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绽放的那朵花儿 (一)

个人日记


                                                  忘不了         (小说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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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德贵带着老婆女儿舟车辗转一路颠簸,终于步履蹒跚的来到了这个 辽宁省的小山村。
       把付德贵累的呀,捶腰顿足,四十多岁的人一脸沧桑,疲态尽显,九岁的女儿付丽娟依偎在妈妈的怀里滚落着泪珠。付德贵扫视着依山而建宁静的小山村,眺望着墨绿的远山,嘴里唉……的一声长叹。这一声叹里包含了多少酸甜苦辣,屈辱绝望与解脱。
      付德贵这位昔日的北京崇文区商业局副局长,一夜之间便戴上了“5.16”反革命的帽子,戴的晕头转向,戴的莫名其妙,戴的委委屈屈,戴的恍恍惚惚。一顶大尖帽子顶在头顶,一块沉重的木牌子挂在脖子上,细细的铁丝深深的镶进在付德贵的后脖颈子里,那个疼,那个钻心割肉的疼。游街批斗土飞机,揪头发扇嘴巴外带踹膝盖窝,撅着眼子挨着砖块烂菜叶子吐沫星。那个罪遭的,那个罪受的,近一米八的大个子被折磨的畏畏缩缩。想起来腿就发软,浑身就哆嗦。好歹是按照造反派的要求写了所谓从事反革命的交代材料,低头认罪了,在一片批倒批臭,再踏上一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的口号中,限时离开北京滚回老家去。
      付德贵在崇文区板铲的家里央求街坊四邻变卖了家当,卖不了的就送人,背着简单的行李,带着作为反革命家属的老婆程青及反革命的子女付丽娟离开了京城,灰溜溜的一路直奔关外。
      刘家屯是清静,外面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并没给这个小山村带来多大的冲击,散落的村舍,家家户户冒出袅袅的炊烟,泛出阵阵松香的味道。这是一个秋天丰收的季节,黄的玉米,红的辣椒,满地蹦的是黄豆。
      民风还是纯朴浑厚的,屯里的人像看玩意儿似的来到大队部看来自北京的反革命“5,16”分子,指指点点,说说笑笑的大声议论着,贾茂也带着十岁的儿子憨墩和憨墩他娘一起来看新鲜了。憨墩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的变着法的找角度看那梳着两条小辫的付丽娟。
      九岁的付丽娟倒是长的亭亭玉立,眉清目秀的,一对小辫油亮粗黑,尤其是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惊惧中带着泪,带着好奇,带着探索。极是惹人怜爱,只是身体略显单薄了点。
      刘家屯,刘姓是大户,队长刘赶山随便交代了几句说:"啊,这个付德贵啊,他是毛主席身边来的人,但是,他是5,16反革命分子,我们大家要监督改造他,不许他乱说乱动,但也别欺负人家,是不是啊,就这样吧。哎,憨墩他爹你过来一下,其他人就散了回家吧"。
      刘赶山 想着付德贵的身份又是外来姓,怕住到刘姓较集中的地方被欺负,便安排到了离贾茂家不远靠山的那两间闲房去住了,等大家都散了。让贾茂领着去,顺带帮着收拾一下,烧把火把房子熏熏。
      憨墩高兴了,长的像小人书上的妹妹住到了自己家的旁边多好啊,一路上欢蹦乱跳的像条笨笨的小花狗,跑到前边等等,看看大家都没赶过来,就又折返回去,又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倒是像家里来了亲戚。
       贾茂领着付德贵一家来到了那两间闲房前说:"憨墩他娘,你带付家媳妇孩子先回家坐坐,再弄点饭等我们一起回来吃。付德贵满脸的感激之情,拽着贾茂的手是客气了又客气,谢了又谢。贾茂大手一挥说:"兄弟就别客气了,往后啊,你一家子在这疙瘩就和俺们是邻居了,免不了谁麻烦谁,以后有啥事就吱声,能帮的我就帮一把,都不容易,啥都不说了"。付德贵连声的"哎哎哎"的答应着。
