ゅ      梦想过后我们一起长大。(小说完整版)【韩十三/文】

个人日记

亲爱的曲小溪,如果注定要向命运屈服,注定要掩盖住眸子里闪烁的所有光芒,那么就请你的灵魂,变得和周围所有的人一样平庸。
平庸到甚至再也记不起自己还曾有过梦想。
  
1.是谁习惯尾随你的悲伤
  
曲小溪的妈妈是个疯子,这是让整个长生镇上的居民谈之色变的事情。
这个脏兮兮的女人走在大街上逢人便骂,甚至还会抓起大把大把的土塞进嘴巴里面,吃得津津有味。
因为她的缘故,那时候的曲小溪几乎成了所有孩子的敌人,就连上课的时候,也是被老师安排在最后一排。
她总是随身携带一个小水壶和一块蓝色的毛巾,放学铃一打响,她便会第一个冲出教室,跑到学校门口,拉起坐在地上的妈妈,用蘸了水的毛巾为她一遍一遍地擦拭沾满泥土的双手。
每当这个时候,蓬头垢面的疯女人就会傻傻地笑起来。
我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看见这整个过程中曲小溪一直面无表情。
她站起身来帮着妈妈整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然后拉起她的手回家去。
曲小溪的疯妈妈每天傍晚都会来学校门口等她,无论刮风打雷阴晴雨雪。
三三两两结伴而出的孩子们,在她们两个人的身后会聚成一条长长的尾巴。他们嬉笑着,异口同声地唱:“曲小溪厚脸皮,牵着疯婆子回家去……”
我看见曲小溪的脚步微微迟疑了一下,随后加紧了脚步,身后那群讨厌的家伙却如同狗皮膏药似的紧追不舍。
“曲小溪厚脸皮,牵着疯婆子回家去……”
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着实可恶,看着曲小溪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多想冲向前去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我站定脚步,大口地喘着粗气,在确定自己断然不会是那群坏孩子的对手以后,最终颓然地耷拉下了脑袋。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
我恨自己是个懦夫。
然而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天饱受屈辱的曲小溪终于还是爆发了。只见她猛地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盯着那群孩子,然后大叫一声,弓身捡起路边的一个小石块,狠狠地扔过来。
那群坏孩子一哄而散,石块却直直地砸在了我的脑袋上。
世界在那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声音,三秒钟的静默。
我缓缓地抬起手在脑门上胡乱摸一下,重新将掌心在眼前摊开的时候,整个手掌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那群坏孩子见状纷纷逃散,他们边跑边喊:“曲小溪打人喽,曲小溪打人喽。”
我平举着手臂,露出两排大白牙,努力地对曲小溪笑一下再笑一下,然后,我就晕了。
  
2.葵花宝典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是在长生镇上的卫生所里,那时候技术相当拙劣的赤脚医生已经将我的脑袋捆成了一只大粽子。
看我醒来,爸爸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推一下我的脑袋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呀,怕什么不好居然怕血。”
说完话,他转过脸去看着一脸歉意战战兢兢的曲小溪,安慰她说:“小溪啊,你赶紧回家给你妈妈做饭去吧,青井哥哥由我照顾就行了。他呀,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晕血,休息一会就好了。”
我努力抬起隐隐作疼的脑袋,欠着身子看向藏在爸爸身后的曲小溪。
我看见她的眼泪在眼眶里面团团转,转眼就要掉下来的样子,我说:“回去吧小溪,我没事的。”
为了证明自己到底有多强壮,我甚至还重重地拍了拍自己那单薄的胸脯。
曲小溪慢慢地走过来,在我面前半米远的地方站定。然后,她将我的手掌摊开塞给我一把晶莹剔透的红色樱桃。
我知道那樱桃是她家的樱桃树上结的,以前我还曾经去偷过呢。
她说:“放学的时候妈妈给我的。”
只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她便再次转过身去,轻轻地走出了卫生所的门。
那时候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她瘦小孤单的背影触痛了我内心深处的某根神经,我一下子从病床上蹦下来,望着已经走到院子里的她,大声地说:“曲小溪,以后他们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爸爸用手指在我脑袋上轻轻地弹一下:“报什么仇啊,自己都被打成猪头了还报仇呢!”
然而那一刻,曲小溪却哭了,先是肩膀一抖一抖小声饮泣,随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慢慢地走上前去,拍一拍她的肩膀对她说:“曲小溪,你放心我在家看电视的时候偷偷学过‘葵花宝典’,他们打不过我!”

