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眉

        医院走廊的椅子上，静秋如坐针毡，时间过得如此煎熬，等得焦头烂额，结果终于出来了，静秋扑到取化验单的窗口，真有点点奋不顾身的感觉，目光紧紧地盯住检验结论的一栏，心跳的要蹦出来。
         支持材料1是材料3的生物学父亲，支持材料2是材料3的生物学母亲，其中亲权概率大于0.9999……
         静秋一阵眩晕，倒在光复老师的怀里，等睁开眼睛，又哭又嚎，不顾医院里的人如何惊异地看着她，一把揪住光复老师的衣领，一顿狂轰乱炸，扇得光复老师的嘴角都流出血来。
         “你这个畜生！你毁了我的一生！”
         光复老师任凭静秋发泄着，无声息地流着泪，心里也充满了愧疚。静秋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不堪重负，病倒了。拒绝去医院，拒绝饮食，只呆呆地看着岚的照片。
         “对不起！岚，对不起你！”
         “这多年，我都给你头上带着一顶绿帽子，你不但不怪我，还那么容忍我，放纵我的过错！”
         “可是，岚，你真糊涂呀！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让你一个人默默忍受这么大的心里折磨！”
         “我多么愿意和你分担那份痛苦，可是，我永远也不能弥补我的这份歉疚了！”
         静秋绝望地躺在床上，自己梦寐以求、光鲜亮丽的婚姻外壳下，竟然隐藏着如此龌龊、不堪回首的一幕！静秋茶饭不思，哀哀看着日出日落。
         静秋突然起身，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憔悴的自己，露出一丝苦笑。站起身，洗了脸，还化了个妆，找出和岚结婚时穿的婚纱，一切穿戴整齐，又重新躺在床上，渐渐地，渐渐地，陷入昏迷。
         光复老师，也很害怕，他知道静秋的倔强脾气，不出这口恶气，心里不会顺畅的，怕静秋出意外，所以不断地给静秋发短信，赔礼道歉，甚至做出承诺，任何要求他都会满足她，只要静秋从痛苦中走出，重新放下包袱快乐地生活。
         所有的信息，都石沉大海，光复老师更加焦躁害怕，从害怕担心转为胡思乱想，不顾一切地打电话，哪怕听到静秋的怒骂声，哭喊声，也都是一种安慰。但是电话始终没人接，光复老师再也坐不住了，开车跑到家，使劲敲着门，一点声音也没有，死一般寂静，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又充满无奈，光复老师赶紧拨打了报警电话。
         当他们破门而入时，看见静秋安静地躺在床上，像睡着了一样。
         “静秋——”光复老师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静秋手里抱着岚的照片，任凭光复老师怎么喊都没有回音。
         “快送医院！”一个人高喊着。光复老师匆忙抱起静秋，静秋浑身软绵绵的，头低垂着，光复老师疯子似地抱着静秋直奔楼下，车呼啸着驶向医院。
         看着静秋被推进急救室，光复老师捶胸顿足，差点撞墙了。
         “如果知道会这样，我宁愿一辈子隐瞒这个秘密，对不起，静秋！”
         光复老师深深地自责着。
         焦急地等待，门终于打开了，大夫走出来。
         “静秋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幸亏送得及时，经过一番抢救，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是，病人的情绪有过激反应，千万不能再受到刺激，否则精神……”
         “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光复老师的一颗不安近垂死的心，又复苏了过来。拍着胸脯，狠狠地捶着头，泪哗哗地流，模糊了急救室的门。
         静秋依然拒绝食物，每天靠着点滴勉强活着，也不睁眼看光复老师，光复老师黔驴技穷，无奈只好搬救兵，把俊找了回来。
俊，心急火燎地赶回来，看着虚弱清瘦的妈妈，像个小孩子扑在静秋的床前。
         “妈妈，我回来了！”
         “儿子，不好好上课，你回来干嘛？”
         “我宁愿不上学，也不让你受委屈，你如果再继续这样折磨自己，我明天就去辍学。”
         这几句话吓了静秋一大跳，立刻睁着深陷的大眼睛。
         “不！不可以！你十年苦读，为的就是一举成名，多么得不易！怎可轻言放弃！妈妈会死不瞑目。”
         静秋越说越动情，抓住俊的手，泪顺着眼角淌下。
         “我的一生，爸妈最重要，爸爸走了，奶奶也走了，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就忍心看我沦落成无依无靠的孤儿吗？”
         静秋哭得更加无法控制，把心肝仿佛都要哭出来了。
         “妈妈好好吃东西，快点好起来，儿子大学毕业，找到好工作，还准备给你领回儿媳妇呢。俊的人生阅历肤浅，还想让你给把关呢。”
