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眉

        主治大夫兴冲冲地走进来。
         “恭喜你们，找到肾源了！你们准备好术前的工作，明天上午九点，准备做手术。”
         静秋和灵珊高兴地握住大夫的手。
         “大夫，在哪里找到的肾源？”
         “捐肾志愿者，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让我们保密，我们必须尊重志愿者的意愿，我们一定守口如瓶，你们很幸运，只管准备做手术。”
        静秋和灵珊抱着俊，喜极而泣。
         “手术结束，一定想办法，找到这个好心的志愿者，好好感谢人家的再造之恩！”
         俊和灵珊连连点头。
         “知道了，妈妈放心吧，我们记住了，一定找到这个好心人，不行就在电脑上，进行人肉搜索，不信找不到他！”
         “这是再造之恩，怎么可以悄无声息地，就这样作罢，人必须学会感恩才行！”
         俊激动地满眼泪花，心中燃起生命的希望。
         “俊，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有救了！”
         俊和灵珊热烈拥抱着，兴奋极了。俊还破例让灵珊扶他起床，走到床前，欣赏着外面的美景。春风习习，春暖花开，枝条抿着小嘴，吐出嫩芽，雀鸟叽喳地，树上地下跳跃着，俊特开心地欣赏着，看到了春天生命的萌芽。
         “辛苦了，灵珊，如果我手术成功，我出院恢复了，就和你举行盛大的婚礼。”
         灵珊幸福地靠在俊的肩膀上，开心地笑了。
         “如果我手术失败了，你就再重新找一个比我优秀的男孩，我会在天堂祝福你永远幸福快乐！”
         灵珊急忙用手捂住俊的嘴。
         “不许再胡说八道，你一定会成功的，没有失败！”
         “我说是如果有万一！”
         “没有万一，如果你走了，我也不会苟活。”
         俊紧紧地抱住灵珊，深深地吻着灵珊。
         “妈妈，我住院这久，怎么没看见舅舅来看我呢？他平时可是最喜欢我的。”
         俊特别意外，也很好奇，灵珊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舅舅也许出门了，他如果知道，一定会来，他比谁都着急。”
         灵珊极力劝着俊。
         “你舅舅不知道，他身体不好，怕他受不了打击，没敢告诉他！”
         三口人正在议论纷纷，光复老师一步跨进病房。
         “我已经知道了，你们不用瞒我，我现在身体好着呢，这点小小打击，不会把我击倒！明天俊就做手术了，我怎么能不来？”
         “舅舅，惊扰到你了，谢谢你来看我！”
         俊赶紧扶光复老师坐下，静秋脸上掠过一丝不快，瞬间就雪化冰消了。
         “俊的肾源是一位志愿者捐赠的，到现在也不告诉姓名，你说奇怪吧？”
         “不告诉，肯定有不想让人知道真相的理由，你们只管放心做手术，一切有我！朋友拖朋友介绍的，我也不清楚。只要能有肾源就万事大吉！”
         光复老师特别淡定，连静秋都觉得纳闷，从来都没看见他如此镇定，这么临危不乱。
         “对不起！那日是我心情太急躁，谢谢哥哥！”
         “静秋，我想求你一件事，不知你能否答应？”
         “什么事？你说吧，这次能顺利找到肾源，都是你的功劳，有那多的朋友帮忙，俊才会尽快做手术，今天只要你不说我们的私事，我都能考虑！”
         “我，我想……”
         光复老师突然有些激动，站起身来，凝视着俊，充满了慈父般的眼神。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我，我想听俊叫我一声爸爸！”
         光复老师有点紧张，声音也有些颤抖。
         “这个，这个……”
         “好呀！好呀！这是我心里最希望的，如果真能和妈妈走到一起，我理所当然叫你爸爸！”
         “俊——”
         静秋还没来得及阻止，俊已经跪在地上，一个头磕下去。
         “爸爸！哈哈哈哈，妈妈这回你可不能再耍赖了。”
         光复老师两只手颤抖着，扶起俊。
         “儿子！真好听！再叫一声！”
         静秋阴着脸，使劲白了光复老师一眼。
         “你来添什么乱？”
         “妈妈，你就答应我这个小小请求吧，如果我手术成功了，我就亲自为你们，主持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如果你拒绝我，不同意，我就不做手术，让你看着我的器官日渐衰竭，离你而去……”
         “俊，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你这是拿刀子扎我的心呀！”
