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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常州时，租一套乡下的房子。那是两套三层楼房，很气魄的耸立在田野，就像是很豪华很清幽的别墅。
房东不在家，在北京开服装厂，听说很有钱。
直到08年，北京开奥运会，服装厂的房子拆迁，房东一家老小才回来。
夫妻俩都已不惑之年，但还是气质非凡，两个儿子英俊潇洒，儿媳妇蕙质兰心，两个孙女秀气聪敏。
一家人都漂亮体面风光，好到一起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们很融洽的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日子，他们一家人都是好脾气，而且都很勤劳。
女房东一天到晚不闲着，把房子四周阡埂，沟坡，小路边都拾掇起来，种上蔬菜；男房东把房子旁边小河里的泥沙，不停得向岸上掏；儿子儿媳妇忙着去寻找另一种谋财生路。
村上人看到他们如此辛苦卖力，就会不屑得说，这么有钱还这样劳苦，真是有点贱。
看着他们这样平凡的劳动着，虽是老板也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了。
可是他们的生活衣食住行，在外与人交接却展现着有钱人的风度和气魄。
他们穿高档品位的服饰，注重健康养生的饮食，停下来时候一家人有着小资浪漫情调。
有一日，我因孩子选择在哪里读书和蓝天发生争执。我想生活再艰苦都要把孩子带在身边教育；蓝天舍不得钱，不愿意把孩子带到江南来。房东知道此事，很严肃得和蓝天交谈。
她很温柔的劝解蓝天：“小赵，我告诉你，人活着要有骨气，不要整天皱着眉给别人看，要把生活的艰辛和苦楚隐藏起来，这个世界上只有笑话你的人，没有同情你的人·····你看我，人家都以为我有钱，其实我没有他们认为的那样有钱，没有人知道我在北京开服装厂的艰辛和困苦。知道吗？北京的房租很贵，我们只能租起一个很小很小的厂房，下班之后把厂房打扫，一家人住在厂房里这么多年·····我们不说出去，这不是虚荣，是一种尊严。你把孩子带过来读书，再苦再累都踏实，老家人还会对你另眼相看，能把孩子带在身边打工是了不起的，你当下所受到的艰难没有人看到，这是很体面的事情！”
于是蓝天勉强把孩子带到江南读书。偶尔遇到经济上的困难，蓝天会后悔把孩子带到这里读书，花费掉在老家十倍的费用，但这种感觉是短暂的。
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我有一种自豪感和成就感。还会想起房东对蓝天说得那段话，我不知道蓝天是否真的理解那段话。
其实我从小就生活在房东这样的家庭里，我的父母无论多么贫穷，哪怕借钱也要在与人交往上做到风光和体面，绝不让人瞧不起。
我认为那是一种尊严和骨气。而我的蓝天总是认为那是虚荣。


2

我和蓝天从来没有深刻的交流过，不是我不愿意和他沟通，是他从来对我的语言沉默。
前天夜里，零点钟，女儿下班回来把他吵醒，他生气了，本来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人，生气已经是很正常。
他爬起来赤着脚走到女儿房间指着女儿大吼：“你怎么整天是夜班啊？”
女儿底气十足得回答他：“我学得是夜班，再说了没人喜欢夜班，我这是善解人意！这也是干部的安排，服从安排。”
他声音更大了：“我明天去找你厅长，为啥只叫你上夜班？”
女儿不服气也很无奈：“老爸你讲理吗？也有几个一直上夜班的，人家都无所谓，你的孩子就不行啦？你去找吧。我不去上班了！”于是蓝天虽气呼呼却说不出道理了。
回到被窝失眠了，用手很温柔的抚我发丝和脸颊，问我：“你是几点睡得？”
我没好气得回答：“刚睡！”
他问我：“干嘛了睡这么晚？”
我回答：”写日记了！“
他很轻很温柔的抚弄我发丝，一本正经的说：”我和你说实话，你写那些文字，读懂的人看了就是垃圾，说好的都是读不懂的人！“
我漫不经心回答：”我写玩玩，记录生活，又不是创作！“
他用力拽了我一缕头发，我感觉有点痛，他有点不耐烦的说：”你那是记录生活吗？是在编造生活，真虚荣，你们家人都虚荣！“
我不理睬他，很困想入睡。
他还是抚摸我的发丝说：“你遗传了你父母亲最大的一个缺点，就是虚荣。而且你没有孝心！”卧室的灯没开，我看不见蓝天的眼神，但我可以从他低沉的声音里，感受到他的认真和严肃，甚至有一份虔诚。
这一份虔诚很冒然得驱走了我的困乏，但我还是很平和的反问他：“我在你眼里就没有有优点吗？我怎么没有孝心了呢？”
他居然在黑暗中发出笑声，有讽刺意味的笑声：“你的优点就是与世无争。你喜欢用钱来解决事情，比如我娘需要你烧一碗汤给她喝，你一定会花一千块钱买一碗汤，你不会去亲自烧的······。“
面对蓝天面对这个和我朝朝夕夕的人，倾听着他对我来自心灵的解剖，我是没有道理解释和反驳，除了反省一次次的去认识自己，还能怎样呢？
他却还是抚摸我发丝，很温柔的抚摸着，很严肃很认真的说：”既然是记录生活还公开发表给人看干嘛？别写了，你那文字就是垃圾！“
我很想对他说，等你读懂我文字的时候，我就写不出一个字了，我渴望那种写不出字的快乐。
可是困意染着榻前水仙花的香气袭来，也掺着蓝天指尖香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