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

                             愚 人                   

    我的朋友苏大夫他走了，走的那么匆忙，来不及给亲人留下一句话嘱托的话，带着很多、很多的遗憾走了。他才刚刚五十岁，怎么就这样去了呢？真是英年早逝呀。昨天还是个受人尊敬的好医生，今天就变成了让我们沉痛怀念的故人。从此，我也再见不到满脸堆笑的他；再也看不见他忙碌的身影；再也见不到 ......。真是人生苦短、生命无常呀！

那天早上我刚刚走进办公室准备收拾桌子，苏大夫的小儿子进来跪下就给我磕头，我马上扶他起来问:“你这是”？他回答说:“我爸爸昨天晚上走了”。我当时一愣说：“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宿人就没有了呢”？他说:“我们家里谁也不知道，昨天晚上他给一个病人看病去了，突然他咳嗽的厉害接着说心里很难受就失去知觉，是他的病人和病人的家属把他送到急救中心的。他的病人从他身上找出电话本后才通知的我们，我们赶到医院人就不行了，医生说是心梗”。知道苏大夫的离开，很多同事都落下了泪。那泪里包含了太多的惋惜与沉痛。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但眼泪还是一个劲的往下落。回忆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历历在目。 

苏大夫出身很苦，他们弟兄三个他排行老三。因为他的眼有毛病视力很差，找工作很困难，没办法只能在建筑单位勉强当个小工。因为他排行三，眼又有毛病人们取笑他都叫他“瞎三 ”。他知道别人看不起他，但又没有办法只有忍气吞声。一次，他在供砖，在架子上的人故意耍笑他说：“瞎三递给那块半拉砖”。他随手拿了递给他。那个人说：“不是这块是你身后那块”。他扭过头去拿结果摸了一手屎，惹得大家一阵大笑。当时气得他破口大骂，那个人想不到一个“瞎子”还敢骂，就从脚手架上下来要揍他，被大家拦住了。这件事对苏三触动很大，他暗自想:看起来残疾人真的被人看不起受欺负，我一定要长本事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改变对我的看法。 

苏三跟他的班长老吴是街坊，老吴和中医院有名的老中医杜大夫交情很好，他就托老吴给杜大夫说说学习中医。老吴说：“你这是异想天开。别说你是个残疾人，就是好人也不会收你。中医理论深奥的很，就凭你的那点墨水别说学中医，就是中草药的名字恐怕你都不会写。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老吴的话没有使他退缩。一次老吴得了感冒苏三去家里看他，问他病好点了没有，老吴说：“吃了好几天西药也不见好”。苏三说：“要不找杜大夫看看？有病乱投医吗 。你感冒浑身没劲儿，黑灯瞎火的我不放心我和你一块去”。就这样他搀着班长老吴来到杜大夫家。一见面杜大夫说：“老吴，怎么啦？串门怎么还要人搀着呀”！老吴说：“我感冒了吃了一阵西药还是不见好，想吃点中药”。这个是”?杜大夫指着苏三问。老吴回答：“奥，是我的同事”。杜大夫说：“你找个眼神好的搀着你来，我看他的眼神还不如你呢”。老吴说：“他早就想来拜访你”。杜大夫说:“拜访我干什么”?跟你学中医呀!老吴说。跟我学中医？ 老吴你不是开玩笑吧。医院里那么多年轻的大夫都想拜我为师我都不收，何况他是一个眼有毛病的门外汉呢，不行、不行”。 这时苏三突然双膝跪地说：“杜大夫收下我吧，我的眼虽然有毛病但这不会影响我学习的决心，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试试。我会好好的下苦功夫学习的，如果我不行，不是那块料不用你赶，我自己主动从你面前趴着出去”。杜大夫见他态度坚决又诚恳，就说：“学中医一定要有学习中医的天赋，没有天赋是不行的。再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那么容易。你既然说的这么好那就试试吧，看你是不是这快料。你先学着写中草药的名字，下来我看你的进展情况，再看看你有没有悟性，然后在考虑教不教你”。其实，杜大夫是搪塞他没有真心想教他，而是让他知难而退，没有想到的是苏三从此给中医结下了不解之缘，真的走上了学医的路。

苏三和往常一样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就开始学习。为了加快学习进度索性中午在工地吃饭，吃完后就开始学习。别人说:你连字都看不清还想学中医，纯粹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还不如好好歇会儿。不管别人说什么他一律装作听不见，只是埋头看书。草药是中医药的前身，是医学之母。学习中医之人要从最基本的方法开始。没人给他讲解、指导，只是每天背诵、书写草药的名称入门后，他又开始学习各种药的药理、药性。师傅看他的悟性很好又肯下功夫就开始教他一些基本的中医知识。