3.谁是你的守护神
  
第一次在曲小溪面前使用“葵花神功”是在两个月以后,那时候由于上下学的路上我喜欢和她走在一起的缘故,以冯大雷为首的那群坏孩子已经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们甚至给我起了一个外号,说我是曲小溪妈妈的“疯女婿”。
周末不上课的时候,曲小溪喜欢背一个大大的箩筐到镇边的铁道处捡火车上掉下来的碎煤。她说:“夏天就快要过去了,妈妈怕冷。”
我将被碎煤染成黑色的双手举到她的面前,作势要涂花她的脸。
她把脸高高地仰起来,我看见她的睫毛弯弯那么长那么好看,于是就不忍心下手了。
这个时候冯大雷那家伙就来了,他下巴高高地仰起来,摆出一副欠揍的样子傲慢地对我们说:“这煤是我们家的,不许你们捡!”
冯大雷的爸爸在镇子上承包了一家小型煤矿,平日里拉煤的小火车会在他家的矿上装满碎煤,然后从这里经过去到几十里外的港口装船。因为这里恰巧是铁道的岔道口,火车经过这里要减速拐弯的缘故,偶尔会将一些碎煤散落在铁道两旁。如今,冯大雷这个无赖,竟然将这些东西也当成了他们家的。
曲小溪并不答理冯大雷,背起箩筐,拉着我的手从他身边走过去。
一向骄纵的冯大雷何曾遭受过这样的冷眼,于是他加紧几步追上我们,一把夺下曲小溪肩上的箩筐,然后将我们辛辛苦苦收集起来的碎煤一股脑儿倒在了地上。
看他欺人太甚,我便忍无可忍。
于是我大叫一声,张开双臂摆出电视中武林高手的架势。
我说:“葵花宝典。”
然后脑袋一低,屁股一撅对着他的肚子就拱了过去。
结果那一天根本就没有出现电视中东方不败使用“葵花宝典”时翻云覆雨的场景,只见高大的冯大雷潇洒地挥了一下手,就把我挥倒在身旁的草地上了。然后他冷笑着拍拍手对我说:“郑青井,我劝你以后少跟曲小溪来往,她妈是个疯子你不知道么?”
望着冯大雷离去时嚣张的样子,我真恨不得变成一条狼狗扑上去咬他一口。
曲小溪弓下身来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碎煤重新捡进箩筐里面,开玩笑似的对我说:“郑青井,看样子你的功夫还没有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等你练成了,冯大雷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夕阳的光芒将她的影子投射在不远处的枕木上面,分割成一段段分不清来路的忧伤色彩。她说:“郑青井你知道么,等到过年的时候爸爸就会从外地回来了,到那时候就真的没有人敢再欺负我。”
关于曲小溪那个长年出外打工的爸爸,在我潦草的记忆中也只是模糊的印象而已,据说他拼了命地赚钱就是想让女儿能够跟别的孩子一样有机会读完大学,过上幸福的生活。他会在每年过春节的时候回家来,春节一过就会再次离开。
所以,曲小溪口中所说的那些没有人敢欺负她的日子,最多每年也仅仅只有一个月而已。
但是,这仅有的一个月,似乎也令她颇为知足。
  
