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眉

“静秋，我明天去北京学习，一共七天，你去给华作伴吧，好不？”静秋干脆地一口答应下来，老师又走到羽面前，他是老师租房子那个小村庄的，而且还和老师住邻居，老师住的房子还是他帮忙租的呢，他敢和老师称兄道弟的，特别“放肆”！“静秋找不到我家，你放学下自习把她带过去，来回路上一定照顾好她。”“是！请老师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把她毫发无损地交给你！”然后还故作深沉地敬个礼。“你个小滑头，成天油腔滑调的！”老师摸摸他的头，笑呵呵放心走了。
时间过得好快，两节自习课一晃就过去了，静秋收拾一下书桌，出了教室，看见羽在门口等他，“谢谢！我们走吧！”静秋朝羽笑了笑。羽面无表情地扭头就走，静秋快步跟了上去，出了校门口，前面就是一片杨树林，在里面穿插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铺着厚厚的枯叶，踩上去发出“瑟瑟”的声音，再进入里面，光线一下子就幽暗了，如同在黑暗中挣扎，若隐若现的月光，偷着枝干，洒在小路上，零零碎碎的，风在树梢吹过，发出“呜呜”的声音，静秋的心弦绷得紧紧的，总有一种马上要断裂的感觉。尽力睁大眼睛瞪着脚下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往四周看，一片黑漆漆的，好吓人！羽依然不慌不忙地在前面走着，不说一句话。偶尔回过头看着，看静秋赶上来，继续往前走，静秋突然觉得心里很委屈，又怕迷了路，只好使劲地跟着，只觉得这片林子好大，路好长呀！静秋心里直发怵，一不小心，踩在一块石头上，“扑通”跪在地上，等她爬起来，羽不见了踪影，静秋顾不得疼，往前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还是踪影皆无，静秋特别害怕，不由自主地大喊：“羽，你在哪？”没人答应，静秋急得团团转，她仿佛看见森林里狼绿莹莹的眼睛，还有幽灵……静秋发疯似地往前跑，越跑越觉得有人跟着她，毛骨悚然，猛一回头，一个身影就站在她身后，静秋吓得“啊——”一声大叫，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抱着头哆嗦成一团，“胆小鬼，我是羽！”静秋心里恨极了他！
到了老师的家，静秋还惊魂未定，华热情地把静秋让进屋，谢过羽，屋里的热气扑面而来，甚是温暖。华听了事情的始末，不由咯咯地笑了起来，原来羽是原来的语文课代表，静秋一来，他就被“刷”了下来，难怪他对静秋有成见，为了出心中的怨气，这是给静秋点颜色瞧瞧，故意来个“下马威”！静秋的恨意全无，是自己的到来，让他不再是老师“宠儿”，静秋心里充满了对羽的愧疚。
第二天早上一出门，羽就已经站在门口，依然高傲地昂着头，不理不睬地走在前面，华和静秋相视而笑，锁了门上学去。“羽，静秋说，昨天多亏有你照顾她，给她带路，她第一次来找不到我家，否则我还得去接她，谢谢你了！”羽表情复杂地瞅了静秋一眼，静秋点头冲他笑笑，羽白了她一眼，继续走自己的路。有华相伴，一路上说说笑笑，特别轻松，四下里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暗暗记下了行走的路线。晚上只顾看脚下，对周围一无所知，原来路边还有一座小桥，小桥离学校很近，一大早就有学生，不顾寒风凛冽，在树林里，在小桥边，静心地背着书。到了学校门口，华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手电筒，“拿着这个，晚上用！我放学就回家了，先回家做饭，生锅炉，烧炕，你还跟着羽一起回家。”静秋心里暗想：这个该死的羽，我才不要和他一起走，昨天没办法，今天自己走！静秋对华笑笑，招了招手，像小鸟似地飞向教室。
