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各安===【马帮文字游戏第53期“距离”】

文字游戏

    我想努力的张开眼睛，可我做不到，就像睡梦中被梦魔魇住了心智；我想大声的呼喊，可拼尽了力气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我的胸口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巨石，沉重得让我无法呼吸；我的手腕似乎有千万条小虫在爬、在啮噬，锥心的痛又其痒无比。我游弋在黑暗的边缘，谁能给我一丝光明与温暖？我焦虑的挣扎、急躁的扭动，我想起身逃离，可无形中却像是被一双手死死的卡住。这是哪里？忽然，我眼前一亮，妈妈？我看见了妈妈，我大声的喊着：“妈妈，救救凝若、抱抱凝若，凝若怕、凝若冷。”妈妈看着我，轻摇着头、微微的笑，转身离去，我看见了妈妈的翅膀。
------------写在前面
（一）
    我不喜欢这样的天儿，潮湿的空气，微凉的风夹杂着濛濛的雨。此时的心情和这天空一样的颜色：灰暗！Q亮了起来，高原红一样的脸蛋儿闪个不停，是艳丽，我点开：“凝若，嘎哈捏？还在审稿子？还在编辑那些个爱情文字？要我说，你还是换个工作吧，那个情感栏目的主编不是个好玩的活，你又那么多愁善感，都中了那些文字的毒了，要不怎么都这岁数了还不把自己嫁出去。别挑了也别等了，好人那么多怎么就没有一个入你的眼呢？对了，不要总给我和孩子寄衣服，也不要总给爸妈寄营养品，家里什么都有的卖。也别给铁蛋儿寄那么好的烟，他臭美不要鼻子的到处炫耀“我大姨姐给我从北京邮回来的”。还有，不要给宝宝和贝贝买名牌衣服，妈说了：会扎古（打扮的意思），扎古十七八，不会扎古，扎古屎嘎巴。别跟我说你是百万富翁哈！有几个百万富翁像你似的租住二十坪不到的小平房，还总去动物园淘衣服穿。你的那两处房产还在升值吗？干嘛都租出去，自己住一套不行吗？又不是供不起，干嘛那么苦着自己。自己什么都舍不得，想到这些我就又疼你又生气。查了你那里的天气：阴有小雨，惦着你，怕你心情不好，宝宝上学了，贝贝睡了，衣服没洗、地也没擦就想和你唠扯唠扯，你忙你的不用回我。我们都想死你了，要不你回来吧。老姑是不在了，可这里也是你的家啊！这里有疼你的舅舅舅妈啊！回来吧，找个好人把自己嫁掉，生个孩子，有了家，在哪里生活都挺好。眼看着就奔三了，别再死扛了，你瞧，我剜筐就是菜，不也挺好的吗？别再飘着了，有了男人才算有了家，有了家才算有了根。”
 
    这絮絮叨叨、直来直去的家长里短、东北乡音就那样润了我的眼、暖了我的心。望着她用自己照片做的QQ头像，那红红的脸带着浓浓的烟火气息，平凡却也真实的幸福着。我不敢回复，我怕她说得更多，我怕我哭出声音，这毕竟是工作时间。艳丽，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永远鲜艳着、美丽着。而我，凝若，或许我更应该叫‘宁弱’------宁静而又柔弱。想起了小的时候，我这个比她大一百天的姐姐，总是要怯怯的躲在她的身后，看她叉着腰，瞪着铜铃一样大的眼睛，本就红扑扑的小脸蛋因为气愤和激动而涨的更红：“杀猪的怎么啦？不偷也不抢！碍着你们啥事啦？你们是没死爹，你们爹哪天要是死了不是你们克死的，一定是你们气死的！你们要是再敢欺负我凝若姐，我就拿我老姑杀猪的刀子捅了你们。”那帮淘气又调皮的男孩子就一哄而散：“好狗不吃腊肉、好男不和女斗！”
 