      收拾完了,付德贵跟贾茂一起到贾德贵家吃饭去了,贾茂是个东北汉子,为人豪爽,办事利落简单,待人热情。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付德贵两口子吃的鼻子发酸,吃的心里暖暖的。付德贵两口子是千恩万谢的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
      第二天,贾茂又去了付德贵的家,在门口就喊:"德贵兄弟"
      付德贵听到后,连忙答应着开门出来说:"大哥来了"。
       贾茂说:"我来看看还缺少什么吧?你一家子初来乍到的,我正好出门,看看能帮你整点啥回来不"。
       付德贵连忙说:"不能老麻烦大哥,回头我自己慢慢的整治吧"
       贾茂一听,就说:"咋了,还见外了?需要什么,我就帮忙一起给你整回来,俺家要是有富余重样的也搬几样过来不就得了嘛,咱俩还客气什么呢,头天儿不是说好了吗"。
       付德贵真的是感动的眼热鼻酸,泪就流下来了,心里竟有要跪下给贾茂磕个头的冲动,多少日子了,没有听到这暖心贴肺的话了,就伸手拉住贾茂的手哽咽地说:"大哥啊,你这么待我,让我怎么报答啊"。
       贾茂一看说:"这咋整的还哭了呢?咋跟老娘们儿是的,别哭了,这有啥啊。互相帮忙嘛"。
       程青也出来说:"哎呦,贾茂大哥快进屋喝碗水吧,尽是麻烦大哥了。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贾茂说:“别说没用的了,快看看还需要什么?我这就出去给你们整回来,想不起来就先别想,要用的时候就先到我家里取去”。
      按着程青说的,头晌午,贾德茂把锅碗瓢盆的生活用品就给整回来了。
      两口子嘴里说着感谢的话,边忙着把东西往屋里搬。
      程青说:“大哥一会儿就在我家吃吧,我收拾一下就做饭”。
      贾茂就咧开嘴笑着说:“在你家吃啥呀,啥都没弄呢。你们今天还是我家里吃去,我头早上走的时候就和憨墩他妈说好了,给你们一家的饭也整出来,快收拾完了去我家里吃饭去”。
       付德贵感动的心中一酸,心里热乎乎潮润润的往上涌,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起转 来。程 青用手一捂嘴,嘤的一声哭了出来,多少委屈,多少白眼,多少屈辱,多少个压抑的日夜,多少日子的泪水都聚到了一起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啊,竟是呜呜嘤嘤的哭泣起来,住不了声,索性付德贵程青两口子相互抱着相互劝着相互抱头痛哭不止,这里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委屈,这里有多少来自对善良淳朴素不相识的贾茂的感激啊!人性就是这么直接真实的流露所表现出来的。直哭得贾茂的眼圈都跟着红了,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贾德茂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这是咋整的呢,还哭个没完了呢,我带着丫头回我那院里等你们去了。你们别老哭了,快收拾吧。”贾茂说着拉起付丽娟就回了自己的家了。           
       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有贾茂帮忙照应着,队长刘赶山也来看看安排安排的,也没什么大麻烦。两口子便到队里出工干活去了,付丽娟也跟着憨墩一起去了小学校上了学。有时县里安排了公社检查了,就假模假式的开付德贵的批斗会,开的敷衍了事,开的轻描淡写,简直是歇工放大假,倒是多数的时候叫付德贵讲讲北京的见闻,问问付德贵天安门什么时候放光芒啊,亮不亮啊,是不是谁都可以爬天安门的城楼啊,等等五花八门让付德贵笑弯了腰的问题,大家嘻嘻哈哈总是快乐的。