         静秋哇哇大哭，一把抱住俊。
         “妈妈，你就忍心看着俊拒绝手术，忍心让他被病魔，夺去这年轻的生命吗？你就这么一个儿子呀！”
         灵珊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帮着俊说话。说到动情处，“扑通”跪在静秋面前，俊也摇摇晃晃地跪在地上。

         “好孩子，快起来，你们快起来！”
         “你如果答应我们，我们就起来，不管我的手术是否成功，你都和爸爸结婚，一起相依为命，共度晚年，我才会放心，即便走了，也会心安，走得无牵无挂。”
         静秋扑在地上，与两个孩子哭成一团。
         “好！好！儿子，妈妈答应你，只要你能放心做手术，妈妈做什么都无所谓，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就是你让我去死，我也在所不惜。”
         静秋闭上眼睛，泪像断线的珠子，对着俊和灵珊点点头。
         俊和灵珊都笑了，依偎在静秋怀里。
         “妈妈的怀里好温暖！”
         俊竟然在静秋怀里靠着，睡着了，静秋拍着俊的肩膀，像小时候那样，俊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静秋，我来了老半天了，该走了，俊明天手术时，我就不来陪你了，灵珊好好照顾你妈妈！我过些天再来看俊和你们！”
         “你身体不好，不用来了，自己保重身体！”
         这一夜，静秋一家三口，又激动，又害怕，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俊像个大人，变得絮絮叨叨，不停地嘱咐妈妈，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弄得像遗别留言似地，惹得静秋泪水不止。
         拉着灵珊的手，像在做生离死别，叮嘱个没完，灵珊流着心酸的眼泪，深情地望着俊，用拳头警告他不许胡思乱想，胡说八道！
         谁也无法预知手术的结果，静秋一夜未眠，总觉得光复老师也怪怪地，天还没亮，静秋就起床打来热水，用毛巾给俊擦脸，擦了一遍身体，连每个小手指头，都擦得那么仔细，说不出一句话，也不敢流下一滴泪，唯恐俊会心里不安宁，默默地望着俊那张纯净英俊的脸。
         “妈妈，看你今天怎么了？老盯住我不眨眼睛，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为了你和爸爸，还有灵珊，我一定会绝处逢生，创造奇迹！  阎王爷把我叫去，我也会大闹阎罗殿，拼命跑回来，我还得给你和爸爸举行婚礼呢。”
         俊，今天也出奇地淡定，还和静秋开起了玩笑。
         “俊，一定平安回来，我等你！一定要坚强！”
         俊和灵珊拉着手指头，举着拳头，像一对小傻瓜似地，郑重地立下誓言。
         大夫护士来回奔走着，看起来比往日都忙，神情也有点严峻，把静秋和灵珊叫去，写了医嘱，和手术风险同意单。
         “你们仔细阅读一下，同意就在家属一栏签上名字。”
         静秋看着一系列手术中，可能出现的危险状况和不测，心跳得有点做不了主，握笔的手也抖个不停，腿也哆嗦打颤，脸色惨白，汗水湿透了衣服。
         灵珊一把扶住静秋，抢过笔。
         “妈妈，别紧张，我们的祈祷，老天的保佑，俊一定会平安度过劫难，我是他的未婚妻，我们已经定亲了，我就是俊的媳妇，生是俊的人，死是俊的鬼，这个字就让我来签吧！”
         灵珊握笔的手，几次把笔滑下，用力把灵珊两个字写在家属栏，医生都感动了。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请在手术室外耐心等待，相信我们！”
         医生拿起手术单等，走入了更衣室。俊躺在床上，微笑着和静秋灵珊挥着手。
         “别着急，放心吧，我睡一会就出来了！我一定会活着出来！”
         灵珊使劲抓着静秋的胳膊，长长的小指甲，都要刺穿静秋的皮肤那般疼，身后传来手术车的隆隆声，一个人，用白色床单盖着，脸也被遮住，快速推进了手术室，随后俊也被推了进去，门，缓缓地关闭了，静秋的心，仿佛被炸碎了剧烈疼痛，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坐在椅子上，大汗淋漓。
         “光复老师怎么没有来，没道理呀，俊是他的儿子，他那么疼惜他，在意他，这么重要的日子，生离死别的时刻，他去哪里了？”
         “这个狠心的爸爸！”
         静秋心里无数次地大骂着光复老师，灵珊给静秋擦着汗，急得来回走着步，自己也是汗流浃背，不时擦着眼角，漫长的等待，一分一秒都胜过一年时间的煎熬，静秋一边望着手术室，还不时地望向走廊，她多么希望能看到光复老师那姗姗来迟的背影。
