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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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落焉  摄影/老爸


 几乎所有的白花都很香，愈是颜色艳丽的花愈缺乏芬芳。人也是一样，愈朴素单纯的人，愈有内在的芳香。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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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前并不知道她叫夜来香。

     我只是觉得她不美，甚至不想多看一眼。家四周都是的，连走到村口的那条路上都挤满了，千朵万朵数都数不清。也没人会去数这一片到底有多少朵花，农村的人谁会有这个闲心？连年幼的孩子成天都在山坡上田野里忙活着生计。有谁会注意一朵花叫什么名，香不香呢？可是，我知道，她是不香的。

      农村的花，香不香，隔得远远的用鼻子轻轻一嗅 ，就能知晓了。桃花梨花是香的，橘子树的花柚子树的花是香的，连爬在架上的苦瓜花丝瓜花和好大朵的南瓜花也有淡淡的香气。土生土长的乡村人鼻子天生就很敏锐，能轻易辨别各种气味花香，甚至有些老人只要嗅一嗅就能知道天会不会下雨。我还没有练就这样的本领，或者更准确地说我的鼻子并不拥有这种天生的灵敏。可是，我也能不花费丝毫力气去辨认每一种花朵的香味。比如说，桃花的香味是清香里沁着甜，粉色花瓣里浸润着水蜜桃的气味儿，而梨花呢，是冷冷清清的香气，若是再仔细嗅一嗅，能闻出一丝冰凉和冷寂。橘子花总开的热闹，风吹过来便是满屋苦里带着香了。柚子花呢，尽管和橘子树是一个科目，尽管也是苦里带着香，但还是不同的。首先，柚子花开的不同，开的再多，也不会感觉出它的热闹，它的香气没有橘子花的浓郁,也不是梨花的冷寂，它是一种极安静的花，素雅的总不会笑，不会说话。

      只有夜来香是不香，不香也不美，可生命力却极其强大，具有让人震撼的爆发力。它不用种，不用浇水，甚至都不用撒种子，来年就巍巍然长成一大片让人目瞪口呆的花海了。可我却不喜欢它，因为它被太阳一晒，就总是没精打采的样子，却还没完没了不知疲倦地开，开地让人都有些厌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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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十六岁那年的暑假，父亲病了，很严重。父亲去住院那天，我一个人被留在家里，吓得几乎腿都在发抖站都站不稳。那个黄昏，我就坐在家门口等着父亲回来。可是父母并没有回来，回来的是姐姐，她光着脚从家门口那条开满夜来香的土路上走过来，大片艳红的夜来香让姐姐的脸看起来苍白憔悴，犹有泪痕。

      之后的每个夜晚，我和姐姐都在沉重的悲伤和窒息的压抑中度过。夜好静，听得到风在低低哭泣。哭泣的却不是风。

      有一个夜晚，我踩着无声的月光从农田里走回家，我太累了。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却不想回家了。就坐在路边的夜来香花下，看它们开的如火如荼，花盈满枝，一朵一朵开到天上去了，星星落在妖艳的花瓣上，刺的眼睛生疼，满心苦涩。我一直盯着夜来香看，看他们在夜风里轻轻摆动，像母亲轻柔地拂过我额头的手，看他们在月光下静默，默默就如父亲抽着烟站在我身后看我温习功课。我躲在繁密的花下，低低地哭着，像一朵花的颤抖，声音细细的，丢到风里就像一只雏鸟沙哑的鸣叫。泪水一滴一滴从脸上滚落，落在夜来香的花根上，又被它们吃了去，了无痕迹。

      我突然好恨，恨夜来香总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恨他们不知悲伤地总要开地如此热闹，无论何时都是壮观盛大妖娆而又炫目。我满怀悲愤地从花下站了起来，将眼前开的美丽的夜来香一朵一朵揪了下来，咬着牙含着泪一点一点撕碎，然后狠狠地丢进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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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片夜来香几乎要被我全毁了，花瓣零零碎碎地躺在地上，像是被折断翅膀的鸟，又像是被人狠狠折断的诗句。那“咔嚓咔嚓“尖锐的叫声，让我心惊胆战，却又把我从崩溃的边缘归于冷静。我为什么要恨呢？我为什么要去恨一朵和我毫不相干的花？

      它开的那么好，都是凭借自己所有的力量去抵抗大自然的严寒酷暑，狂风暴雨，饥渴和一只只虫子张大的贪婪的嘴。它开的那么久，是因为她每一天都在努力，汲取更多的露水，积攒更多的能量，遇到困难从不低头不轻言说放弃，更不会去恨，哪怕是一个会把他们斩草除根的人。它从不看轻我，不会因为贫穷而嘲笑我，不会因为他人的目光而讥讽我。它自由自在地开着花，开给我看，也开给所有路过它的人看。

      那片被我折断毁掉的夜来香第二年又长出来了，沿着路边一直开着，都看不到尽头。有一日父亲站在路旁自言自语道：“怎么今年的花比晚年的还多？”在软软的黄昏里，他们开的好极了，热闹而又安静，星星点点连成一片，几乎要把黄昏都晕成艳红。他们就像一句一句美好的诗，开地温婉生动，开到我的心上，像一首名叫云雾的诗。

      好多年不回去了，我在远方，也一直期待自己能像你们一样开着，专注地，单纯地，努力坚强而又朴素从容。前些天父亲回家了，给我带来了相隔千里的你们，你们在流着风的夜色里开着，在鸟鸣露滴的清晨里开着。有蜘蛛爬上了花织着网，你且不言不语，花色流转，开开合合又落落。

      夜来香香着，好轻好软好薄好细的香，闭上眼睛，那些香气就从家乡的黑夜里绵绵赶来了。从千里万里奔赴而来，丝丝缕缕还沁着土地和野草的香。夜来香怎么会不香呢，每一种花都会有香味，只要用心，用一颗不偏不倚喜爱他们的心，自然就能闻得见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芳香。

      啊，我可爱的美丽的芬芳的夜来香，今年你又新开了几朵？待我回家吧，我定会一朵一朵地数过去，直到星星落下来，你在风里弯下腰，带着闪闪的眸子轻吻我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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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旖旎

小时候家门口总有夜来香开放，我会挑选最完美的一朵夹在书页里，干成透亮标本。现在偶尔会见到她的影子，很亲切。。。

无语

夜来香是小时候我唯一舍得掐拿来把玩的花。

大海

友的文与纯的文一样耐人寻味的。[em]e182[/em] [em]e163[/em]

原始森林

原来照片上的花就是夜来香啊。我们这里管它叫茉莉花。[em]e163[/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