         俊把头靠在静秋的脸上，撒着娇，耍着小孩子的性子。俊的言谈举止，像一股温暖的清泉，涤荡着静秋干涸的心扉，一道束明媚的阳光，又重新照射进她冰冷的的心房。
         静秋露出了一丝母爱的甜美笑容，暗暗下定决心，她必须活下去，还没看见儿媳妇，还有大孙子，静秋沉浸在美好的遐想中。
         俊用眼睛偷偷向光复老师眨了眨，两人会意地笑着，都长长地舒缓了一口气。露出轻松的笑意。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静静匆匆地打来电话。
         “爸爸，爸爸，快来老家看看妈妈吧！”
         “怎么了？你慢慢说！”
         “妈妈病了，病得很重，如果回来的及时，还能见上一面，如果回来晚了，别后悔！”
         静静那边传来了哭声。
         “静静，你别哭，你在哪里？”
         “我已经回到妈妈这了，正在照顾妈妈呢，你快点回来吧！”
         光复老师放下电话，几乎陷入绝境，更是自叹没有分身之术，本身就觉得愧对华一辈子了，如果不去实在于心不忍，于理不周，一辈子都会心里不安宁。可是静秋也需要照顾，真是左右为难！
         静秋一把拔下输液器，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收拾着东西。
         “俊，赶快去你华姨家！”
         “救人要紧，我已经没啥事了，一起去吧！我也一直愧对华这多年，我也去看望她！”
         光复老师也顾不得许多，也顾不得争辩，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到华的家，一进门，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门口高悬着彩虹门，摆满了鲜花，花篮，地上铺着大红地毯，一直延伸到屋门口，柔情似水的歌曲，欢快的曲调，这活跃的气氛，哪里是重病人所能该有的场面？倒像是一个婚礼的现场。
         纷纷退步，都以为走错门了，站在门口外，疑惑地四下张望。
         “爸爸，姑姑，小弟，你们来了，快请进！”
         “静静，这是怎么回事？谁结婚了？你妈妈不是病重了吗？你妈妈呢？到底怎么了？”
         “进屋就知道了，快点进屋去！”
         静静看着这一行人，如坠入云雾的样子，咯咯笑着，在前面带路进了屋。
         华穿着红色的婚纱，头上戴着金光闪闪的王冠，看着光复老师一行人，不生娇羞，像一株盛开的海棠花。
         “光复，你终于来了！静秋，俊欢迎你们光临。”
         华站起身，脸上全是灿烂幸福的妩媚。
         光复老师四下看了看，再无其他人，更加大惑不解。
         “华，你在搞什么名堂？你和谁结婚？为什么骗我们来？”
         静秋也更是迫不及待，抓住华的手。
         “华，这是怎么回事？我都晕死了，你这是要和谁举行婚礼？”
         “当然是和光复老师了！还能有谁？”
         华坚定地说着，痴情望向光复老师。
         “什么？和我？我怎么不知道？谁答应你了？谁让你这么做的？”
         光复老师急得直跺脚，说话的声音都走调了。
         “爸爸，你先别急，不用这个方法，你也不会来的，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
         静静赶紧解释着，唯恐光复老师大发雷霆。
         “爸爸，姑姑一生只爱姑父岚一个，心里真的没有你的地位，这多年，你无数次的追求都遭失败，可是妈妈却还一如既往地爱着你，前几天妈妈得病，就是因为对你相思过度，日思夜想，愁坏了身体。”
         “既然姑姑不肯嫁给你，你就答应妈妈，和妈妈复婚吧！静静擅自做主，来给爸爸妈妈，主持这场别开生面的婚礼。”
         静静兴奋地拉住光复老师的手，满怀喜悦的望着。
         “胡闹！越大越不懂事！在哪里学会的歪门邪道！”
         光复老师气恼地甩开静静的手，静静满脸的笑容，霎时乌云密布，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很快又破涕为笑了。
         “爸爸，我给你这大的惊喜，你肯定有点出乎意外，心里一时也难以接受，这个我可以理解！你可以镇定一会，我们有时间。”
         光复老师脸色铁青，语气特别坚硬，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静静和华她们面面相觑。
         “光复老师，请你答应我的请求吧，静秋已经心有所属，你还要继续空等下去吗？”
         华，走上前，握住光复老师的手，脉脉含情。
         “不！走开！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光复老师突然勃然大怒，一把推开了华。
         “你们娘俩太过分了！不可思议，简直就是一丘之貉！把我当做什么了！”
