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月

大三那年冬天，辞旧迎新晚会上，中文系一年二班的一个节目轰动了全校。

是八名女生表演的《罐舞》，她们曼妙的舞姿，给全校的师生带来了遥远的南亚岛国斯里兰卡的风情。领舞的女生尤其引人注目，她中等个儿，面容俏丽，身材苗条，一招一式，都蕴含着无穷的韵味。

不久我听说，她叫陈蕙敏，家住长春，姐姐是至今仍然颇有名气的吉林市歌舞团的。

文革以前的高等学校一般规模都不大，比如我们那所师专，中文、数学系每个年级两个班，政治、物理、化学系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外语系特殊，三年级只有一个班，二年级两个班，这三个班都学俄语，一年级七个班，三个学俄语，四个学英语。不过外语系每个班级只有二三十人，全校算起来大概只有一千二三百学生。全校所有的教室与办公室，包括图书馆都在一座教学楼内。中文系和外语系在一楼，中文在楼门左侧，外语在楼门右侧，两个系的学生经常碰面，但来往不多。陈蕙敏我以前见过，只不过那时的她像开在墙角的一朵小花一样默默无闻，而晚会以后一下子成为学校的名人。

我和陈蕙敏没有说过话，不过我注意到，她对我比较留意，但是仅此而已。我马上就要毕业，去向未定，而她才读一年级，我们之间最多也只能是彼此留下一个比较好的印象。

六四年六月下旬，最终的分配方案下来了，我被分配到一座偏远的小城市。我告别了给我留下许多美好记忆的母校和同学们，孤零零一个人来到一所小小的农村中学。

六九年冬，我回老家看望父兄，意外听说陈蕙敏被分到了抚松一中。大嫂的侄女是她班的学生，听她说，陈老师还负责学校的宣传队，经常教学生们跳舞，我猜想她教的大概是“忠”字舞，《罐舞》那时她是不敢教也不敢跳的。

有一天晚上到大剧院看演出，戏快开演了，看见她和二、三个四十多岁的军官一起走进来，她穿着一件绿色的军大衣，白晰的脸蛋泛着红晕，在校读书时的她还是一个青涩的小女孩儿，此时已是一个成熟的女人。我们的目光相遇了，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我有些犹豫，我的父亲是在一中被打倒且被送到农村改造的，这使我有了几分自卑。我们对视了片刻，她就被旁边的人叫走了。回到家听大哥说，她在县里交际很广，县革委会、军宣队的领导对她都是青眼有加。

回单位不久，就听说她调回长春去了。

此后又听说了她在师专读书时的一些情况。她是六三年秋季入学，六五年冬到农村参加社教，在此期间入党，大概因为是党员，六八年毕业时被分到长白山脚下的抚松。

陈蕙敏回长春以后去了什么单位我不知道，很可能还是到中学教书，她会是一位合格的中学语文教师，九十年代也会顺理成章地被评为中教高级教师。退休以后，一定会成为社区的文娱活动积极分子，说不定现在在长春街头跳健身舞的人群中，会看到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