         门突然打开了，一个手术室的护士，匆匆地跑出来，急急地打着电话。
         “血库吗？抓紧准备好AB型号血浆，马上送到手术室，急用！”
         片刻，几个护士全部武装，推着保鲜箱，一路小跑地来了。
         “快！快闪开！快闪开！”
         前面的护士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喊着。
         静秋和灵珊的心，跳动得几乎要停止了，面面相觑。
         “不是俊，绝不是俊！”
         两个人闭上眼睛，心里默默祈祷着。
         静秋的心，突然狂跳几下，隐隐作痛，不一会，好像被刀子深深刺痛的感觉，静秋痛苦地捂着心口，瘫坐在椅子上，手术门口恢复了平静。

         灵珊趴在手术门口的缝隙里，向里面张望着，只看见匆匆奔走的护士，隐约听见刀剪碰撞的声音，其他啥也看不见。
         几个小时过去了，静秋忍不住哭起来，哭得伤心欲绝，灵珊也抱住静秋大哭，手术门口的红灯突然闪烁着，变成了绿灯，静秋和灵珊同时扑向手术门口，两个大夫满头大汗地走出来。
         “俊怎么样？刚才发生什么情况了？”
         “俊的手术还在继续，捐肾者由于自身体力不支，年龄过高，又有高血压心脏病，没能下来手术台，很可惜！”
         静秋一把抓住大夫的衣袖。
         “快告诉我，志愿者哪里人，叫什么名字？我好感谢人家的再造之恩！”
         “志愿者的家庭背景很复杂，他给我们讲了他一生的故事和经历，他说他和俊有父子关系，他名字叫光复！”
         静秋头一下子被电击打了一般，栽倒在地上。
         “他的身体不适合捐赠器官，是他立下生死状，执意要捐，为了这次手术，他在医院里，准备接受术前手术工作好久了，每天输液吃药，补充能量，特别用心，但很遗憾，我们尽力了，还是没能留住他的生命！”
         “刚才弥留之际，他告诉我，把他的遗体，交给手术门外的静秋，还有一封遗嘱。”
         “我就是静秋，给——我——吧……”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浑身蒙着白色床单的光复老师，被推了出来，静秋用手推开医护人员，一下子掀开床单。
         “光复老师——”
         静秋使劲摇晃着光复老师，撕心裂肺地呼喊着。
         “你醒醒呀！你不是说还要娶我吗。我已经答应你了，你倒是醒醒呀！我还要做你的新娘呢，别吓唬我——”
         医护人员拉开静秋的手，要推走光复老师，静秋死活不松手。
         “光复老师——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明明知道自己身体状况，还干嘛要冒险？你是要我后悔一辈子吗？你快醒醒吧——我求求你了，我什么要求都答应你！”
         狭窄的走廊被围观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两个医护人员掰开静秋不放的手，另外两个匆匆地驱散人群，推着车走了，静秋拼命似地哭喊着追了去。
         “光复老师——”
         灵珊被这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看着疯癫的静秋，不知如何是好，向前追了几步，又回头望了一眼手术室，左右为难，扑在墙上，跺着脚失声痛哭。
         又是两个多小时的焦急等待，俊终于出来了，灵珊迫不及待地扑过去。
         “俊——你还好吗？”
         俊半闭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嗯，放心吧，我还活着。”
         灵珊喜极而泣，拍着胸脯，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帮着医护人员推着手术车，奔向“ICU”重症监护室。
         “家属止步！”
         门被缓缓地关上，灵珊心里升腾起重生的希望，顿时觉得天空都是明媚的。
         静秋用力撕扯着光复老师，无论怎样，光复老师再也没睁开，他那双深情的大眼睛，身体的温度也愈发得冰凉，变得僵硬，静秋的怀里仿佛抱着一团冰，只是他嘴角依然挂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静静携家带眷，一路嚎哭着飞奔回来，哭哑了嗓子，最后只剩下默默地流着泪。约翰.雷奥也随和着中国的礼节，披麻戴孝地跪在灵前。
         “静静，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失去了母亲，如今又失去了父亲。”
         “也许都是命中注定的，姑姑，不怪你！爸爸走时留下什么遗言没有？”