         光复老师扭头就走，静秋上前一把拉住光复老师的胳膊，声音都发颤了。
         “哥哥，你还想怎样再去伤害这个痴情的女人？我也请求你，就答应华吧！”
         “谁也别劝我，都给我闭嘴！”
         光复老师发疯地踢倒音响，扯掉帷幔，把鲜花踩了一地。
         “我这辈子非静秋不娶，否则就孤老一生，死也不再娶！宁愿凄凉度日，无怨无悔！”
         “今天你敢走出这个院子，我就死给你看！这是我深思熟虑的，最后一次请求你！”
         光复老师充耳不闻，视若无睹，气势汹汹地走出屋。俊上前一拉，被光复老师甩了一个趔趄。
         “你等着后悔去吧！我一定让你内疚一辈子！我即使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这个负心汉！喜新厌旧的王八蛋——”
         华，突然疯狂地暴跳如雷，平时特别温柔的她，变得让人惊讶，让人陌生恐怖！静静和静秋都拼命地追了出去。俊也向前跑了几步，一回头，惊慌地大喊起来。
         “华姨，不要——”
         华的手里不知啥时候多了一瓶农药，说时迟那时快，一仰脖，“咕咚咕咚”全部倒进肚子里，还不解气，泪流满面，几秒钟的迟疑，一头撞在墙上。俊扑过来时，一切都为时过晚。
         这骇人的一幕，那浓烈的药味，呛得俊直咳嗽。
         “快来人呀——华姨喝农药了——快去医院！”
         所有人都乱成一团，惊慌失措，光复老师把油门都踹到底了，还觉得车速不够快。一个小时过去了，华还在抢救，静秋等人急得像惹祸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地在门口打转，静静恼怒的眼神，恨不得把光复老师吃掉。
         “告诉你，今天我妈妈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的话，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恨死你一辈子，从此我们断绝父女之情！”
         光复老师捶着墙，痛哭失声。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做了什么孽了？老天这么无情地惩罚我！连个太平日子这么一点权利，和渴望都不给我！”
         一个五尺的汉子，蹲在抢救室门口，呜呜大哭。一个大夫默默走出来，静秋和静静同时上前，异口同声地询问。
         “怎么样？没有危险吧？”
         大夫惋惜地摇摇头，半天没吭声。
         “到底怎样？快说呀！”
         “虽然生命无碍了，但是后期护理可能需要耗尽大量人力，这是最大的不幸！”
         “怎么讲？快说呀！”
         “家属要做好照顾病人的心里准备！也许一年半载，也许是一辈子。”
         “她有啥结果，怎么还是一辈子？”
         “病人喝了太多农药，威力特别强大，直接伤害了她的大脑神经，头部又受重创，救过来，大概也是个植物人，最好的结果，就是变  成一个痴呆，不认得任何人，不记得任何事，出门都找不到家，就像老年痴呆一般……”
         大夫耐心地讲解着，所有人都跌入冰谷，失望透顶。华安静地躺在床上，不说不笑，不哭也不闹，像睡着了，只是胸脯跳动着，告诉人们她还有生命的特征，用羹匙给她食物，还有吞咽的功能，就是不睁开眼睛。
         “妈妈，都是我害了你，都怪我太鲁莽，不想弄巧成拙。”
         静静跪在床边，哭得惨不忍睹。
         “静静，起来吧，原谅爸爸，是我又一次伤害了你妈妈，这辈子注定是我亏欠她太多。”
         静静把手一甩，不理他，光复老师沉思片刻。
         “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要照顾华一辈子！”
         这铿锵有力的声音，震惊得静秋她们都目瞪口呆，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光复老师可是多次拒绝华的请求，那么坚定，华都这样状况了，分明就是个大包袱，他怎么会选择了承担？牺牲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去照顾这个毫无知觉的植物人？
         “不需要你的怜悯，你那么讨厌妈妈，你会有这样的好心？以后，我会照顾好妈妈！你和你的梦中情人走吧！就着我还没发脾气，没后悔，赶紧滚！”
         静静扭过头要强地抹掉眼泪，不再看他们。
         “静静，不要这样，你怨恨我，我不会计较，不要连累你姑姑，与她无关，照顾妈妈是我决定好的，不是临时头脑发热，我会精心地
照顾好她的，用我的行动，弥补我的过错，你回美国吧，孩子还小，需要你的照顾，想妈妈了，就回来看看……”
         “你，你……”
         静静没说出话，茫然地看着光复老师。
         “从今以后，我会放弃我的毕生追求，不再打扰静秋的平静生活，还你一个平静安逸幸福的日子，如果真的遇到像岚那样优秀的，就再嫁一个。”