下了自习，依然一前一后地走着，只是羽故意放慢了脚步，静秋并不领情，熟悉了路线，而且再也不怕夜的黑，自己快步迈着步伐，一路走着，视羽为无物，直接超过羽走在前面，羽在后面跑了几步，“你走这快干嘛？”静秋不理他，脚步更快了，羽又跑了几步赶上来，“你为什么不告发我？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吗？”静秋脚下生风，走得更快了，羽在后面又跑了上来，“我想知道为什么，我那样刁难你，难道你就一点不恨我？”静秋停下脚步，一字一板地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若不服气，考场上见分晓，如果你超过我，我心甘情愿让给你！背地里搞阴谋诡计，算什么英雄好汉！我不与小人计较！”静秋掷地有声，然后扬长而去。羽呆若木鸡，站在那半天没有动，静秋耳边传来羽的声音：“好！一言为定！”静秋暗笑，青春总是充满了活力，又充满了挑战，有率真，也有鲁莽。有暴风骤雨，也有春暖花开，即使是萧条的冬季，也绝不逊色。
一天天过去了，羽像是一只被驯服的小烈马，鞍前马后，不离左右，但他也暗暗奋斗着，要和静秋一决高低，静秋默默细数着，老师快回来了，心里也特别开心。

躺在暖暖的被窝里，听着华给她讲华大学时发生的故事，还有华和老师的偶遇，一起经历的罗曼史，听得静秋的小心脏呀，咚咚地跳个不停，有憧憬的美好，又有心灵羞涩的那种渴望。“当当当……”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两个人说笑声戛然而止，抬头倾听，又几声敲门声，华吃惊地说：“谁呢？你们老师明天才回来呢。”静秋也迷茫地摇了摇头，华不敢去开门，拉着静秋一起去，两人裹了棉袄，战战兢兢地问：“谁呀？”“我，光复！”华立刻笑得像一朵出水芙蓉。静秋连忙把门打开，老师笑呵呵地带着寒意扑进来，“哇！小屋真暖和！”
看着他俩含情脉脉的表情，静秋快速穿好衣服，执意要回校，倔强地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无奈，老师只好同意了。静秋也不许有人送她，自己带着手电筒，连跑带颠地钻进了杨树林，正跑地有劲，后面传来“铃铃铃……”的车铃声，老师骑着自行车追了上来，“天黑，树林太幽静了，我平时自己走都有点害怕，何况你一个小姑娘，出了事怎么办？我还是把你安全送到学校吧。”“不用！你快回去吧！”静秋不停下脚步，又向前跑着，“你咋这倔脾气呢？骑车不比你跑着快呀？快上来！”静秋依然跑着，最后跑不动了，气喘吁吁，腿也酸了，终于停了下来，“不跑了？”老师推着车，站在她面前，“来吧，我带着你！”“不用！我都走熟了，我自己能回去，你回去吧，华还在等你呢！”然后扭头就走，老师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静秋撕扯着，老师用一只胳膊紧紧地把她抱住，揽在怀里，静秋觉得心跳骤停，她又闻到老师哥哥，那男人特殊的气味，静秋身子抖动着，挣扎几下，哥哥的大手像钳子似地，静秋动弹不得。
静秋感觉到哥哥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车子倒在树上，哥哥两只手紧紧地把静秋搂在怀里，头慢慢地低下来，充满热情的嘴唇，带着淡淡的烟草味，轻轻地吻在静秋颤颤的、薄凉的两片红唇上，静秋不再挣扎，感觉身子软软的，没有了一点力气，仿佛空气都凝滞了。哥哥的手慢慢地在静秋的身上游走，碰到静秋立挺挺地乳房上，静秋心里猛然一惊，顿然醒悟，一把推开哥哥，“不！不！你是我哥哥！”老师也如梦惊醒，“我太浑了，对不起！对不起！用手狠狠地抽打着自己，”僵持片刻，老师扶起车子，把静秋抱上后车座，向着学校的方向驶去，月亮从云中露出笑脸，洒下一地华光，在静静的夜里悄然飘逸着。
“这节课，我们讲《雷雨》。”随即在黑板上写下这两个字，读了几遍，开始分析人物之间的关系，一边画图，一边讲解。周朴园和侍萍生有一子，叫周萍，周朴园和繁漪是夫妻关系，是周朴园第三个媳妇，繁漪和周萍关系暧昧，不清不楚，侍萍被周朴园抛弃后自杀，被鲁贵救起，嫁给了鲁贵，生有一子一女，儿子大海，女儿四风，周萍和四凤恋爱……同学们刚接触时，被绕得像进入迷宫，人物关系一团糟，直到看见老师图上所指，才恍然大悟。深深佩服曹禺作家的文笔之精彩，刻画人物之尖锐，把当时封建社会的现状描写得淋漓尽致。