4.如果时光流回去
  
随着年龄的增长,镇子上那群坏孩子对曲小溪的刁难也渐渐少了,可是我对她的关心却并没有因此而打折。
那时候曲小溪凭着出色的成绩考上了小城里唯一一所重点高中,而我的中考成绩比她少了整整五十分,不过好在恰巧卡在那所学校的分数线上。不同的是,她一进高中就被分进了重点班,而我只能待在普通班。
那一天,曲爸爸专门从千里之外赶回来为女儿庆祝。
我记得那一天曲爸爸为曲小溪买了一件漂亮的碎花连衣裙。当曲小溪爱不释手地拿着那条裙子在镜子前照啊照的时候,她的疯妈妈突然从门外闯进来,一把将裙子抢了过去。
她一边胡乱将裙子往身上套弄着,一边手舞足蹈地说:“嘿嘿,裙子,花裙子。”
曲爸爸闻声赶过来,想要强行将裙子从她手中夺下来,女人就哭了。她就那样乖乖把裙子交到曲爸爸的手中,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女儿,表情极其可怜。
曲小溪从爸爸手中接过裙子,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蹲在妈妈的身边,重新将它递回到了妈妈的手中。
后来,周末放学回家的时候,我经常能看见女人穿着那条花裙子到处招摇。她穿一身深色衣裤,又在外面套一条浅色连衣裙的样子着实怪异。
为了能够照顾疯妈妈的生活,曲小溪每天放学以后总是不辞劳苦地骑着单车穿行几十里路途从学校回到镇子上。
那时候,爸爸让我以学业为重,断然拒绝了我每天陪曲小溪一起回家的要求。
放学之后,我站在教学楼三楼的窗口,看曲小溪在楼下的车棚里取了单车,然后朝着东边方向急急地骑过去。她的头发已经那么长,蓝色的绸带在脑后绾成蝴蝶形状,简简单单朴实无华,却掩不住通身散发着的青春气息。
她曾告诉我说:“郑青井如今我们终于长大了,终于有能力去改变一些小时候无可奈何的事情。”
我记得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在帮疯妈妈打理中间沾满草叶的头发,在她心中从此以后似乎就再也没有人敢瞧不起她的疯妈妈。她说:“郑青井,也许你们都看不起她,但她却是我妈妈,所以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其实那时候我是想告诉曲小溪我从来没有看不起过曲妈妈的,我还想告诉她从今以后我也愿意陪她一起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可是我没有,你也知道,我一向就是这么懦弱的。
有时候想起小时候的那些事情,站在我面前的曲小溪会不自觉地微笑。她踮起脚尖来,轻轻地扒开我额头上的头发。我知道,那地方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只不过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淡了。
她对着我的额头轻轻地吹口气,然后笑着问我说:“郑青井,那时候你好傻的知不知道,早在我弯腰的时候其他人就都一哄而散了,你为什么却傻傻地站在原地不动?”
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漫不经心地对她说:“那时候,我认定你不会打我的。”
是的,那时候我固执地认为曲小溪手中的石块断然不会落到我的脑袋上,我觉得我那么同情她,那么喜欢她,她也一定是喜欢我,舍不得打我的。可惜我错了,我忘记了当时的自己从来就没有把想法告诉过她,她又怎么会知道。
曲小溪淡淡一笑,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说:“郑青井,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不会选择站在原地?”
我轻轻地点头:“如果不是因为你把我的脑袋打出血,我怎么可能得到一把那么美味的樱桃。”
如果不是那样,我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近那么美好的你。
曲小溪被我的表情和动作逗得哈哈大笑,接着她又努力忍住笑声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傻啊郑青井,那样的机会绝对不会再有了,因为我再也不会把石头扔向你的脑袋。”

5.回心转意后的冯大雷
  
班里有男生向我打听曲小溪的消息是在高二上半学期,那时候学习成绩优异又一向沉默寡言的曲小溪已经被学校里的男生偷偷地冠以了“冰美人”的称号。对于这类做法,我通常是觉得既好气又好笑。
周末一起骑车回长生镇的时候,我曾经试探着问过曲小溪。
我说:“曲小溪,如果有男生偷偷地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她微微一愣,旋即笑着对我说:“你说的那个男生不会是你自己吧。”
虽然明明不是在说自己,那一刻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于是猛踩几下脚踏板,把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然后背对着她大声地喊:“才不是呢曲小溪,我说的是另有其人。”
快到镇子口的时候,我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于是我将一条腿撑在地面上,等着身后的曲小溪赶上来,然后我佯装没事似的对她说:“刚才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她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骑着单车从我的身边一溜烟地过去了。
只是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告诉我说,如果当时我承认了那个偷偷喜欢她的男生就是我的话,她也许会考虑做我的女朋友的。
只是那时候,那些单纯美好的少年时光,已经再也回不去了罢。
那段日子,曲小溪的疯妈妈已经摸准了女儿每天下午都会从镇子口回家的规律,通常是从中午开始就守在那里等候了。每一次,曲小溪都会像责备孩子似的佯装生气责备她说不要再来这里等了,可是下一次,她依旧会雷打不动地出现在那个熟悉的路口。
说来奇怪的是那时候的冯大雷也一改往日作风,再也没有当众奚落过疯女人,而且还成了曲小溪家的常客。
他开着一辆蓝色的小卡车,往曲小溪家里送去避暑用的西瓜,送去各种时令蔬菜,甚至还送去了一车碎煤。
我和曲小溪在她家门口撞见冯大雷的那一日,他正从车上将一张藤条编织成的摇椅搬下来。
看见我们两个,他不好意思地摸一摸自己的脑袋,傻呵呵地对曲小溪说:“小溪,小时候大家都不懂事,现在才明白同为一个镇子上的人,大家应该互相帮助才对。”
他说完话,不等曲小溪回答就已经跳上了卡车发动起来,轰隆隆地开出了我们的视线。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平静而简单。
那时候我曾经一相情愿地认为,曲小溪大学毕业以后肯定会和我在一起的,因为整个镇子上的人没有一个比我配得上她。
然而事实再一次证明了我的错误,我们总在自顾自地遐想的时候,忘记了背后还有一个强大得就算我们穷尽了所有的力气也无法改变的东西,那个东西的名字叫做——命运。
  