    望着窗外，我的思绪带着我回到了生我养我的那个东北小城，我的父母以杀猪卖肉为生。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来没有见过妈妈的笑脸，她的表情总是木木的、眼神也是冷冷的。不和我说太多的话，常说的只有四个字：“好好学习。”我没有爸爸，我和妈妈相依为命。听邻家的奶奶说，生我那天爸爸下屯抓猪去了，因为离妈妈的预产期还有几天。我生下来时，那个好看劲儿啊！把四方邻里的那些奶奶、大娘、婶子们都稀罕坏了。白白的皮肤、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转着。来了一个要饭的老头，我们小城的习俗，生小孩时是不能往外送东西的，怕把产妇的奶水带走。可妈妈善良，也不信那些个令，居然把那老头请进屋让他喝了热热的小米粥吃了煮鸡蛋又给了些许的钱。想来那老头也是读过书的，他望着我四个字四个字的说了一串，邻家奶奶只记得什么‘肤’、什么‘秋’、‘玲珑’什么的。妈妈读书不多，知道这是夸我，便依着这句话给我起了名字-----凝若。后来我想，那个要饭的老头说的一定是“肤若凝脂，墨瞳若秋，玲珑剔透，不染尘埃。”那老头离去时居然又说了一句话：“自古红颜多薄命啊，克父！”舅妈说：“他能说就能破，让他给破破关口。”可妈妈不信！那天雨下得很大，从下午一直下到晚上。爸爸得知妈妈生产的消息，贪黑开着拉满了猪的四轮子车急急的往回赶，路上不幸出了意外，他还没有见过他刚刚出世的女儿就永远的离开了。妈妈疯了一样抽打着自己，接着冲向了襁褓中的我：“我掐死你、我掐死你。”舅妈用她怀着快七个月身孕的身体死死的护住了我。

 
（二）
    我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思绪。Q又亮了，还是艳丽：“哎，对了，你和那个程小晟怎么就分了呢？”这一句问话再次让我跌入了回忆的谷底。
 
    十九岁那年我考取了北京师范大学。程小晟，他见了我的第一眼就再也不肯把眼神移开。程小晟，他和我套着近乎，他说：“虽然我生在北京、长在北京，可我的祖籍是黑龙江，我爸爸就生在那里，长在那里，我们是半个老乡。”程小晟，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光明炽盛，笑起来既热情又阳光。但我知道我不会爱上他，在我心里，爱情的样子不是程小晟的样子。他应该有着深邃的眼神、内敛的气质、含蓄的嘴角、刚毅的面庞，他应该像火一样的能燃烧我，他应该像光一样的照耀着我，他应该是一个男人！见了他我应该有窒息的感觉。而程小晟只不过是一个男孩儿！即使他再帅气，对我再好，我的心也还是有条不紊的跳着。他家世显赫，很多女孩儿都青睐他，可他视若无睹。我曾无数次的对他说：“程小晟，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好吗？”他固执的摇头：“凝若，你空灵的美，就像是从唐诗宋词中走出来的女子，你占满了我的心，它怎么还容得下别人。”
 
    毕业的那一年，程小晟说：“凝若，你不是人，你没有心，你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他头也不回的走了，望着他的背影，除了歉意我没有一丝的不舍。从大二开始，他以我男朋友自居，可我连一个拥抱都不曾给过他，甚至都没有让他牵过我的手。三年里，他迁就着我、呵护着我、守护着我，我却从不曾动过心、动过情。
 
    一个又一个的三年过去了，我在这个城市孤独而又固执的生活着，舅舅无数次的说：“北京再好那里没有家，回家吧，凝若！”我惨笑，哪里有我的家呢？我不想回去，那里有我太多伤心的往事，我不敢触及。
 
    程小晟就像从地缝里钻出来的一样，奇迹般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说：“凝若，六年了，我有过许多女朋友，但我还是忘不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看着他，他成长了、也成熟了，眼神有了一点点的深邃、气质有了一点点的内敛、嘴角有了一点点的含蓄、面庞有了一点点的刚毅。即使这样，我还是在心里叹息，他不是我爱情的样子，他不是火也不是光。或许我累了、或许我倦了，程小晟，一个有金有心又爱我的男人，我还奢求什么呢？程小晟给我描绘了这样一幅蓝图：香山别墅，海云天的楼盘，我不必工作，写自己喜欢的文字，他不会是工作狂，半年一次的旅行…… 执我之手，与我偕老…… 这些都没有打动我，最让我为之心动的是那句话：我会为你遮风挡雨，我们会有一个家，屋子里满是阳光，即使是寒冷的冬天，它也会无比的温暖。我闭着眼：家！阳光！温暖！那一刻我决定嫁给他，即使我不爱他！
 