苏三听人说要学到真东西就要拜师。真正的拜师要有些仪式，行跪拜礼节后，还要送上见面礼与一定的礼金。苏三琢磨着要想拜师学艺就得拿出真诚来让师傅认可。可苏三穷小子一个那有什么见面礼呀！这时，杜大夫的儿子要结婚正愁着没有房子，他决定把自己住的两间房子腾出来给师傅的儿子结婚用。这在当时得下多么大的决心才能做到呀!他的真诚感动了杜大夫，决定收他为徒。

苏三非常珍惜这样难得的机会，师傅拿来《伤寒论》《金匮》《黄帝内经》等书给他看。开始没给他讲解，只是每天让他背诵书中的一些内容。然后在根据他的认识程度的快慢，再按排他下一步的学习内容。他一边学习中医理论，一边跟着师傅学习看病，用心琢磨渐渐的有了一些体会。病人的肯定是对他莫大的鼓励，渐渐的有了自己的患者群。单位的人听说瞎三能看病了但没人信，说他是蒙古大夫治牲口可能行，给人看病？谁敢吃他的药哇，弄不好治不聋再治哑了!

  说来也巧，一天有个同事的干着干着活嚷肚子疼，工地附近又没有医院有人说不如让“瞎三”先看看。苏三给他号了号脉说是胃的毛病，就取出随身带的针灸包，那个人一看吓的就跑。嘴里说:“你别扎我好了”。苏三说“你不要怕我先在我自己身上扎一针你看看，我要没事那你还怕什么”。说着他在自己身上扎了一针。那个病人一看真没事也就放心了。几针下去胃痛消失了。从此，苏三的医术得到大家的认可。人们也对他刮目相看，慢慢的叫“瞎三”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又经过几年的历练苏三的医术大有长进，并考取了中医师的职称。找他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就这样苏大夫的大名就传开了，后来把他调到了单位医务室。苏大夫经常说的一句话是：一个人心不好不能成为好大夫，也可以说医道之德 。找他看病的人不光是本单位的，社会上慕名而来的人也很多，不管给谁看病他都一视同仁 。他说“学医要先学做人，再做医术 。

 随着年龄的增长杜大夫的身体渐渐的不如以前。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天下着大雪，突然有人敲苏大夫的门。敲门的是杜大夫的家人，说杜大夫晕过去了很危险，你赶快看看去。苏大夫拿上药箱来到师傅家，一看人已经虚脱了，就赶紧拿出艾条灸百会，经过近一小时的治疗病人终于得救了。醒过来的杜大夫看见救他的是自己的徒弟，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有白教你这个徒弟，你的医术我做师傅的认可了。

 本单位的一个副总的岳母得了肺癌已到了晚期，抱着有病乱投医的心理找到苏大夫给他岳母看看病。但并没有说是得了什么病，苏大夫到了那儿，一号脉脸一下子沉下来，出去和这个副总说：“老太太的病可能是肺上的毛病很危险，你们马上送医院吧”。这位副总听苏大夫说的挺准索性说了实情。他说：“老太太是肺癌晚期，医院已经治不了了，所以让你来看看有什么办法”。苏大夫说：“我不能治好老太太的病，但我能减少他老人家的痛苦，说着就开了个方子。这个副总不放心就拿着药方找了一个专家看，这个专家听了病情又看了方子后说：“这个方子开的好！没有主任医师的水平是开不出这样的处方的”。就这样苏大夫的名声被人传的越来越大。我和苏大夫是要好的朋友，我的母亲有病没有少麻烦苏大夫。每次看病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随叫随到而且药到病除。

 作为领导之所以得到下属的敬重，是源于他们的为人正直、和手中暂时拥有的权力，而苏大夫是在用人格和医术的感召力被人尊重 。作为一个普通的医生他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但老天却没有为他负责 。我擦干眼泪努力地翻检着我们曾经的相册，从中找到两张我们的合影，心里真的感到很安慰，他的音容笑貌是那么的慈祥，那么善良！在那些充满朋友加兄弟的日子里，谱写着我们的良知、记录着我们的友情。没有谁知道，拂过墓地的风，是否也在轻轻的叹息？ 冬季的雪一片洁白，似一页素淡的信笺，上面写满了凄冷的诗意。每年的清明，是我们思念已故亲人和朋友的日子，可只能让凝重的思念化作无尽的哀伤，去找寻灵魂中关于生命的承诺。

                              2014年1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