         “哥哥，说的哪里话，我已经心如止水，以后只为俊活着，就让我和你一起来照顾华吧！也让我弥补一点我心中的愧疚，是我们的鲁莽，无休止的伤害，把华推向绝望的顶峰。”
         静静抱着静秋，拉着光复老师，激动地哭了。
         光复老师专门给华特制了一张床，可以来回挪动，有阳光的时候推着她去晒太阳，累了，出汗了，把华轻轻抱起来，换床单，换洗衣服，连内裤都洗得一丝不苟，总是把华打理得干净平整，一年一年，从来没有生过一次褥疮。
         每到夏季，就给华买又大又甜的西瓜，这是华最喜欢的夏季水果，记得当年，华让光复老师喂给她吃，张着小嘴，眯着眼睛，等光复老师一口一口喂她吃，光复老师想到这些，热泪盈眶，这些遥远美好的记忆，什么时候丢失的呢？
         “华，如果可以重来，我发誓，一定圆你这个美梦，重新再娶你一次，给你举行一个盛大隆重的婚礼……”
         可是这样动情的话语，华却听不到，也不表示她的喜怒哀乐，任何话，任何的呵护，都丝毫不能打动她，她只是静静地睡着，从认识她，那是华第一次发火耍脾气，也成了最后一次。
         “华，我宁愿听你发火，听你骂我，也不愿意看你哀哀地躺在床上，华，我求求你，快点醒来吧！”
         光复老师拿起华的手，抽打着自己的脸，静秋来了，默默地看着华落泪。
         “人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呀！”
         一场错误的恋情，造成了多少人痛彻心扉的悲剧！光复老师一下子苍老了，鬓角斑白，冷峻的脸上，没有了往昔的笑容，整天对着华唉声叹气，懊悔不已，看着静秋，又控制不住哭起来，满腔的悔恨，满腹的希望，到头来只换来这个意想不到的结局。
         “别哭了，也许这样才会让我良心发现，每天细心照顾她，会让我心里安宁一些，只是不能再照顾你了，让我很心痛！”
         “这些不用说了，多说也无益，今天来看看华，也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俊，大学毕业工作，处了一个女朋友，双方都情投意合，考虑结婚了？”
         光复老师激动地站起来，双手搓着手，忘情地、紧紧地抱住静秋，静秋默默地推开他。光复老师脸上，刚刚才露出的一痕微笑，像雨后天晴出现的一道彩虹，立刻尴尬地咧着嘴，不知所措。
         “俊，为了我们，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留下来照顾我们，孩子已经懂事了，你放心吧！”
         静秋暗示着，始终没说出俊是光复老师的儿子，只打个手势。
         “谢谢！谢谢你静秋！谢谢你把我、我……”
         静秋连连摆手，怕刺激到华，她认为，华也许会有知觉，她会醒来的，不愿让她知道真相，再受到伤害，再受更大的刺激。
         “谢谢你把孩子培养得这么优秀！”
         光复老师眼圈红红的，握住静秋的手。
         “我们以后只做兄妹，好好照顾华！”
         “一定！”静秋举起拳头。
         “经过多次磨难，我已经明白了，与其让更多的人无辜受伤，不如就伤我一个，默默地关注你们的幸福，也是我最欣慰的。”
         静秋难过地扭过头，抹着眼泪。
         “快看！哥哥，华听见我们说话了，她流泪了——”
         光复老师奔到床前，静秋他俩一起俯下身，拉住华的手。
         “华，你竟然会哭了？太好了！”
         华依然毫无表情，两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华，你哪里不舒服？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光复老师和静秋急急地问着。
         “哥哥，华有知觉了，华会哭了！”
         静秋高兴得跳起来，紧紧地抓住华的手。
         “哥哥，华的手怎么这么凉？”
         “不会吧，你没来之前，我还用热毛巾给她擦手来呢。”
         光复老师也特别激动，握住华的手。
         “太好了，你会哭了，我们都希望你早日康复，恢复原来的样子，然后我诚心诚意地向你求婚，我还要给你送上999朵红玫瑰，给你亲自披上漂亮的婚纱，让你成为我最美丽的新娘……”
         哥哥深情地把华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华，又有两颗泪珠簌簌滑下，静秋和光复老师沉浸在华苏醒的快乐中。
         “哥哥，我怎么觉得华比刚才还凉了许多呢，不对吧？手和脸都是凉凉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光复老师心里一惊，用手摸摸华的心脏。
         “可毁了，今天心跳怎么这么微弱？静秋，快！快送医院！”
         背起华就跑，一路上，车子开得飞快，把路人都吓得赶紧躲避。
           医生检查完毕，翻开眼睛，淡淡的扔出一句话。
         “准备后事吧！”