    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程小晟打来电话：“凝若，等着我，我挑好了婚纱拿去给你看。”天说变就变，一块乌云遮住了太阳，雨倾盆而下。我忽然觉得：真没劲！程小晟带着婚纱笑意盈盈的出现在报社，他非要我试穿那件婚纱展示给我所有的同事看。我穿上婚纱转着，同事们艳羡的目光、啧啧的赞声、祝福的话语，我依然觉得：真没劲！我脸上笑着，心里悲哀着，成长，让我学会了掩饰！程小晟不笑了：“韩凝若，你以为我真的会娶你么？今天的你要为六年前的你付出代价！”他咬牙切齿连名带姓的叫着我，他把婚纱的头饰摔在了我的脸上。雨越下越大，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拿起了同事桌上的水果刀狠狠的划向了自己的手腕。

 
（三）
    我张不开眼、喊不出声、透不过气，有小虫在咬我。我大声的喊着：妈妈！妈妈！妈妈！一只大手覆在了我的额头上，轻轻的、柔柔的、温温的。接着，我的手被温暖包围着，那感觉踏实而又厚重。我不再焦虑、不再急躁。
 
    我的自杀极大的震撼和满足了程小晟，他以血明誓：非我不娶、爱我一世！我不得不对程小晟说：“我的自杀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我有潜在抑郁症和自虐症的倾向，只要是阴天下雨我保不齐自己会做出什么。你想和一个准疯子过一辈子吗？”他看着我张大了嘴，转身一如六年前一样头也不回的离去。我为自己的谎言震惊，是谎言吗？我自己也无法识别！

    喧嚣过后，一切又恢复到了寂静的原点！下班，坐地铁，回家。我站在砖塔胡同的巷口，傻笑！当初租住在这里，因为喜欢这个胡同的名字还有这个胡同像极了东北某小城某胡同的样子，这胡同内还有一个宾馆，名字叫宝塔。塔，坚实厚重、遮风避雨。我从没拥有过塔，那就让我依塔而居吧。出了砖塔胡同的右手边就是婚纱摄影一条街，在无数个阳光明媚的周末的午后，我傻傻的走，傻傻的看。

    我不是古董，却喜欢潘美辰低沉、沙哑的声音。听着音乐挂着Q。消息盒子响了起来，金色卡通版的老头，带着一副大大的眼镜，夸张的大嘴巴，网名‘诚意’。我莫名的点了接受。他的头像随之闪动起来：“孩子，你好吗？”我潮湿了双眼，好像从来没有人叫我孩子。“你是谁？”我问。“以前我是个农村孩子，现在我是个街里老头。”我带着泪的笑，‘街里’老头，好熟悉的乡音。我居然和他聊了起来，以我的性格，居然会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相谈甚欢，这是我一直都想不通的问题。后来，我把它归结于冥冥中注定的缘分。
 
    在我出院后的日子，‘诚意’每天都在陪伴我。白天他会不定时的给我发过一篇小笑话，真不知他哪儿淘来的。笑过之后我回他，他却没了踪影。每晚九点他准时上线，第一句必是：“孩子，今天你过得好吗？”快十一点的时候，他说：“孩子，休息吧！好梦送给你，快乐送给你！”偶尔他会自顾自的在凌晨时分发过一大篇让我参不透的哲理：“谁能渡我？佛说：自己渡自己。谁能拯救我？我说：自己拯救自己。万事由心生，修心才能静心，静心则安逸，安逸才能心旷神怡，才能不累，才不会悲哀。把握自己！相信自己！”我什么都不问，不问他的职业也不问他的年龄更不问他的所在地，只是贪恋他给予我的一份关怀、快乐与温暖。
 
