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眉

       日子好快，该考期中试了，静秋和羽都举起拳头，心领神会，为对方加油，也为自己加油。分数下来了，静秋并没有因为诸多因素，而影响学习成绩，结果更上一层楼。分数远远超过羽，羽终于心悦诚服，对静秋竖起大拇指，静秋在班里又多个默默关注支持她的偶像。
羽时常写些青涩稚嫩的小作文，来叨扰静秋，让静秋给她修改，指指点点，静秋暗自好笑，但每次都会一丝不苟地给他指出病句，和用词不当的瑕疵，羽每次都恭恭敬敬地千恩万谢，一副俯首称臣的模样。
        新同桌是就近的走读生，长长的马尾辫，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所有老师都很喜欢她，她每天中午来，身上都带着饭菜的香味，静秋总会从她身上的香味，一语中的猜出她吃的什么饭。主要是她身上每天中午，都会有一股烙油饼的特殊香味，她却深深佩服静秋鼻子的灵敏。在任课老师中，数学老师对她是情有独钟，特殊照顾，时常在她周围嘘寒问暖，关照她是否听懂课堂的内容，没事就喜欢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看她做题，稍一犹豫，就给她耐心讲解。静秋不喜欢这位老师，不愿看他那张团结紧张的脸，有不懂的，就让她问，数学老师很高兴地坐在她的身边，不厌其烦地讲解，直到静秋悄悄地拉了她一下衣服，她才会点头说懂了，看着老师讲的口干舌燥，嘚嘚瑟瑟的小样，静秋心里得意极了，暗自思忖：“不信我整不了你！累死你！”数学老师是本科毕业，当时的年代，在学校里也是凤麟毛角，由于他的性格不适合在官场打拼，所以被分配到乡镇学校教学，但他有一副傲骨，恃才而骄，特别狂妄，把所有的老师都不看在眼里，孤傲成了他做人的资本。所以他的朋友特别少，他心里总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悲凉，同学们没人喜欢他，背地里都叫他凶神恶煞的“孙阎王”！
最可笑的是那个英语老师，她是静秋姐姐的同学，对静秋总是另眼相看，特别照顾，但静秋一点也不喜欢她。因为她穿得特别另类，为人师表了，却成天穿着一条大红裤子，一件花绿绿的上衣，前面的下摆像小燕子的尾巴，几乎要垂在波凌盖，后面还不够肉，露着腰带，一猫腰就露出她白嫩的皮肤。头发爆炸得像一个鸟窝，多次遭到校领导的指明严厉批评，她是从城里来的，所以时髦是她的强项，脸上的脂粉，一说话就能往下掉渣，打个红嘴唇，像妖精刚刚掏了死孩子似地血红，涂着腮红，乍一看，就像舞台上唱大戏的跳梁小丑。最不能容忍的，是她讲课的音调，又尖又长，突然拔尖一声，飞入九霄云外，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又突然像断了气，猛然一拐弯，直扎地狱之门。那声音抑扬顿挫得让人毛骨悚然，浑身起鸡皮疙瘩。一节课，就是唱课，而不是讲课，听她的课，真是一种无情的折磨，冷酷的摧残！同学们一到她的课，全部变得无氧呼吸，四十五分钟熬下来，都变得神经了！她特别喜欢静秋，不仅仅因为静秋是她同学的妹妹，更因为静秋有坚韧不拔的毅力，能把她整堂课全部听完。
       没事的时候，她喜欢找静秋聊天，静秋也会毫不客气，直言不讳地告诉她上课的缺点，还有装扮上的感觉，她也渐渐地接受了静秋的建议，试着不再浓妆艳抹，只薄薄地打了一层雪花膏，当静秋拿着镜子送到她面前时，那种清水出芙蓉的清纯之美，简直让人惊呆了，远比带着一个假面具要真实俊俏的多！她还脱掉她引以为荣的大红裤子，穿了一件白色的小棉服，搭配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甩掉那双红艳艳的皮靴子，登上一双白色旅游鞋，把头发也拉直了，长长的披肩发，像黑色的瀑布般垂下来，这回连只苍蝇也落不下，别说住鸟了。当她再次出现在班级时，同学们一片惊呼啧叹！她冲着静秋感激地笑笑，一节课，同学们都静静地听课，接受了这位浮华新潮的小老师，再也不叫她另类。有几个大龄男同学，偷偷地爱着她，抢着给她擦黑板，拿教案，喜欢得死去活来的。