         “这有一封遗书，是关于财产和身后事，财产，俊一点不要，全部给你，关于……”
         静秋把光复老师的遗书交到静静手上。静静看着遗书，脸色大变，跺着脚，指着光复老师的遗像，沙哑着嗓子喊起来。
         “爸爸，我恨你！你生时不能善待妈妈，死了，你还要求不许和妈妈同葬一起，你太过分了！”
         “静静，别激动，他说的不算，咱们说的才算数！”
         “好你个光复！你好绝情，妈妈哪里对不起你！你去死吧！你不再是我爸爸！”
         静静破口大骂，疯狂地踢打着棺木，把灵前的蜡烛，供品，纸张全部掀翻，亲朋好友祭祀送来的花圈，用纸扎的宫殿等等，一下都燃烧起来，棺木都烧得黑乎乎的，幸亏人多，用水扑灭。可是灵堂到处一片狼藉，目不忍睹，众人把静静拉出灵堂，她还拼命地挣脱着，大骂着。
         “那些用他肮脏灵魂挣来的钱财，我一分都不要，你不让妈妈安生，死了我也绝不让你好过。”
         “从今以后，我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静静扔下刀子般的狠话，带着无比的失望和怨恨，回了美国，静秋顶着悲痛和巨大压力，给光复老师买了一块墓地，依山傍水，鸟语花香，幽静淡雅，这是静秋最喜欢的一个地方。

        “对不起！光复老师，我不能答应你临终最后的请求，生，我们不能成为眷侣，死，我也不能与你同穴而眠，原谅我吧，这场错误的恋爱，就此结束吧！”
         “我为你选择了这个山青水秀的人间仙境，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为你做一次选择，我要把华葬在你身边，和你作伴吧！请原谅我这样做！”
         静秋磕头赔罪，然后毅然决然地，把华安葬在光复老师的身旁，用一根红头绳，系在两人的墓碑上。
         “你们这对欢喜冤家，祝愿你们在天堂和好如初吧！我希望你们能够幸福快乐！”
         静秋在两人的墓前点燃一对红蜡烛，在墓碑上分别贴上囍字，为他们俩人举行了别致的“婚礼”。
         坐在光复老师的墓前，老泪纵横，微风吹拂着静秋花白的头发，树叶抖动着，像在发出呜咽声，安慰着静秋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让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带进坟墓里去吧！如果有缘分，我们来世再见！”
         “你可以安息了，如果你还爱我，就不要埋怨我，给你的安排，就听我这一回吧！”
         静秋抚摸着光复老师的墓碑，满脸的痴傻。
         “不要让孩子们伤心，我们都已经老了，什么样的结局都无所谓了……”
         静秋仿佛看见光复老师，泪流满面的面容，一步一回头地依依惜别，静秋木然地抬起手。
         “再见吧，光复老师！你一路走好！”
         俊的身体恢复得特别快，虽然经历了炼狱般的，严重排异反应的冲刷和洗礼，但是，俊都表现得特别顽强。他心中有对生命再生的渴望，还有对爱情的希翼，爱情的力量好伟大！
         “灵珊，辛苦你了！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傻瓜，说什么呢，不要和我客气，这都是我自愿的！”
         “我要做世上最幸福的新娘，你答应我的，不能反悔！”
         俊握住灵珊的手，笑得那么灿烂，笑着，哭着，心里炸开了朵朵幸福的花蕾。
         “光复老师，俊的身体已经康复了，还要准备和灵珊举行隆重的婚礼呢。”
         静秋笑着，又流着泪……
         “是你用自己的生命，延续了儿子俊的生命，我应该怎样感谢你……”
         静秋语塞了，声音呜呜咽咽，静秋把酒和糖果，洒在光复老师的墓前，抬头望着远方。
         “岚，你还好吗？你在那里寂寞吗？我不会让你等得太久，我明天就去把你也迁过来，我可以天天都能看见你。”
         静秋站起身，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下山去。马不停蹄，直奔岚的墓地，当静秋抱着岚的骨灰盒，站在俊和灵珊的面前时，把两个年轻人吓了一跳。
         “妈妈，你这是干嘛？你想怎样？”
         静秋表现的异常平静。
         “你们的喜期就要到了，你爸爸离得那么远，我把他接来，和我们一起高兴高兴！”
        说的两个孩子面面相觑，毛骨悚然。灵珊反应特别敏锐，急忙拉着俊的衣角，点头表示同意。
         “妈妈做的对，想得周到，只要妈妈高兴，随便你怎么安排！”
         俊也只好咧着嘴连忙点头。
         静秋把岚也葬在一块墓地上，和光复老师相隔一条花径，像是一个小区里的邻居。静秋看着自己精心的安排，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岚，等我把孩子都安排妥当，就来陪你！”