    我对他毫不设防，我对他敞开了心扉。我说：“我克死了爸爸。”他说：“傻孩子，怎么会呢！爸爸的死只是一个意外，如果你硬要套以唯心论，那只能说是爸爸自己的命，怎么会说是你克的呢！真怀疑你大学是怎么读的，还信这个迷信说法。”我知道他在哄我，因为他也前后矛盾。我说：“妈妈从来没爱过我。”他说：傻孩子，那更不可能了，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你想想，冬天，她是不是早早起床点燃火炉，做好饭温在锅里？夏天，她是不是每天都会给你买几只冰棒吃？”我问：“你会算卦吗？”他答：“不是的，孩子，这些爱的细节都体现在生活的甚微之处，或许你认为这是理所应当所以就不会感恩。”我说：“妈妈从来没有抱过我，可艳丽的妈妈总是抱着艳丽。”他说：“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所以人和人也不可能以同一种方式来表达她们的爱。正是因为你妈妈给予你这样方式的爱，才造就了你今日的坚强与成就。艳丽读大学了吗？没有！艳丽生活在一个小县城，而你生活在祖国的首都。今天你能生活得这样好，是因为当年妈妈常用冷漠的态度和你说‘好好学习’，而你为了证明自己才走到了今天。孩子，你的妈妈是爱你的，只是她表达的方式因为她经历了某些事而不同于常人。但你不能否定她爱你这个事实。”我问：“我坚强吗？我有成就吗？”他答：“你坚强！只是你自己不知道。你有成就，你拥有的工作和房子就是你的成就。而你当初买房子的果断力和判断力就是受了妈妈潜移默化的影响。瞧！妈妈的爱造就了一个多么不一样的你！”
 
    我有些困顿、有些迷茫。我顺着他的思路回忆。他静静的听我说，偶尔插话。我说：“是啊，小的时候我苍白又瘦弱，她变着法儿的做猪肉：炖、炒、炸，包馅儿、红烧、大碗扣……可是我不爱吃，她骂我，有的吃还挑三拣四，甚至还拿筷子抽我的头逼着我吃！”他问：“你为什么不爱吃呢？”我答：“你不知道，爸爸走后，妈妈不去屠宰场杀猪，她自己杀，你不知道她有多暴力、多残忍！”他插话：“你有一个这样伟大的母亲，为了你，她变得比男人还男人。她不去屠宰场可能是为了省钱啊！真羡慕你有这样爱你的妈妈，为了你不怕吃苦受罪。”我说：“你不知道，我每天上学身上都是退猪毛和猪下水的味道，同学们给我编顺口溜，远看是个小美人儿，走近一闻猪屎味儿。我不想有那种味道。”他说：“所以，你走这么远，你要逃离！以为她不爱你。”我说：“也不全是，听同学们说，北京的冬天比东北的暖。”我痛痛快快的哭了，把所有的所有都释放出来。他发过一个微笑的表情，说：“孩子，我猜猜你的样子吧，肤若凝脂，墨瞳若秋，玲珑剔透，不染尘埃。”我对着这十六个字再一次的落泪。我发过一个拥抱的图片，这是我第一次发这样的图片，半响不见他回复，我发了一个抖动窗口。他扭扭捏捏的发过四个字：“我在害羞！”并配以害羞的表情。我笑了起来，他问：“孩子，你笑了，是吗？”被他这样一问，我又哭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答：“哎哟，你是个富翁呢！我在讨好你，溜须你呗！”我又破涕而笑。

 
(四）
    转眼之间，认识‘诚意’已经二十余天了，有时，我会对着那些聊天记录发呆。我问自己，我才认识他二十多天吗？怎么好像认识他一辈子那么久。他引领着我的悲喜，他让我痛快的哭，也让我放声的笑。‘诚意’，你到底是谁？你在哪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觉得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充满着阳光，即使是阴天下雨也是那样的美好。每晚，我会准时的守候在电脑旁，那是我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

    他一直叫我孩子，我对他没有任何称呼，我突然发问：“我叫你什么好呢？你几岁？”他答：“我很老很老了，我是老人家呢！”我说：“再老也不能叫你爷爷啊！要不我叫你大爷吧！”他把‘你大爷’三个字截图过来：“孩子！来北京几年，好的没学会，学会用北京话骂人了是不！”我哈哈的大笑。调皮的配合：“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呀！嘿，合着您老往里绕我呢不是？”他也哈哈的大笑。我严肃的说：“要不我叫你大叔吧，这在我们东北是最亲切的称呼。”他回：“那赶紧的吧，别渗着啦！”我笑着飞速的敲出一串字：“得嘞，您内，走着。大叔在上，请受孩儿一拜！”他回：“没到年关，拜也白拜，没钱！”我发过一个高傲的表情：“咱不差钱！”
 