        她爱美，没有错，只是没有朋友告诉她如何是真正的美，如何是适得其反。任何事情都不能过犹不及，恰到好处才是最美！英语老师和静秋竟然成了“死党”，关系从此铛铛的。在小桥上，树林边，拍了好多照片，当做纪念。有一个年轻的小老师，蛮英俊的，只是家是乡下的，一身土里土气的，向她大胆地送上一封情书，英语老师好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那般振奋，然后是歇斯底里地喊叫，“静秋，你看他，多不自量力！他敢说他喜欢我，他还爱上我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静秋看了她一眼，没吱声，直到她不再发狂、发疯、夸张地表演动作，也不再手舞足蹈，静秋才淡淡地说：“很新奇吗？你以为你是城市的，就不可一世吗？我也是农村的，你怎么和我交朋友？一家女百家问，他有错吗？他连问的资格也没有吗？别这样大呼小叫的，很伤人自尊的！”“小屁孩，你懂什么！这年代，不谈感情，只谈钱和权！你看他有吗？他配吗？”静秋看着她那自命不凡、丑态百出的样子，“你嫁给钱权去吧，你的世界里不配有朋友！”甩手就走，小英语老师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平日温顺的静秋，竟敢如此大胆，一天过去了，静秋也不理她，她终于忍不住了，想想静秋的话也很有道理，又笑嘻嘻地去找静秋，“来我宿舍玩会吧，我自己好孤独。”“你和钱权玩去。”静秋头也不抬，写着作业，“你不听话，我告诉你姐姐去！告你欺负我！”静秋没办法，只好陪她一到关键时刻，她就会拿出这个狠招，让静秋屈服，无可奈何。
        羽对静秋的温度也有些过火，时常偷偷地往静秋的文具盒里塞一封热情洋溢的小情书，无非都是肉麻的“我爱你”、“我喜欢你”、“让我一辈子照顾你”，海誓山盟的话简直能感天动地。静秋大怒，严词拒绝，当着同学的面，训斥得羽面红耳赤，羞愧难当，羽很没面子，最后恼羞成怒，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趁静秋出去不在班的时候，把静秋的书本全部偷走，扔进了厕所里，静秋哭得很伤心，羽暗自欢喜，心里好不痛快！这次意外的打击，让静秋好多天都不能恢复平静，学习成绩一下子落了十几名，光复老师没有批评羽，不知从哪借来书本，在静秋趴在桌上发呆时，轻轻地放在她的桌上，静秋看着老师那坚定的目光，希望又重新燃起来，感激地冲着老师点点头。虽然彼此都没说一句话，在那静静的教室里，静秋的心，犹如在波涛汹涌的大海边，心潮澎湃！她终于重新审视自己，重新拿起笔，打开书本，加入到紧张的学习中。任课老师在光复老师的邀请下，给静秋补习落下地功课，静秋突飞猛进，不到一星期，又成为班里的佼佼者。静秋也懂得，拒绝一件事情，不论从语言，还是行为，都必须讲究场合和方式，语气也必须委婉，让人做到心悦诚服的接受，这才是最佳的解决方法。
        静秋并没有记恨羽，在一个星期日，她给羽写了一张字条，“我有事和你谈谈。”静秋约他去了小桥边，羽还以为静秋要找他算账，摆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姿态，根本不屑一顾。静秋向羽承认了错误，坦诚地告诉羽，自己的想法和将来的打算，并委婉地告诉羽，年龄都还小，不适合也不应该谈恋爱，学习考学才是唯一任务，说得羽脸红彤彤的，一会又红又紫的，像个大茄子。静秋大方地伸出手，“来吧，让我们做个好同学，一辈子的好朋友！”羽羞愧极了，深深感叹静秋的胸襟大度，也向静秋赔礼道歉，两只手握在一起的瞬间，流淌出发自内心的欢快，立志一起加油，一起奔向大学的校门。
        该放寒假了，静秋快乐得像一只要飞出笼子的小鸟，兴奋地收拾好回家的衣物，唱着《敢问路在何方》，大步走出校园。“静秋——”几声清脆的自行车铃声，静秋的歌声立马停止，“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还有如此豪情的时候！回家就高兴成这样子！”静秋羞得脸飞过两片红霞，低着头不好意思开口说话，“走吧，华叫你去呢，让我来接你！”老师哥哥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