老师还在兴致勃勃地讲着，对人物之间乱伦乱性的关系特别感兴趣，滔滔不绝，“说白了，侍萍和周朴园就是情人关系，繁漪和周萍是情人关系，周萍和四凤是情人关系……”然后还颇有深意地把目光，狠狠地射向静秋，静秋的脸在发烫，连忙低下头，心里像在打鼓一样慌乱，一个个的情人关系，深深刺痛静秋的心，她恨自己为什么转学，恨自己为什么会看见那条“鱼”，恨自己为什么会让哥哥把她搂在怀里，恨自己为什么让他带有烟草味的嘴吻她的唇，静秋憎恶自己的软弱，憎恶他那张总是和蔼可亲的面孔……
这些没有头绪的烦恼，天天困扰着静秋，静秋开始上课恍惚，心神不定，夜晚还经常失眠，人也消瘦了许多，体质急剧下降，不胜寒风凛冽的侵袭，终于病倒了，高烧得直说胡话，躺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老师知道了，把医务室的大夫找去，给静秋打了退烧药，然后挂上点滴，静秋迷迷糊糊中，觉得身边有人一直为她用毛巾敷额头，静静地守着她，不断地给她量体温，一双很温暖的大手，轻轻地给她盖被子，还把一个暖水袋塞进她的怀里……静秋觉得好幸福，好像妈妈在身边，甜甜地睡着了。

在她睁开眼睛时，看见老师正关切地看着她，“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不？你一直在昏睡！你吓死哥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看着哥哥那焦急万分的表情，静秋才知道，她不是在做梦，只是这个梦似的现实很甜美。高烧退了，浑身也轻松了许多，静秋额头开始冒汗了，浑身燥热，才发现自己还抱着暖水袋呢，一股暖流又涌上静秋的心头。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人毕竟是个感情动物，有感情难免就有冲动，哥哥这此举，足以可以抵消那日的鲁莽了。何况只是抱了一下，亲了一下，又没有做别的伤害自己的事情，静秋默默地想着，心里原谅了哥哥，对着哥哥嫣然一笑，“谢谢哥哥！”哥哥也激动地喃喃自语，“是我那日太冲动了，这些天，你一直有意躲着我，我心里特别难过！你不能这样折磨我，我不会超过我的理智，伤害你，我视你为我的红颜知己，一个可以倾吐我心中所有秘密的好朋友！”静秋用手捂住他的嘴，不需要再表白和自我检讨，“感情有时候真的说不清楚，不是一个人的错。”静秋也自责地说，“有时候我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波澜……”哥哥握着静秋的手，“我知道，我会好好珍惜你的，珍惜我们之间这清纯的感情，不会有污染，我不能伤害你，也不能对不起华！”“那我们说到做到，永远不变！永远都是纯洁的兄妹感情！”哥哥妹妹又恢复以往的融洽，变得欢快起来。
华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每天上班，腿都肿了，特别疲惫，老师也匆匆忙忙地，唯恐照顾不周到，静秋默默地祝福祈祷着，希望这个小生命早日平安降生，华虽然很累，但脸上写满了幸福，时时偷偷趴在静秋耳朵上，告诉她：“快！快摸摸，小家伙又踢我呢！”静秋摸着她鼓鼓的大肚皮，也和她一样开心幸福，沉浸在欢乐中，“明天我就不来上班了，大夫说已经到预产期了。”说的那么神秘，又是那么幸福，初为人母的她，心里装满了期盼和快乐。
一个电话，老师交代几句便匆匆地跑了，一天没见踪影，晚自习也没来，静秋知道，一定是生宝宝了，心里七上八下的，默默地为她们祈福，用笔在纸上写满了“母子平安”。
太阳暖暖地照在校园里，静秋跑完早操上班去，哥哥就来了，骑着自行车，春风满面地冲进校园，乐颠颠地来找静秋，“我当爸爸了！生个宝贝女儿。”兴奋得一拳打在静秋的肩膀上，“看把你美的！”静秋忍着疼，娇嗔地埋怨着，“哈哈哈哈……我今天又冲动了，就是想快点告诉你，和我分享一下快乐！”“祝福哥哥喜得千金！”哥哥呵呵地笑着，一溜烟地跑了，初为人父的那种欣喜，让他振奋了好些日子，天天都笑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