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语如歌

我小的时候，在乡下老家的房前屋后，总能看见叔推着轮椅，陪着婶拉呱晒太阳有说有笑；或是在田间地头散步查看秧苗。叔高大魁梧，婶娇小清瘦，叔比婶小三岁。

阳光从山顶滑落，透过秋叶和炊烟，飘洒地坪，盈满了屋内的澡盆。叔笼罩在一片橘黄里，此时，他正为婶擦拭身子。

婶爱洁净，尽管她已瘫痪了十年，下半身一直不能动弹，却很少间断洗澡。每次，都是叔把她从床上抱到澡盆里，像给婴儿洗澡一样细致地呵护。

一晃又过去了十年。曾经，儿女欲请保姆服侍婶。叔怒斥，保姆哪有我体贴？儿媳、女儿要给婶洗澡，叔大愠，你们没轻没重的，搞不好弄痛了你娘。就连儿女们想给婶按摩一下，叔也是不肯。此后，儿女再不提给婶洗澡的事了。

叔七十岁生日那天，儿孙围了一屋，争相给婶喂蛋糕。

叔起身，看看婶，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地上再没醒来。

鼓乐响起，儿孙悲伤哭泣。

婶却漠然地看着堂屋中央那具乌黑锃亮的长方形棺材。

下半夜，忧伤的旋律低回婉转，如雾似烟飘浮在村庄。

晨刻，天边一轮毛月亮。

曲调缓缓沉落，鸡鸣犬吠之声此起彼伏，堂屋里却一片肃穆。

妆殓的白发老者拴上了门。

她揭开棺盖，给叔妆殓。叔面容安祥，像是熟睡了。

下葬的那一刻，儿孙绕棺恸哭不已。一声撕肝裂肺的哭声传来。

是婶扑了过来！

老头子，你走了，以后谁陪我拉呱、散步，谁给我洗澡、按摩？婶的哭声很响，句句击痛人心。

婶不是一直瘫坐在轮椅上的吗？婶是何时能下地行走的？

婶这一走啊又是十年。十年里，婶的生活基本上能自理，不要人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