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记忆

个人日记

      从青春到不惑之年,忆及父亲的生平种种事,还如昨日清晰,这次回去故乡,卖掉的老屋已经早已消失,老屋已经130多年了,在我手中败掉了,父亲的坟因县城搬迁已移居到老家,辦辦手指也近20年了,这次回去故乡,同样感慨良多,,,本来想重写一篇关于父亲的文字,但心与文字的距离已近太远,这是90年写的一篇文章,秋又来了,这篇文字也沉睡了23年,那些年,那些事,岁月同样封存着,想想,就让十几岁那些稚 嫩的怀恋重新润怀在心中,这个秋天才开始,也才微微地凉--------题记
图片 

 

       一年没有回到故乡去,一年也就在这样懵懵懂懂地在繁华的尘世里走了一遭,反正是独自一人,什么也不值得考虑和牵挂,但在外面奔波得艰辛苦闷了,也想回到故乡去,看故乡的青草地,看看故乡的茅草房,或 寓身于满是青藤的木屋,在木屋内看房顶从天窗上透过的朝霞和月光,独享童年时代的宁静和欢乐。
       木屋寂静得诱人,每当我躺在孤单单的床上,望着窗外葡萄枝枝蔓蔓向房顶延申的时候,我就想起父亲,想起和他共同生活的岁月。
今年三月,清明时节,特地从异地赶回故乡,为已故一年的父亲扫墓,离此经年,看到父亲坟上已近长满荒草,不觉有几分惨然,那时该是初春,山峰积雪还未消融,没有人烟的荒野,寂静无声,占在父亲坟前,总感到无限悲凉,什么也没说,什么也说不出,占了会儿就走了,走时不曾回头,怕回头的那一瞬会抑制不住心底的悲沧以致泪流让弟妹们看见,去得匆忙回去得也匆忙。
       回到县城,和四叔闲聊了会儿,心情没什么好转,于是躺在去年父亲病重时躺过的病榻上,转辗反侧,父亲病容满面的脸又浮现在眼前,总也抹不去。
       我真正半独立生活是四年前的事,那时我离开父亲到一所距家六十里地的普通中学念书,于是不能每月回家,只有假期才有更多的时间和父亲相处在一起。
       我有三个姐姐,读高中时最后一个姐姐也出嫁了,无奈母亲早逝,家里就独留父亲孤单一人,在家除了农活特别辛苦外,就是精神上的寂寞,他也曾给我来过信,那时我正上高二,谈到他生活的不容易,看过信后,我也心酸过一阵子,无奈求学的欲望很高,不久就把那种悲哀忘怀了。
      母亲病逝时我才四岁,最大的姐姐也才十二岁,正是十年内乱缺吃少穿的年月,父亲却含辛茹苦地抚养着我们,既当爸又当妈,还要时时为工作奔忙,父亲就这样日日忙碌着,他没有再给我们续个母亲,也许是他对母亲有着执着的爱,并且总把母亲的病逝归结为自己的责任,于是他总想在艰辛的生活中去赎渎自己的“罪过”,十几个年头了,一直这样辛辛苦苦,我们一个个都大了,但父亲并没有轻松过一阵子,我上高中时,父亲已经五十多岁了,岁月对他无情的磨砺,过分艰辛的生活,已经使他过早地衰老了。
       父亲身材很高大,也许在部队磨砺十几年的缘故,他有一种特殊的军人气质,所以家乡的乡亲近邻都很崇拜他,父亲也一直用一颗善良淳朴的心去照顾乡亲们的生活,用他的知识和能力解决乡亲们的实际困难,特别是在十年内乱期间,我们村的老干部大都幸免于难,因为那时他仍在村中工作,凭他一种不屈的傲劲和土改革命斗争中的功绩使愚昧的造反派折服,加上我们家乡是山区,处于政治动乱的边缘,不算平静,但也没有太大的风暴,父亲虽然最后也挨过斗,但不久文革就结束了,父亲于是没有遭到更大的摧残。
       记得每年年终,父亲就会把一年全村的财务账目公开,记得那时故乡还没有电灯,父亲每晚就坐在煤油灯下,打着不太熟悉的算盘,每晚我就是在那种断断续续的声响中慢慢磕眼入睡。父亲在忙碌过后的空隙里,常常对我们说,乡亲们的每一分钱都沾着乡亲们的血汗。那时我就想,父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
       父亲那几年虽然辛苦,但他在忙碌过后的暂歇时间里,也常常快活,他喜欢和知青谈天说地,也和他们玩玩扑克,玩的花样极多,那些知青大多是重庆人,父亲也许是更加怀恋母亲的缘故,因为母亲也是重庆人,对于母亲的同乡,父亲就格外厚爱,现在想来,父亲也许是为了消除更多的寂寞。
      父亲真正沉默是在八十年代初,那时知青大都返归故里,父亲便把全部的爱倾注在我们身上,那年大姐刚好高中毕业,大姐那时已经长大成人,并且长得很惹人喜爱,提亲说媒的自然很多,父亲便给她应允了一家父亲认为很让人满意的人家,但却遭到大姐的强烈反对,那时父亲也还不知道大姐有了心上人,但大姐一直没有拗过父亲,也只好默认了,大姐便时常在暗地里流泪,有一天,大姐终于走了,走得很远很远,父亲让她永远不要回来。
       我知道那次给了父亲很大打击,父亲从那时起就突然老了许多许多。
       那个年月,农村还很封闭,父亲便仿佛矮了一截,在乡亲面前抬不起头来,父亲开始沉默了,后来父亲便一头扎进书堆里,整日整夜地看,那时正值文革后的反思和伤痕文学出世,父亲便渐渐明白了些事理,终于有一天,他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要大姐回来,那时大姐在外地已经有了一个小孩,见面时父亲和大姐都哭了,小住了些时日,大姐便匆匆离去,走时父女俩依依不舍。父亲就这样开朗了,他一直很关心国事,常常向乡邻宣传政策和国家大事,后来也常常规劝那些对子女过分苛刻的家长们,他常说,他们那一代的人命运大都悲惨,在事业上被延误了,就让下一代别再走他们的老路,我很理解父亲的心情,父亲58年年曾在北京炮兵学院和重庆公安学院读过书,然而在那个命运多舛的岁月,知识分子的命运太坎坷,父亲同样没有逃脱命运对他的作弄,他在动荡的年月,不得不回归故里,逃避政治厄运,希望在田园着享受那种没有风云的田园生活,这种心境,也只有那个时代的人才能理解。