    时光不在打结，它悄悄的舒缓的流淌着。没有他陪伴的夜晚，我会回想起以前不想忆起的往事：有一年冬天下大雪，妈妈卖肉很晚才回来，大雪打湿了引柴，我放学回来好久都燃不着火炉，冻得牙齿直打颤。她一边骂着我笨得像猪一边去院子里砌嚓咔嚓的劈了木头绊子抱回屋，麻利的放进了火炉，居然还浇了点柴油。当她把点燃了的报纸塞进火炉时，随着“嘭”的一声响，炉盖掀了起来，火舌乱窜、火星四溅。她用她整个身体护住了我，猫着腰把我抱到安全的地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火星，蹲在我的面前，用急切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我用小手扑打着她身上的火星大声的哭喊着：“妈妈，只要你抱着凝若，凝若就不冷了，妈妈，你抱抱我。”她终于抱住了我，却是一顿暴打：“咋不冻死你，咋不冻死你。”我只记得她打骂的痛，却不知道痛也是她给我的爱，以前我真的不懂。
 
    那一刻，我心里的感受特别的想说给‘诚意’听，我对着他灰暗的头像留言：“大叔，谢谢你让我懂得了许多，谢谢你帮我打开了心结。现在想想，妈妈怎么会是不爱我的呢？她那么拼命的挣钱，省吃俭用。如果不是妈妈在老家买的那两所房子动了迁，得了那么大一笔动迁款，我拿什么在北京买房呢？如果妈妈不拼命挣钱又怎么会积劳成疾那么早的离开我呢？她走的那天也是下着大雨，我都没赶得及送她。我一直是愧疚的，小的时候不懂，长大了懂了又害怕又不肯承认和面对。”那一刻我是那样的脆弱，一种叫作思念的东西在我的心底蔓延，我说：“大叔，你在哪儿，抱抱我，好吗？”我哭着睡在了电脑桌前。醒来时看见了他这样的留言：“孩子，你能说出来，就证明你已经能面对自己、直视自己了，成长也需要勇气。人要向前看，路要向前走，不要总活在矛盾中，纠结在过去里，要学会放下，有些事记得是一种幸福，而有些事忘记才会解脱。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不必谢我，最能伤害和帮助你的人是你自己。”
 
    看完了他的留言，我对着他的头像傻傻的发呆。那一刻我很想依在他的臂弯里，心才会安静，才会欢喜。我想象他的样子，深邃的眼神、内敛的气质、含蓄的嘴角、刚毅的面庞……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又好像知道，是的，我知道！我说：“大叔，我想你，我想见你！”对着自己打出的这句话，我彻夜无眠。

    一连几天都没有他的消息，我疯狂的留言，反反复复只有一句：“我想你，我想见你！”他终于回复：“孩子，我们之间有着太遥远的距离，我不能一直陪着你。今天，和你告别。记住，一个城市、一个季节、一种天气，给予人的只是温度。心里有阳光，无论身处何地、何地，生活的每一天才能灿烂、才会温暖。不要总是记得伤害，其实，往往你认为伤害了你的人都是爱着你的人，比如你妈妈，比如程小晟。明天你会收到我送你的礼物，我同样也要谢谢你，你给了我一段很年轻、很美好的时光。”
 
    我收到了他的礼物，打开那个盒子，我哭了。里面是一块宽带手表，做工精细、质地考究，纯白的颜色有一种婉约的美，戴在我的左腕上，正好遮住了那条疤。我从没有和他说过我的地址，也没有和他提过程小晟这个名字。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一个宽厚的长者，他是一个想替自己犯了错的孩子弥补一些亏欠的父亲。他以这种方式告诉我他是谁，他以这种方式告诉我与他之间的距离。
 
    我犹豫着、挣扎着，再一次的矛盾着、纠结着，我可不可以逾越我们之间的距离……我翻看着那些聊天记录，我用手触摸着那些字，它是有温度的，它暖着我的心。一直以来，我把自己陷在泥沼里，我愈挣扎陷得愈深，正当我无法自拔，痛苦不堪时，他出现了， 向我伸出了手，就那样轻轻一带，我便走出了那片沼泽。我一页页的翻看，我看到了自己的心，也看到了他的心。我决定赌一把！
 
    我强迫自己沉默、沉默、再沉默，沉默了许多天，我给他留言：“我病了…………”