         “不！不会的，她都会哭了，她已经有知觉了！”
         “大夫，求你再救救她吧！”
         光复老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求求你们，救救她！救救她！”
         “你快起来吧，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
         “她的情况，能活到如今，已经是个奇迹！”
         “受伤那么重，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个意外，意外中创造了奇迹！”
         光复老师抱着冰凉的华，失声痛哭。
         “你连个机会也不给我，我的后半生怎么活呀？”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你们两个女人，一个是你，一个是静秋，哪个都对得起我，你给我生了一个姑娘，静秋给我生了一个儿子，可是我却负你们那么多，今生无法报答，来世做牛做马……”
         静秋流着泪，捂住光复老师的嘴。
         突然，光复老师仰天长叹一声，手脚抽搐，仰面倒在地上。
         “哥哥！哥哥——”
         静秋大声哭喊着，大夫护士忙成一团，乱成一团。
         静秋把华安放在殡仪馆里，等待静静回来做最后的辞行，光复老师高血压，心脏病一起复发，不知什么时候，这可恶的病魔，死死地缠绕在光复老师的身上。
         “真是岁月不饶人呀！”
         “岚走了，华也走了，光复老师又病倒了……”
         静秋呆呆地自言自语着，“这多的事故，怎么感觉不到心痛呢？”
         看着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这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气氛，心却一点点麻木，没有了知觉。
         几瓶液体，光复老师又像个好人，只是整个人都崩溃了，没有了一点精神，白发也更加多了，额头又出现了道道深深的皱纹。
         一夜之间，就变了个人，颓废得眼里，再也没有了原来的潇洒和活跃，呆板得让人窒息心痛！
         华没有儿子，按着她老家的习俗，必须让儿子摔丧盆，静静是个丫头，属于外姓人，族里长辈坚持不让静静，代替属于儿子的职责，同姓的侄子都忌惮华的一生坎坷，命运不济，怕从此会触了霉运，个个都退后逃避，写成了不能解决的难题，光复老师自告奋勇。
         “本来都是我的错，她的命运是我造成的，我不怕，如果真能用我的生命，能换回华的复活，我都肯做！更别说这点芝麻小事。”
光复老师自己披麻戴孝，头顶丧盆，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三步一头，五步一跪拜，磕在华的灵前。
         “华，是我对不起你，今生是我辜负了你，来世别再找我这样的负心汉，一定要嫁一个珍惜你的如意郎君，华，一路走好！一路走——好——”
         静秋看着华的遗像，总认为是在梦幻中，一个个生离死别，都是那么突然，走得是那么匆匆，一个个沉痛的打击，静秋已经感觉不到痛的气息，只木木地跪在那，一动不动，也不说一句话。
         “妈妈，当心身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就大声哭出来吧！千万别在心里憋着，你会憋出病来的。”
         儿子俊，摇着静秋的肩膀，心疼地看着妈妈，哭喊着。
         静秋总觉得是自己的出现，才会有了华的悲剧，就是不肯原谅自己。
         “姑姑。妈妈走了，再也没有亲人疼爱我了！”
         静静扑在静秋的怀里，嚎啕大哭着。
         静秋呆呆地看着静静，无声的泪水尽情地流着。
         “姑姑，你快哭出声来吧，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其实缘分这个东西，谁也说不清，你不要难为自己了……”
         静秋终于得到宽慰一般，一把抱住静静，放生大哭。
         “姑姑，你别伤心了，妈妈走了，你也倒下，我上哪里去找亲人？我就无家可归了……”
         静静抱住静秋哭得死去活来。
         “好丫头，不会的，你还有爸爸，还有姑姑，还有弟弟，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我会像华那样，疼惜你，爱护你，姑姑的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起灵了——”
         凄厉的哀乐一声连一声的响起，穿破云霄，送葬的队伍特别悲壮，让无数旁观者动容垂泪，一个个无不叹惋哀痛！静静扶着静秋，跌跌撞撞跟在光复老师的身后。
         “跪——”静秋看着华那遗像温柔的面孔，一起身,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