       后来,父亲再没阻拦过二姐和三姐的婚事,虽说那时家乡还没开放,他便是第一个冲破那种阻力而走到了农村改革的最前列,从此,父亲一直没有在封建道德这种残破势力面前屈从过。
      父亲更加寂寞是我进入高中时,那时三个姐姐都已经出嫁,农活全部压在已经慢慢变老的父亲身上,我们全部出走,父亲开始落寞,记得我每次假期将过又要回归校园时,父亲便每每伤心,看到父亲日渐消瘦的面容,于心就甚为不安,在我上高三时,父亲终于在极度的疲劳中一病不起,以至于永逝人间。
      那时虽然临近高考,但我不得不辍学在县医院护理病重的父亲,父亲经过诊断,确诊为肝癌晚期,父亲便在病魔的折磨下一天天消瘦下去,直到皮包骨头。
      父亲很坚强,但在那时也时时因病痛呻吟,治疗期间,父亲还时时想着家中琐事,那时三个姐姐都先后回到父亲身边,我们便常常规劝父亲静心治疗,但父亲却说,他努力不想那些事,但一直不成,那时节正是购种时节,父亲便常常唠叨买什么种子,怎样选种,以后种下该如何管理,稻田一亩该打几次农药,施几次肥,我们规劝得多了,反而会激怒父亲,我们几姊妹只好沉默不语,问起那些事便说已经一一办理,这样于他心里也有些许的慰籍。
      住院几个月后,时间已是严冬,梧桐树早已枯了叶,只有几枝枯枝在北风中不停地摇曳着,加上冰凌悬挂枝头,就感到无限萧杀和凄凉,父亲的病并没有好转,限于经济情况,父亲就从县医院转到在县城工作的四叔家,在十几平米的宿舍里,父亲反倒有了些精神,还很想去看看自己亲自修建的十三陵水库,去看看自己曾经护卫过的天安门城楼。。。父亲便这样日日憧憬着。
       又过了些时日,由于大姐和二姐家中有事,我也复学准备第二年的高考,所以商定由家在县城的三姐留下继续照顾父亲,我们三姊妹都作暂时的小别,可是这一别,父亲的病情便开始恶化,在我们离去的日子里,我听堂妹说,父亲在那段时间里一直很孤独,但为了我们正常的工作和学习,一直坚持不让我们回去,三姐有个几岁的小孩,也每每忙不过来,在没有人的时候,父亲便常常扶在窗台上看窗外的落日,父亲的病榻临近的窗外正是缓缓流淌的长江,冬天的江水碧绿,加上冬日的余晖洒满一江冬水,大自然便有一种让人留恋的美丽,高山白雪皑皑,父亲便望着山和水静静地沉思,沉思久了,也时常伤感。现在回想父亲在病榻前的情景,负疚的心便油然而生。心也会如锥心般地疼痛。
      父亲得知他没几天好活,也悲痛过一阵子,那时已经很缺钱花,我们便提议给民政局写一份申请,作为几十年在部队和地方工作过的父亲,一生都在奉献着,但父亲在那样艰难的条件下还是拒绝了,他一直就这样,铁骨铮铮和顶天立地地生活着,即使是生命的最后时刻。
      那时春节即将来临,人们都在为值办年货忙碌着,父亲却在这个即将零落人间的春节里艰难地准备他的后事了,他希望把他的遗体捐献给国家医学研究单位,我们打听了一下,但在那样蔽塞的山区小城,这点愿望却在节日的忙碌中没有任何回复,他最后只好作出让步,但嘱托我们如能如何不要把他拉回距县城六十公里的家乡去,我们知道,在父亲的最后时刻,他还是希望不要给他的子女不要增加更多的负担。
      大年初三的晚上,外面还在零零星星地脆响着烟花和炮竹,父亲已经很多晚上不能入睡,那晚他一直清醒着,那天晚上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我们问得多了,他只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我一直不曾忘怀,他说死也许是人间忧患以及各种悲欢离合的最好解脱,人选择了这种归宿最终是好事。我记得有位哲人也曾经这样说过,但我深深感到,那只是对死无可奈何的妥协,因为我知道父亲是多么希望生活在他的幻想世界里。子夜两点,他叫我关了台灯,这句话便是他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
       父亲就这样匆匆走了,走时才五十七岁。
       初五便埋了父亲,那时正下大雪,北风凄厉地嘶鸣着,父亲埋在一个很荒凉很荒凉的高山上。
       一座新坟便在那荒山野郊中磊了起来,四周寂静得没有声息,父亲生前寂寞,死了还是那么寂寞。
       父亲就这样走了,在死前从容而坦然,没有绝望的沉重感,死时一直带着安祥和谐的笑容。
       今年三月清明,父亲坟前又添了一座新坟,我想,父亲不会再孤独了。
       清明扫了墓,别了荒野便从戎东去。
       我将继承父亲的勤劳,善良的品格,去追求我新的生活,
       父亲在生前,一直希望找回他那个时代的梦想,我想,也许只有在我们这一代身上去实现了,
       等到明年探家,我想带上两颗松柏,亲手植于父亲的坟前。