 
（五）
    出了砖塔胡同，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或许是我太渴望而造成的一种错觉吧！我四下的寻找着，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我没有坐地铁，我打了车。真的是不到医院，不知道生病的人多。几个挂号的窗口都排起了长龙般的队伍，我站在一尾，默默的等候。这一次，我是那样的确定有一双眼睛在背后凝视着我，因为我感觉到了它的灼热，它甚至穿透了我。忽然，我听到了一个因过分兴奋而显得夸张的声音：“哎呀，程董，没想到，您，您还亲自来看病。”我嘴角泛起甜甜的笑，回头。我看到他了，我爱情的样子，深邃的眼神、内敛的气质、含蓄的嘴角、刚毅的面庞。是的，就是他！我认得他，他就是我的爱情。我的眼神穿越了千山万水牢牢的锁定了他，我走到他的面前，定定的看着他，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不是我凭空的臆想，他的模样就是我爱情的模样。他身边的人还在卑躬屈膝带着谄媚的笑容说着什么，我却充耳未闻。只是那样定定的看着他，他有些窘迫，对身边的那个人说了类似告别的话，随即牵起了我的手，我又感到了那双手的温暖。

    真的有这样一双手，就是它，曾经拂过我的额，还曾经把我的手包围在它里面，我记得的。他给什么人打着电话，接着，我们一路开了绿灯，各项检查，畅通无阻。我任他牵着，我不说话，只是眼神再也不肯从他的身上移开。他牵着我的手出了医院的大门：“什么毛病也没有，还有几项化验等结果，应该也没什么事。回去，过你自己应该过的生活。”他把我塞进出租车里，对司机说：“砖塔胡同39号。”车子疾驰而去，我隔着玻璃窗傻傻的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的变小。

    我像是被施了魔，下了蛊，又像是做了一场梦。回到家，环视着自己的小窝，我幡然醒悟，我以101分贝的声音尖叫着，我扑向电脑，急急的点开了那个大嘴巴老头的头像：“大叔，我知道你会来，我知道那一定是你。”我近似神经的兴奋着，对着那个灰暗的头像喋喋不休的诉说着。可这个舞台是那样的寂静，我一个人在唱着独角戏，我甚至没有一个观众。
 
    一切又恢复到了寂静的原点，好像我的世界从来没有过‘大叔’，没有过‘爱情’的出现。我傻傻的守着电脑，一天、一天又一天。在一个下着雨的夜晚，我决定再赌一把。我打开电脑，对着那个灰暗的头像说：“大叔，我在努力的逾越我们之间的距离，我向前走一步你就后退一步，我太累了，我要歇了。”
 
    关了电脑，我找出了家里所有的药，片剂、胶囊、口服液、水丸、蜜丸。我把它们排列在桌子上，原来我真的有病，我从来不知道我有过这么多的药。我倒了一杯水，我看着这些药：“别怕哟，我不会把你们吃掉的，做做样子而已。”我深吸着气，我能赌赢吗？我一定能赢！
 
    门被捶得地动山摇，我的嘴角又泛起甜甜的笑，我知道，我又赢了。这一次我一定要赢得彻底！我打开门，‘诚意’出现在门口。不，这不是虚拟的网络，这是真实的人生，我应该叫他程毅。我傻傻的看他一阵风一样把桌子上的药扫到地下。他急急的扳着我的肩摇得我七荤八素：“告诉我，你有没有吃那些药？”我‘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满是委屈：“水还没有凉，我怕烫！”他拥着我，笑着流泪。我偎着他，流着泪笑。我问：“你以为一个转身的距离就能离开我？”他答：“可我却要用一辈子去忘记。”我说：“你真傻！”他说：“你也不聪明！”他问：“凝若，我能给你什么呢？”我答：“我也没向你要过什么啊！”他说：“我不能让你披上婚纱。”我说：“除了爱，我什么都不要。”
 
    在这个不到二十坪的小屋，一个千万富翁，不，也许是千千万，或者是亿也说不定，拥着一个百万富翁说：“我再也不会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只听那个百万富翁说：“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好吗？留下来，别走！”
 