         “光复老师，原谅我最终的选择，我不能圆了你的美梦，是我对不住你对我的一片真心！”
         时间好快，这里的风景好美！又一次花开，有一次草绿。
         “光复老师，俊结婚了，我来给你们送喜酒和喜糖。”
         静秋剥开糖的外衣，轻轻放在墓碑上。
         “岚，俊也是你的儿子，是我对不起你，等到了天堂，我再好好弥补你。来，喝杯喜酒吧！”
         静秋给岚满上酒，自己一仰脖，一饮而尽。酒热辣辣地，苦涩涩地，喝不出一点甘甜的味道。簌簌的泪水滴在杯子里，静秋麻木地 坐在岚的墓前，太阳要落山了，静秋站起身下山去。
         她的身影更加苍老，有些步履蹒跚，太阳的余晖照在墓碑上，一片祥和，野花静静地开放着，散发出沁人心扉的醉意，草香的味道，更加撩人，静秋每次下山，都会很满足，这是她精心挑选的墓地，有她最爱的人，景色永远都是那么迷醉，伴着夕阳，这就是人间的蓬莱岛！
         静秋又如约般地来了，摆上果品，上了清香。
        “灵珊要当妈妈了，又害怕又喜悦，就像我当初有俊时的模样。”
         静秋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脸上一片红霞，像天边的迷醉的夕阳，那般妩媚，静秋抬头望着夕阳，开心地笑了。
         “灵珊生下一个八斤重的男孩，很健壮，十分可爱，连哭声都那么洪亮……”

        静秋兴奋地汇报着，把一条条红绸子系在墓碑上，静秋觉得自己都年轻了许多，在草丛中穿梭着，还唱起了山歌，抹着汗水，把采来的鲜花，放在他们的墓碑前。
         “灵珊该吃饭了，我必须马上赶回去，你们高兴着，我回去看孙子去喽——”
静秋带着愉悦，匆匆地走出这片美景中。
         “俊的儿子，我起名叫轩，已经满月了，这是满月照。”
         静秋把一个胖嘟嘟、粉嫩嫩的孩童照片，立在他们的墓前，墓前仿佛欢腾起来，静秋仿佛听见了他们快乐的笑声。
         “轩已经百天了，已经有12斤重了，抱着沉甸甸的，身高也有62厘米了，笑起来咯咯地，特别清脆，很像光复老师……”
         静秋痴痴地望着光复老师墓碑上的照片，渐渐陷入沉思……
         “轩，已经会翻身了，抬着大大的脑袋，好顽皮……”
         “轩，已经会坐着玩了，两只小脚丫特别有劲，一抱起来，就跳个不停，还一边咯咯地笑……”
         “轩，会爬了，每天都离不开人，一不小心，就会爬到床边，今天还摔了一下，把额头摔了一个大包，心疼死我了，我自己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
         静秋还自责地抽着自己，但是脸上依然是甜蜜幸福的笑容。
         “轩，学会走步了，摇摇晃晃地，像喝醉酒的模样，特别滑稽可笑……”
         静秋咯咯地笑出声来。
         “孩子终于长大了，我也终于解脱了……”
         静秋长长呼出一口气，把目光凝视在岚孤零零的墓碑上，突然变得凝重，不再说一句话，泪水无声地流下。
         又是一个夕阳晚照，静秋匆匆地赶来了，精神焕发，花白的头发上，别着一朵红灿灿的小花，手里拎着一个篮子，拿出四个酒杯，一瓶好酒，分别满上，静静地坐在墓前。
         “岚，咱俩重新喝杯交杯酒吧！”
         酒杯轻轻碰在墓碑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静秋满目深情，又看见了年轻时的娇柔和风采。
         静秋从篮子里取出一个包裹，颤抖着双手打开，是当初和岚结婚时穿得婚纱，依然雪白雪白的，一尘不染。
         “岚，今天是一个全新的我，就让我和你重新举行一次婚礼吧，忘记所有的过去，从今以后，我们重新开始生活！”
         静秋脱下外套，里面是红色的礼服，衬托着她依然白皙的皮肤，套上婚纱，窈窕靓丽，更加风韵迷人。
         “一拜天，二拜地，夫妻对拜，礼成——”
         静秋自己喊着，对着岚墓碑上的照片，一下下叩拜着，向着华和光复老师的墓碑，深深一鞠躬。
         “你们就是我的亲人，祝福我们吧！生不能幸福生活，恩恩怨怨，死了去天堂，当做两对神仙眷侣吧！”
         静秋凝视着岚的的照片，泪流满面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灿烂的笑容。她看见岚伸出双臂，向她走来……
         静秋一头猛烈地撞向岚的墓碑，鲜血溅红了雪白色的婚纱，像山上正在怒放的红艳艳的花朵，在夕阳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静秋迷醉地笑着，倚在岚的墓碑上，欣慰地望着山边妩媚的夕阳。
         “岚，对、不起！原谅、我的、过去，我来、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