90.9.6







 

文章评论

谁能拦得住你

我的母亲去年十月食道癌去世时我就在她身边。我能体会绝症中的老人对生的渴望和对儿女尘缘的留恋。更能体会儿女们“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愧疚!愿他们在世界的另一头活得安祥惬意!也愿我们能坦然面对世间的一切,从容地照管好自己!

︶ㄣRe!n-議-

[url=http://b121.photo.store.qq.com/psb?/V10JohN6051o1g/.GuAn2I9UN.slpRbJEi83bnedKdOTCxpKhBDoC6CR2Y!/b/dCvMI0hDMwAA&ampampbo=ngL2AQAAAAABAEw!][img,100,74]http://b121.photo.store.qq.com/psb?/V10JohN6051o1g/.GuAn2I9UN.slpRbJEi83bnedKdOTCxpKhBDoC6CR2Y!/b/dCvMI0hDMwAA&ampampbo=ngL2AQAAAAABAEw![/img][/url] 好,伟大的父亲

沧海拾贝

我还依稀记得你父亲的样子,很慈祥很温暖。恰巧我父亲也是57岁离世,读你的文字就好像温习自己。愿逝者安息、愿你我都过得好。[em]e181[/em] [em]e178[/em]

人长久。共婵娟

平凡而伟大的父亲。。。。。。父亲永远活在我们心中。。。。。。让我们去更加珍惜亲情,珍惜生活。。。。。。

别样的温婉

去了的再也不会回来,而温暖永留在心中[em]e160[/em]

ぁ 无言的空白

[em]e121[/em] 孟德斯鸠· 名人对生命的依恋程度不同,所以对于光荣的敏感程度也不一致。[ft=00aeef,,][ft=,4,][B]你想在家创业吗?你想利用互联网做直xiao吗?不愁人脉、没有费用、培训专业!让bei增的魅力体现得淋漓尽致,QQ729505153 表情】你可以了解一下,一定会让你收获不少[ft=ee1000,,][ft=,5,][B]【请加QQ:729505153学习了解】[ft=f49bc1,,]19[ft=,1,][em]e200[/em] 巴尔扎克· 倘若你存心要知道一个女人的年龄,只要瞧她的太阳穴和鼻尖就行了。不管她们运用胭脂花粉的手段多么高明,对这些暴露她们心绪骚动的、铁面无情的证据是毫无办法的。她们每长一岁都在那儿留下一道烙印。[/ft][/ft][/B][/ft][/ft][/B][/ft][/ft]

ゞ清雅ゞ

亲情堪比山水长, 一曲琴音泪几行; 杜鹃啼血声声怨, 愁丝万缕忆老父。

ゞ清雅ゞ

万水千山相见难, 阴阳两隔泪不干。 睹物思人哭慈父, 欲断肝肠扼腕叹。

慧玉

不胜唏嘘!我也是五岁时便没了母亲。父亲独自一人抚养我们四姐弟。辛苦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