6.看不见的命途
  
曲小溪的疯妈妈出事是在高三下半学期,彼时,由于要准备高考的原因,曲小溪平常住在了学校里面,每个周末才回一次家。为了照顾曲妈妈,曲小溪打电话把曲爸爸叫了回来。
然而不明就里的曲妈妈依然每天都到镇子口等女儿,直到出事那一天。
记得那时候,我和曲小溪正坐在熙熙攘攘的食堂里面吃饭,她的筷子突然掉在了地上。
她说:“郑青井,我的心为什么那么不安呢?”
记得那么清楚,当时我还嘲笑她说不要胡思乱想。
结果她却一下子站起来,发疯似的奔向远处的车棚。等我们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赶到镇子口的时候,却没有看见曲妈妈,镇子口卖雪糕的阿姨告诉我们说曲妈妈刚才被一辆汽车撞了,现在已经被曲爸爸送到医院去了。
于是我们只能重新跨上单车,朝着医院的方向拼命骑去。
医院冗长而昏暗的走廊里面,曲爸爸正坐在角落里的排椅上抱头痛哭,看见曲小溪之后,他胡乱抽打着自己的脸怪自己没用。
他说:“医生说你妈妈的伤势很严重,现在还在昏迷当中,如果不及时做开颅手术的话,可能就活不成了。”
曲小溪单膝跪在地上,使劲抓住曲爸爸的手。
“那就做手术啊,为什么不做手术?”曲小溪问。
我向前一步,将右手放在曲小溪的肩膀上,想以此来安慰她。
曲爸爸缓缓地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女儿说:“我也想给她做手术啊,可是手术费太贵了,就算把准备给你上学用的钱全垫上,还差八万多呢。”
听到了曲爸爸的话后,曲小溪呆呆地坐在了地上。
见女儿这般,曲爸爸试探着断断续续地对她说:“小溪,你妈妈脑袋有问题,反正活着也是受罪,而且那些钱是留着让你上学用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曲小溪暴烈地打断了,她说:“不,她是我妈妈,我一定要救她!”
说着话,她猛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胡乱擦一把蔓延在脸上的泪水,朝着门外急急地跑去。
她从我的身边经过,肩膀擦着肩膀,几乎将我撞一个趔趄。
我走到曲爸爸的面前,轻轻地安慰他几句,然后从医院里面跟出来,骑着单车找遍了整个镇子,也没有发现曲小溪的踪迹。
下午,当我再次赶到医院的时候却被告知曲妈妈的手术押金已经被人给交上了,而那个人就是冯大雷的矿长爸爸,此时冯大雷正陪着曲小溪坐在手术室的外面。
我看见,他正用一双满是煤屑的黑糊糊的手将一只扒好的香蕉递到曲小溪的面前。
曲小溪微微地侧过身去,眼泪顺颊而下。
虽然对冯大雷一直都有成见,但那一刻我却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没想到关键时刻,这家伙还是有点良心的。
我轻轻地走上前去,在曲小溪的身旁坐下来,然后轻轻地拍一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小溪别伤心了,现在不是已经在做手术了么?”
曲小溪没有回答,我转过头来对坐在一旁的冯大雷说:“谢谢你。”
他漫不经心地笑一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皱巴巴的烟来点燃。
他说:“郑青井,你没必要谢我,我这么做又不是为了你。”
我正欲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站起身来,沿着昏暗的走廊走去,最终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他说:“小溪,以后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找我,从此以后我们就不是外人了。”
他的话说得意味深长,如同从他口中吐出的青色烟雾一样,让人感到迷茫。
那一天,我陪着曲小溪在走廊上坐了很久,直到日落西山,变幻了天光。
  
