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娘子

 文 /  阿丹

那是一个离公明镇不太远的小木器厂，总共只有三个保安。除大勇外，另两个已经成家，带着老婆就在单位的宿舍里住。同事间相处很和谐，至少她感觉到了友好。

那个单间，离门卫处不远，平时就是给值班的保安晚上休息的。两张高低床，大勇与同事商量好了住同事那一张，她可以睡在大勇的床上。

大勇说晚上他值半夜班，十二点下班睡觉，第二天早上带她去挂水，下午再回来上晚班。她在这里休息一周，挂水也方便。这个方案她是同意的，因为，除此之外，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天晚上，说她心里不紧张是骗人的。十九岁的姑娘，虽然与大勇是同一个村子里的，在东坑工业区的一年多里，大家都非常了解。可是在这远离亲友和同事的地方，她突然觉得很危险，仿佛身在另一个世界。

她在想，昨天还与姐妹们一同上下班，今天却远离一切，与一个才相处了半个月不到的男朋友共处一室。当这一些紧张来临的时候，她才问自己，真正的了解大勇吗？她真的放心吗？她前一刻还在想分手的事情，这一刻却像一条等待宰割的羊，她的人生会不会就此失控？

她想到了很多的事情：在她们准备来深圳的时候，有一天妈妈上街，遇上朋友在家带娃娃，一问才知道，是年仅十七岁的女儿在深圳打工时生下的，没有结婚，甚至不知道娃儿的父亲家乡何处。妈妈回来担心了很久，不知道把两个女儿丢在深圳会是什么结果。虽然她相信自己的孩子不会不懂事，不会这么大意。可是她依然担心，嘱咐了再嘱咐，不要将来后悔。

她想起出租房表嫂的弟弟文斌，与一个女孩子认识三天就同居在一起，后来因为性格不合，天天吵闹不休，不几天又分手了。她想起堂哥家的孩子才十六岁，在深圳打工，跟一位年近三十岁的男子怀了娃娃，目前待产，家人心痛欲绝。而这一切，在深圳关外的这些工业区里，一幕幕披着爱情色彩的悲剧天天都在上演着。

她以前想起来这些的时候，觉得这些事情离她自己很远很远。她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永远也不能接受，比如婚前同居。可是今天，她好像与这些人相去不远了。

睡前大勇来看她，她对大勇说：“你知道我今天住在这里，是迫不得已，你也知道，我是相信你才来的。。。虽然目前你是我男朋友，但是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两家的父母相互都认识，如果我们两个人犯下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对谁都不好交代，你说呢？。。。”她相信她说的话，大勇是明白的。

大勇笑着点头说：“你放心吧，在我不确定能给你幸福未来的时候，我会尊重你的一切。。。”

“那我们约法三章好不好？”她想趁热打铁。

“你说吧。”

“在结婚之前，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要遵守你刚才的承诺；未来很遥远，我们谁也没把握，如果遇上更合适的，我们相互理解合平分手；我是个把名声清白看得比命重的人，你要理解，不要拿我去炫耀，恋爱时不同居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我是个有些完美主义的人，我要的新婚之夜，一定要有大红嫁衣红盖头，要有红烛红帐，要有最完美的幸福。。。”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是不是有点小人之心了，人家可能并没有这个心。但是转念一想，有些话还是说穿了比较好，不然发生什么误会也不好。要是人家以为自己来这里是能接受婚前同居的，或许他还会以为自己当初对他好，是有主动追求他的意思。

“嗯，如果我将来不能娶你，你的一切我都不带走，留给你幸福。”

这句话，是大勇给她的承诺。而且，从后来的订婚再到分手，期间两年，大勇一直遵守着这一晚上的约法三章。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那天晚上，虽然她还是辗转反侧，但是她下半夜还是睡得很放心。

第二天上午，大勇带着她去医院挂水。她躺在床上，大勇陪在边上陪她说话。

她说想吃烤红薯，大勇立刻去买，讲笑话给她听，带着她去吃路边的小摊。吃面条的时候，她让老板多加西红柿。大勇冲老板喊道，多放点，她喜欢吃酸的。回头大勇笑她：“人家老板一直看你肚子呢，可能怀疑你有了。”她踢了大勇一脚：叫你乱想，不准笑！

这一天，她并不难受，好像在大勇的刻意制造开心的气氛中，她觉一切都会过去的。而且她一直生活在不停工作、加班的环境里，一下子有几天的假，并且有大勇的承诺，她突然觉很轻松。未来会如何，她先不去想了。

七天就这样过去了。又是一次去宝安医院检查的日子，依然是两个人踏上了那条路。只是这一次，她没有遇到上一次给她检查的医生，而且运气也没有想像的那么好。

    医生告诉她：“炎症消散了，但是你有白内障。需要告诉你的是，白内障一般不是一只眼睛有，要有就是两只眼都有。目前看来你的右眼已经不可能再恢复视力了，因为玻璃体已经混浊，那是大手术了。。。你的视力只会越来越低，最后失明。。。

（ 未完 ）

                         摄影：顾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