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音希声

 
 

 
  文：许锡良

一次吃饭聊天，我的一个朋友问及我，你什么时候感觉自己才成熟了。我说大约是40岁之后吧。然而成熟真的那么重要吗？其实，一个人成熟之后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我的感觉就是对自己的生命的
把握，已经能够在天地之间自由穿行的那个时候。那时，我的人生标准已经开始由过去的外在标准变成自
己生命的内在标准。用美国乔布斯先生的话说，就是开始认真倾听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的时候。

然而，不要以为一个人开始成熟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是我们羡慕的年龄，其实不是的。人的成熟是
一个自然的过程。没有足够的时间，没有足够的世事磨难，没有品尝足够的痛苦滋味，那个成熟的时空是
无法穿越的。有一个说法说，如果你没有在深夜流泪的经历，你就还不配谈人生。其实南宋词人辛弃疾也
早就有词为证：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越是无忧无虑的少年，越是喜欢强说愁。越是饱经风霜的老人，越是不愿意谈及自己经历的那些痛苦
事情。

当人们谈及一个人成熟的喜悦感的时候，其实不是用生命的历程标准，而是用了世俗的标准。因为一
个人成熟状态，就会给他人省许多事情。错误与失败的机率会大大减少。成功率与准确率大大提升。此时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越来越符合社会世俗的标准。即使从心所欲，也能够从容不逾矩。我们常常喜欢
与成熟的人在一起，其实，只是图方便而已。你看成熟的人，世事洞明，处世干练，办事精干，人情世故，样样精通，姜还是老的辣。成熟状态确实会给我们少操许多心，年轻人很羡慕成熟的那种状态，常常盼望
自己有一天能够真正成熟起来。然而，此时所谓成熟的状态也就是中庸、保守、恬静、迟钝、木讷的状态。对世界上的许多新奇事情都开始失去了思考与探索的兴趣。说得好听一点，叫老马识途。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一只老狗，至死都还认识自己的那个破家，决不想再换门庭了。尼采说：“许多人的所谓成熟，不过
是被习俗磨去了棱角，变得世故而实际了。那不是成熟，而是精神的早衰和个性的夭亡。真正的成熟，应
当是独特个性的形成，真实自我的发现，精神上的结果和丰收。”然而，这种成熟并非是人人都能够有的。

每个人都可能有成熟的那一天，然而，成熟的生命状态正如成熟的果子，当然是香甜诱人，色彩缤纷，然而，其实离腐烂也就不远了，果子还没有成熟，其实也就意味着还有更多成长的时日。人其实也是一样的，一旦进入成熟状态，生命的热情就开始大大减少。那些好奇心逐渐消失。终于变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再继而变成鲁迅笔下的那种状态：两眼下视黄泉,看天就是傲慢。满脸装出死相,说笑就是放肆。甚至到了对年轻人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时候，那种状态已经离真正的黄泉不远了。

如果你还不成熟，其实没有什么关系。说明你还有生命活力，说明这个世界对你还有太多的未知，也说明你还充满好奇，同时也是欲望满满，异性之间还互相有吸引力。对生活还充满着期待。其实，想想，人这一生，自从生到死去，每一个阶段，每一个时间，每一次偶遇，都是人生中弥足珍贵的历程。我们大可不必居于此时却盼望彼时，居于此地，却思念彼地，过着青春少年时，却盼望着成熟老练时。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美好的，都可以是幸福的。如果你想过一种幸福完满的人生，那么，既要学会快乐地年轻着，也要学会认真地老去。学会给自己的生命一个提醒：我现在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