7.曲小溪的男朋友
  
高考之前的那段时间曲小溪为了照顾手术之后一直昏迷不醒的妈妈,直接住到了医院的病房里面。
我去医院看望她和她妈妈的时候,看到她脸上布满了阴郁色彩,为了安慰她,我故作轻松地笑着对她说:“曲小溪你放心吧,你的成绩那么好,就算这段时间不复习,也一定能考上的。”
对于我的话,她从来都没有正面回应过。
我想,也许是由于太过担心妈妈安危的原因吧。
可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是,高考那一天,曲小溪居然没有参加考试。
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她的妈妈,在高考前一天的早晨八点钟,永远停止了心跳。
但,这不应该是她放弃的原因。
不应该,不能够,也不可能,因此而放弃了梦想,抹掉了未来。
后来,当我在曲小溪那个破败不堪的家里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跪在疯女人的遗像前一言不发。
我想我本来应该声嘶力竭地大声责问她的,我想我应该如同一头打了鸡血的公牛似的,在再次看到她的那一刻疯狂地摧毁一切的。
可是,我没有。
我只是紧紧地盯着她暗淡的眼睛,然后,缓缓低下头来,轻声问她说:“曲小溪,你为什么不参加高考?”
她的笑,牵强而落寞:“郑青井,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你知不知道。”
她说:“我曾经那么努力,那么拼命地想要改变生活的现状,可是现在突然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说:“曲小溪,我知道你妈妈的手术失败了你很难过,可是没有了她并不代表所有的人都已离你而去。”
我说:“不是还有你爸爸么,不是还有我么。”
短时间的沉默。
然后我就笑,我说:“现在看来,从一开始你在乎的就只有你那个疯妈妈。”
那是第一次,我在曲小溪面前,用“疯”这个字眼来形容那个女人,我以为她会跳起来甩我一巴掌的,可是她没有。她只是颓然地站在我的面前,低头不说一句话。这样子的她令我害怕,我抓着她的肩膀对她说:“是我不好曲小溪,是我不好,没参加高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还有机会么,就算你不上大学,我也一样喜欢你,也一样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我说:“曲小溪,你别这样好不好?”
然而没等我把话说完,冯大雷就从里屋出来了,看样子刚才他正在帮曲爸爸收拾疯女人的房间。
他神情木然地走向我,一把将我的双手从曲小溪身上打落。然后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拉着我走出了门外。
他掏出一支烟来点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郑青井,你能给曲小溪什么啊,你凭什么要她做你女朋友?实话告诉你吧,当初我爸爸把钱借给她去救她妈妈的时候,她就已经答应做我们冯家的儿媳妇了。”
他说:“你还真以为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啊。”
那一天,我发了疯似的与扬扬得意的冯大雷扭打在一起,两个人都挂了彩。再次看见鲜血沾满双手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像小时候一样不争气地晕过去的,可是我没有。我只是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向着冯大雷扑过去。
后来,曲小溪冲到了我们中间,站在我的面前,面无表情地对我说:“不要打我男朋友。”
那一刻,我突然愣住。
虽然明明知道她是在帮我,因为她知道再这样僵持下去,我绝对占不到任何便宜;虽然明明知道她说那话并不是心甘情愿。
但,她已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我,冯大雷才是她的男朋友。
头顶的太阳那么大,使人有短暂的眩晕感觉。
于是我只能缓慢地转过身来,在眼泪还没有掉出来之前,尽量加快脚步,走出了她家的院门。
  
8.青梅竹马
  
短短两个月的暑假,漫长如同经年。
其间,冯大雷开着那辆小卡车,为曲家运来了块煤,运来木材帮曲家装修了旧房子,一切都顺理成章的样子。
开学那一天,曲小溪没有来送我。
我想其实这样也不错,两个人的关系发展到了现在这步田地,再见恐怕也是无话。
我远在千里之外的X大学上大三那一年,曲小溪搬出了长生镇,同样搬走的还有冯大雷一家。镇子上的小煤矿就要挖空了,他们需要谋求新的生活方式。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最终到底有没有走到一起,我只是希望她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暑假,我站在早已废弃的铁道旁边,野草肆意生长,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想起小时候的林林总总,想起和曲小溪一起憧憬未来时她脸上那种自信满满的表情,突然就笑了。
她说:“郑青井,如今我们终于长大了,终于有能力去改变一些小时候无可奈何的事情。”
我记得那时候,曲小溪家破烂不堪的小院子里面有一颗粗大的樱桃树,扎着两条马尾辫的小女孩站在树下,抬起头来看向猴儿一般四肢并用攀在树杈上的我。然后,她撑起衣服的下摆,小心翼翼地接住我丢下去的每一粒果实。
那时候,她的眸子里面闪烁着的满是希望。
她说:“青井哥哥,镇子上只有你对我好,以后我们家的樱桃只给你吃。”
她说:“他们都叫你疯女婿,你生气么?”
……
亲爱的曲小溪,如果注定要向命运屈服,注定要掩盖住眸子里闪烁的所有光芒,那么就请你的灵魂,变得和周围所有的人一样平庸。
平庸到甚至再也记不起自己还曾有过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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