    我是一朵天山雪莲，玲珑剔透，不染尘埃。寂寞的等待、守候了千年，遇见他，只为他绽放。那一夜，他留了下来；那一夜，我们之间没有距离；那一夜，我在他身下，娇柔、妩媚却也逼仄、凛冽的绽放着，一次、一次、又一次。雪白的床单上，点点的红如玫瑰花瓣一样羞答答的散落。
 
    翌日的清晨依旧下着小雨，我的心里却满是阳光。程毅说：“给我时间，等着我，凝若，我要尽我最大所能，给你更多。”他执起我的手，放在唇边印上深情的一吻。我说：“答应我一件事。”他用眼神承诺。“带我去三亚。”他再次用眼神承诺。“在那里，给我、、、堆个雪人儿。”他怜爱的捏我的鼻子、扯我的耳朵，我笑着拥住了他。屋子里都是幸福落地的声音……
 
    我欣喜的等待于每一个充满阳光的清晨或是每一个微风飘飘的傍晚。我不去打扰他，我给他时间。高原红的小脸蛋闪亮起来：“凝若，如果你确定那是爱情，那还扯啥呀，想咋滴就咋滴呗！别说那里是北京，就是咱这小县城，二奶、三奶也不在话下。不过咱和她们不一样，咱不差钱！凝若，你就是做了谁的八奶，你在我心里依旧是玲珑剔透，不染尘埃。”我流着泪笑着回她：“什么二奶、三奶、八奶的，我还木伊奶呢！”我们彼此给对方发过一串儿哈哈大笑和拥抱的表情。
 
    我依然在等待，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我怕了，我不敢去碰电脑，不敢挂Q，我怕看到他的退却。整整一百天过去了，这屋子里空极了，静极了，我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我打开电视，开到最大声，想让它充实一下这个小屋，却看到了那样一条新闻……
 
（尾声）
    程毅，我就当你从来都没有离去，我就当你依然生活在这座城市里，只是我们之间永远存在着那无法逾越的距离。那么，我走吧！当我想你的时候，我可以想象你在这里忙碌的样子。那条新闻的内容就当我从没有看见过，以后我再也不会忆起：今天是大成集团董事长程毅先生因车祸去世一百日的忌日，在程董事长去世三个月后，大成集团终于逐渐步入正轨，由程毅的独子程小晟出任董事长一职……

    要踏上飞机的时候，我仰望蓝天，它是那样清澈、湛蓝，太阳对我绽放着它的笑脸。我知道，此去并不会一路晴天，可以后无论我置身哪里都不会再觉得寒冷，因为我带着程毅给予我的温暖，给予我的爱。我把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感受一个新生命即将来临的喜悦。是的，程毅不但在我心底洒满了阳光，他还洒下了一颗爱的种子。瞧！上苍多么的眷顾我，虽然它没有让我的人生花好月圆，却也了却了我一个心愿，让我的人生不再有那么多的遗憾。

    飞机缓缓的飞上蓝天，我俯瞰这座城市，别了，北京！我在心里默默的念，让我再最后这样称呼你一次吧：大叔，心若相守，天涯各安！



文章评论

念佛要紧

带我去三亚，在那里，给我堆个雪人。。

古怪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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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叶

俺也先占一位！[em]e113[/em]

绿叶

盈盈，每一段的开头为什不空两个字的距离呢？《马帮评论小组》

雪峰心寒

细雨的每一篇文字都很细腻，但为什么每次都是以那么凄美的方式结束呢？让人读了心里无法平静。给了他们爱情，却没有了未来。

东晴西雨

赶紧抢一位[em]e112[/em]又贪几个黑、起几个早[em]e132[/em]饿了还有蛋糕吃吗[em]e120[/em]为兄给你做糖醋鱼去[em]e113[/em]

一颗红豆

终于明白以前写文的时候，很多很多人都喜欢一个完美的结局，让我写的不要太悲剧。每一次看到细雨的小说，这些凄美的结局让我不胜唏嘘。原来，我也喜欢看到完美的结局。 写的真棒，亲爱的，棒极了！[em]e163[/em]

星星

占个位，回家用电脑看。

缘在8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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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在8731

[ft=#00ff00,5,][B]丫头，俺一刻没停地看了整整半个小时，最多的是感动，更多的是欣慰！或许我没有资格说欣慰，不过这是我的真实感觉，我此时在流泪，为你而高兴，丫头，你一定会成功的，[em]e185[/em][/B][/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