        一进门，香气扑鼻而来，华做了一大桌好吃的，惹得静秋肚里地馋虫立刻“咕咕”叫起来，垂涎三尺。华和老师哥哥都笑了，“快洗手，吃饭！”静秋跑来跑去地把凳子摆好，刚一坐下来，碗里就满了，华和老师一起给她夹菜，塞的静秋的嘴都盛不下了。“一会，我们去城里一趟，顺便回华的妈家看看，天冷就不带秋儿了，你在家给我们看家，照顾孩子，行不？”老师哥哥温和地看着静秋，静秋嘴里大嚼着，“放心去吧，一定完成任务！”
        秋儿长得像极了老师哥哥，小名叫静静，大名叫忆秋，华告诉静秋，老师哥哥用这种方式把静秋当做生命的最美回忆，甚至是心里的最爱，他把那种不能得到的爱，倾注在静静身上，华一点也不吃醋，她相信爱情的魔力，她相信和光复老师是经历过风霜雪雨的，华还和静秋打趣，如果静秋是个成熟的大姑娘，如果光复老师和华没有认识结婚，说不定他会娶静秋，静秋害羞地抿着嘴笑，用拳头给华警告，当做胡说八道的报酬，看着华和静秋打得热火朝天，说说笑笑的场面，光复老师在一旁像欣赏着美好的风景，开心地笑着，“华，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爱人，静秋，是我一生最重要的朋友知己，缺一不可！”
         太阳的光芒离开小院，在山边和蔼地微笑着，老师和华终于回来了，静秋立刻迎上去，接过大包小包，摆了一地，老师兴高采烈地对静秋说：“快看看，包里面都有什么？”静秋打开一个个包，全是新衣服，静秋心里想：这与我有啥关系？无非是对我炫耀吧！让我夸他们几句。华从背后笑呵呵地拿出一个包，“静秋，打开看看！满意不？”静秋茫然了，一件红艳艳的、黑白相间的格子大衣，赫然出现在静秋眼前，用手一摸，软软地，特别温暖，拎起来，雪白的毛领，痒痒的，麻麻的，滑滑的感觉，静秋疑惑地抬起头，看见华和老师哥哥正笑容满面地望着她，“快穿上，给我们瞧瞧！合适不？”静秋觉得太意外了，他们怎么会给自己买衣服？华又催促着，把静秋的旧棉袄脱下，穿上新的大衣，拉着静秋到镜子面前，静秋自己都不相信，刚才还是土里土气的丑小鸭，瞬间变成了“白天鹅”，老师哥哥也无不惊叹，静秋那清新靓丽，让他惊叫着：“华，你快看！静秋的体型好完美！”“真是袅袅婀娜，个子都要和你一般高了！”“看那白色的毛领衬托着她的粉红色的脸，真是绝配！”老师哥哥一连串地脱口赞美，静秋又害羞又兴奋，华也忙着试衣服，给静秋走着模特步，屋里好热闹，欢快的笑声，像一只只小麻雀，飞上一棵棵小树，一不小心跌落在地上，让冰冻的大地都咧着嘴偷笑。
        学校的宿舍已经“人去楼空”，各奔东西，回家去了，静秋只能住在老师哥哥家了，老师哥哥在客厅里摆上一张折叠床，就成了静秋的卧室，静秋关上门，高兴地又穿上衣服，欣赏着，在床上打着滚，像穷汉子得个驴。一点困意也没有，“睡了吗？”老师轻轻地扣着门，“没有呢。”静秋慌忙脱掉新衣，坐在床上，用手拢着滚乱的头发。老师走进来，送来了一杯咖啡，那是静秋长那么大，第一次喝到的最美的饮品，老师还给她加了糖，微微的苦涩，伴着绵绵的甘甜，静秋细细品味，韵味绵长，一直浸在喉咙，让静秋一生都难以忘记那种感觉，以后无论再喝多少次咖啡，都没有再喝到那天夜晚的绝美的味道。
         “门不用锁，有时进来取东西，你就这样睡就行，没有坏人进来。”老师开着玩笑出去了。华在卧室里唱着“催眠曲”，拍着孩子轻轻入眠，静秋瞪着微微的月色，慢慢地，慢慢地，兴奋的喜悦渐渐地被带进梦乡。手里还抱着新衣服，头歪斜着，也没枕枕头，也没脱衣服，没盖被子，斜卧在床上，连灯也都忘记关了。
         门外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进来，慢慢地把衣服拿开，挂在衣架上，把静秋轻轻地抱起，把头放在枕头上，盖好被子，弯下腰，在静秋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晚安，好梦！”关好灯，走出客厅。“睡着了，哈哈哈哈”“嘘——小点声，别吵醒她。”“睡得像个小死狗，醒不了的。”“那我们也快睡吧，一天累死我了。”“那我们来吧，开始革命吧！哈哈哈哈……”吃吃的笑声，缥缈得像一丝浮云，在夜空中飘逸着，月亮害羞地扯过一片云彩，挡住眼睛，还是忍不住悄悄露出半张脸，静秋梦见了爸爸妈妈，正欢快地跑在家乡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