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米花故事

个人日记

下面一幅插图是爆米花。在小区门口买的。搁被子上，人半躺半卧，吃着米花看着电视，幸福就如此简单而来。

从小就喜欢吃这个，大米的玉米的，都喜欢。不要放糖，原味的香，松脆，食多不腻也不会过饱，也不会长肉，无需克制。那种老式滚动爆花机，每次看到都会顿生亲切，温暖。恍然又回到童年。

想起小时候，也是这个时节，那时候的冬天比现在要冷好多。爆米花师傅经常推着小板车，为了超近路，从河冰上“咯吱咯吱”地来到我们村上，随便哪个背风处搁下来，便会有大嫂大娘端着盛满大米或是玉米的碗，也有茶缸，陆陆续续就过来了，跟着一群群小孩，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大嫂大娘们将手里东西搁下，便两手插袖管拉家常，都包裹着花花绿绿的三角头巾，露出冻得红彤彤的鼻尖。

米花即将出炉时候，师傅会站起身子，一手握住米花机的把柄，将它翘起，伸进只一个装米花的麻袋口，然后说一声“开炮啦”，孩子们便赶紧捂着耳朵跑开，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然后便能闻见米花香味四处弥漫，孩子们一窝蜂似的又拢聚而来。这一出锅的米花不管谁家的，孩子们都会蜂拥而上，抢抓两把装兜里，再抓一把捧手里，埋下头，伸长舌头，然后抬头便是嘴里嘴外粘得都是米花，流鼻涕的孩子鼻子下也是，然后翘起舌头一粒一粒舔净，惹人取笑，本人也哈哈大笑。

那爆米花师傅叫“老刘”，南京知青。其实也就三四十岁吧，个子瘦小，肤色黝黑，村里人说他掉煤堆积里都找不到。其貌不扬，有点显老。性格安静平和，寡言少语。倒是那副黑边眼镜显出他几分斯文几分书卷气。他只顾着干活。一手拉着风箱，一手用铁钩拨拉着炉子里煤块。火苗映得他脸膛通红。

大人们说他在南京娶过老婆，离了，没孩子。然后下放到我们农村又娶了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拖着一个油瓶，七八岁的丫头，便组成三口之家，平淡而温馨的过着。结果好日子不久，老婆得病撒手人寰，抛下这对非亲生的父女。真是命苦。

这丫头很乖巧懂事，一口一个“爸爸”叫着，小嘴甜，给老刘端茶倒水，洗碗扫地，讨人喜欢，长得也好看，大眼睛，鹅蛋脸，白白嫩嫩，小嘴不点自丹，洋娃娃一样。老刘当宝贝一样宠着疼着。

逢年过节，也会带女儿回南京走走亲戚。孩子第一趟跟着老刘去南京过了几天回来，装扮得画上人似的，留海和辫稍卷着小浪花，白衬衫领口镶着粉色木耳边，藏蓝色百褶裙，圆口提篮把小皮鞋，那真洋气。也变了口音，一出声，清脆悦耳的普通话。

大家不说老刘命苦了，说老刘你命真好，白捡了一个小仙女，将来说个有钱婆家，大鱼大肉好烟好酒供着你，你啊就等着享福吧。老刘也不多话，只是呵呵笑着，继续手里的活。

老刘送女儿去学校读书，有些人劝道：丫头没必要去读书，你省了钱再讨个老婆生个儿子才是，丫头大了要嫁出去的，你老了靠谁。

老刘摆摆手：算了，我这辈子只把丫头培养成人，给我嫁个好女婿，过好日子，我就知足了。

人家说：你真不打算再讨老婆了？

他：给丫头找个后娘，能有个好么，我可不舍得让我丫头受人家半点委屈。

村里人都骂他傻，他也不气，呵呵笑着，一副开心的样子。

那丫头也争气，读书聪明，家里墙上的奖状一张一张紧挨着贴。干活也勤快。一放学书包一搁下，便背着篓子去割草喂猪。然后烧饭洗衣，老刘做完生意推着板车回家，总能看见里里外外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也总能吃上热饭热菜。丫头小大人一样。十几岁就学会做针线，拧麻绳纳鞋底，做出的鞋模样俊得让阿嫂大娘们啧啧称赞。

丫头中考靠进了镇上的重点高中，死活不去读，说爸爸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了，要挣公分要侍候爸爸。然后不由分说扛着农具下地，老刘气也不是爱也不是，无奈只好随她。

转眼到了待嫁年纪，上门说媒的踏破门，她都摇头回绝。人家以为她心高，问她到底要什么条件，她头一扬：其它条件都不重要，只要谁愿意倒插门，和我一起给我爸养老送终，我就

愿意嫁他。

老刘听了眼泪流了一脸。

他说：我的傻丫头啊，农村人老思想，要面子，谁家有个不瘸不瞎的儿子肯给倒插门。

丫头回道：爸您为了我一辈子没再娶，我哪能丢下您自己嫁出去呢？那样我还能吃下饭睡好觉么？反正有人肯倒插门我就嫁他，没人肯，我就一辈子不嫁。

老刘抹着眼泪摇头叹息，只怪自己连累了丫头。

就这样拖着，丫头二十好几了，村里人嚼舌根，说这父女俩又不是亲生的，指不定暗地里做了夫妻，蛮好的一个丫头，一辈子毁了。不知老刘是否有所察觉这些流言蜚语，只见他更加沉默寡言，总是埋头走路，让人顿生怜悯。

后来我们一家迁住城里，我便逐渐淡忘了他们。

数年后，一次我回老家，路上看见一个瘦小老人从我身边走过，戴着黑边眼镜，黝黑的脸庞，很面熟。突然想起他就是爆米花师傅老刘，便油然想起他那个曾经很好看很能干的丫头，如今也三十岁有了吧，应该嫁了吧，嫁给什么样的人家呢？如今他们过的怎么样。

我打听村里一位大娘，大娘告诉我：那丫头前两年刚嫁，男人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穷的叮当响，也老大不小了讨不到老婆，到他家做了倒插门。只是模样还不丑，人也勤快。去年他们生了个儿子，老刘如今啥心思也没有了，招这个上门女婿像亲儿子一样孝顺，他也不做爆米花了，专门带带孙子，成天乐呵呵，可算享福了。

我听了长舒一口气，为老刘开心，为他们一家而开心。

故事讲完，我学着小时候，将嘴伸进米花袋子里，张口盛了满嘴，抬头时却一不小心将米花洒了，脖子里都是米花，怀里也是米花，被子里也是米花，我恼也不是笑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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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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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

有空来吃爆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