的陈旧,这一切铭记下了鲁迅与闰土他们迥异的童年。历史镜头下拥案而作的形象,细密而工整的蝇头小楷尺牍,多版本的文字著述,默默陈述着文坛巨匠孜孜不倦的勤奋耕耘。学生众星捧月般围起来的演讲身影,记录下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同柔石,同瞿秋白,同萧伯纳等人的合影,绘制出先生革命思想以及文化交流的轨迹。逝世后,一面写有“民族魂”的白色旗帜,覆盖在灵柩上。这一凝聚了上海民众心声的标志,便是一颗巨星陨落后的“盖棺论定”。后来毛泽东亲自题写墓碑,党和国家领导人多次出席纪念活动,印正他的名言:“死者倘不埋在活人的心中,那就真真死掉了。”他没有真正死掉,正如诗人臧克家说的,“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鲁迅先生就是永远活着的人。
在展馆院落西侧,穿过一段小巷,有先生的故居。灰色的外墙不高,是一座标准的北京四合院。门口墙上镌刻的“鲁迅故居”四个大字,字体洒脱大气,运笔收放自然,狂放内敛相宜的风格告诉人们,当是郭沫若先生的手迹。院内很沉静,鲁迅先生亲手种植的两株白丁香,没有随主人而衰殁,反而盘桓于岁月,枝繁叶茂,罩得满院子树影婆婆娑娑。这种盎然生机,消解了这里人去室空的感觉,如若不是阴湿处的绿苔暗示鲜有人住,还以为是远离车马喧,主人或许休息了,或许正在埋头奋笔疾书,开拓思想的荒原呢。
据介绍,当时买下地产以后,房屋是鲁迅先生迅亲自设计绘图,进行翻新修缮改造的。东西两侧的厢房分别用作厨房和佣人住房,南屋是会客室。堂屋坐北朝南,门内厅堂两侧是卧室,先生的母亲和原配夫人各住一间。堂屋后面接出一间来,不足十平方,室内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盏油灯,一个闹钟,陈设简陋,一目了然。北京人把这样的房子称为“老虎尾巴”。就在这间著名的“老虎尾巴”里,鲁迅先生完成了《华盖集》、《续华盖集》、《坟》、《野草》、《彷徨》的写作。于是,世间才有了“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终竟不过是苍蝇”的名言判定;才有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教化,让世人从中明白,祥林嫂一类,是受封建礼教和封建迷信的双重打击,而最后被吞噬毁灭的;才看到想法奇崛高超,梦幻、暗示、讽喻表现手法交替运用,语言醇美隽永的散文诗集。信步于这上世纪的遗迹中,一景一物,无不勾起历史的回声,仿佛那语言犀利的愤怒发声,那扼腕而无奈的慨叹,那充满诗情画意,蕴含音乐之美的文学炫音,还在这间“老虎尾巴”里余韵回绕......
打开“老虎尾巴”的轩窗,后院是一爿园地,有水井,有花木,当年绿油油的菜畦,现在杂草丛生,一片荒芜。这荒芜使我想起了时代的久远,想到先生的作品要被剔出中学教材,想到先生的文章不适宜时代的种种谬说,甚至想到清代龚自珍有“万马齐喑究可哀”的诗句......先生曾经说过,“什么是路?就是从没有路的地方践踏出来的,从只有荆棘的地方开辟出来的。”看来,先生走了,连他的这爿方寸之间的菜园子也需要践踏,需要开辟才有路。
故居原本坐落在宫门口西三条,一九五五年始建博物馆的时候,把宫门口二、三条部分地段并拢,让故居和博物馆同在一个院子内。拓展了的博物馆,与故居比拟,地域宽阔,规模宏大,形成一个蔚为壮观的布展体系。揽进院内的故居,也不再因人逝室空,在残阳夕照中落寞,去经受凄风苦雨的苍凉,是先生的精神注入时代的脉搏,摆脱了文物古迹遗世孤立的那种境况。目睹这里的景物,一种别样的感觉泛上心头:先生生前局促而居,逝后却阔宅建馆扬名,而有的人生前宏宅大院,死后一席葬身之地不保,这似乎是鲁迅先生著述之外,对人生的一种无声诠释。
文章评论
樱桃
有的人。。。。。。
Meǐyōu!笑~嫆﹪
先生对鲁迅先生情有独钟,生平著作无一不晓,这篇文章可以为著作等身的一代文豪立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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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多了,方知勇气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