       日子虽然清苦,更比不上当局长时的舒坦,但总算是远离那令人心悸的游街批斗会。与贾茂家也越走越近了,总是有股亲切的暖意。憨墩胖胖乎乎的轻眉小眼,与付丽娟也熟悉了。俩孩子玩的挺好,憨墩极是护着付丽娟,任谁欺负了付丽娟都不行,打的过也打,打不过也打,这仗没少打,没少吃亏,鼻血长流,小脸也常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也没少让别的孩子的家长找到家里来。贾茂两口子没少给人赔不是,道歉的。大人走动的也勤,都是外来姓,自然也亲近,贾茂家做点什么好的新鲜的总是让憨墩给付德贵家送点去,憨墩可积极了,自然是跑的欢实,俩孩子青梅竹马一起打柴搂草,憨墩总是采几朵小花让付丽娟晒着太阳一边玩去,憨墩自己去搂草打柴,打下的柴草多数都背到了付丽娟的家里。有的时候也靠在一起给付丽娟讲这是什么花儿,那是什么草的,看着小大人似的憨墩,付丽娟就咯咯的笑起来,笑的可甜了,憨墩就爱听付丽娟的笑。憨墩这么护着付丽娟,付丽娟的心里就有了憨墩,晒着太阳看着憨墩忙碌的小身影,一张小脸就甜甜的笑了。
       日子一晃,小孩子晃晃悠悠的就长大了,付丽娟出落成水灵灵的一大姑娘了,身子饱饱满满的,几近一米七的个头。农村长大的女孩儿少了杨柳依依的柔嫩,虽然没有风摆荷柳飘逸,却是身姿挺拔,似那山头迎风绽放的野花,那身段也是兀突有致,一咏三叹的,犹如花间跳舞色彩斑斓的蝴蝶,煞是迷人。
       倒是憨墩还是那样的胖墩墩的,身体长到一米六时,便怎么都不肯上升一丝一毫了,任你头悬梁,锥刺股,绝对不肯在长出一丁点了,眼还是那么小,咪咪的小眼,总是带着笑意,圆头圆脑的,看似像一尊笑佛爷,倒是一副铁打的筋骨,结实着呢。读完中学就都在队里干活了。
      京城是什么模样,除了常给憨墩讲的那些京城小吃,天安门,前门,龙潭湖,天坛,陶然亭什么的,其他的在付丽娟的印象中渐渐的模糊起来,心里装的满满的就是憨墩哥。
      付德贵在京城挨批斗的时候,腰和脖子都落了毛病,阴天下雨刮风下雪的就疼,重活干不了。付德贵家有什么重点的活,贾茂就去伸把手。孩子都长大了,付德贵家的重活都是憨墩去伸手了,屋前院后,憨墩帮忙开辟了小菜园,春天播下的种子,夏天,黄瓜花开了,架豆爬上了架,茄子西红柿都被架了秧,黄的紫的花开的姹紫嫣红,一畦畦,一陇陇,一排排,一行行,引来蝶飞蜂舞,两家走的比亲戚还亲。
       时间久了,俩孩子的心就更加近了,随着青春期的不期而至,朦胧的爱情小苗便吐芽冒尖了,嫩黄嫩黄的,水灵灵的透亮,不经意的触手,一个脸红,一个心跳,肥沃的土地孕育着茁壮的小苗,在和润的阳光下肆意生根发芽蔓延,当那爱的繁花耀眼灿烂时,便结出了青涩果实来,一天一天的长大,红润晶莹,令人垂涎。
      月儿出来了,又圆又大,像一面镜子,照在山坡柔草上坐着的一对年轻人,憨墩痴痴的看着付丽娟月下的娇容,不禁心旌激荡,那手便毛糙起来了,伸手将付丽娟往怀里揽,直羞的那付丽娟霞云满天,云鬓乱颤,欲待挣扎,怎奈春心一荡,那力气就泄了,竟是半推半就的投在了憨墩的怀里,那心里却是喜的,终于躺在了憨墩哥的怀里,付丽娟微阖双目,眼角却带出了无限风情,那一瞥之光,更令憨墩把持不住了,俯首便吸允在付丽娟的那张微张的樱唇 上,两人虽然都是未经人事的青年人,但是乡野小村成人口无遮拦的玩笑话早就深深的印在他们的心里,大了自然而然的就懂了。心里自是又是激动又是慌乱,手脚便不断碰在对方的身体上,青春的欲望瞬间倾巢出动,手忙脚乱中,付丽娟的胸前的扣子便被解开了,憨墩伸手一拽,那抹胸便被拽了下来,那黄花胸犹似洛阳牡丹般的饱满丰硕,月下花开,扑棱棱飞出了一对粉琢玉雕的白鸽来。欲火焚身,恰似江南三月蜂飞蝶舞。哪里顾得了许多,褪去衣衫,便野合在了一起,此时付丽娟身体鸿蒙初辟,黄花变玉兰,自是也没觉得出什么好来,慌乱中俩人便走完了那成人之旅。付丽娟粉颈低垂,娇羞的靠在憨墩的身上。月儿依旧那么圆,那么亮,见证了两颗心灵在碰撞迸溅出的火花。憨墩吭吭哧哧的说:“小娟,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一辈子都护着你”。付丽娟便探出右手的中指点向憨墩的脑门说:“傻样儿吧。那嘴角眉眼都是笑的,那心更是甜的”。
      日子像风车那样的转,俩人的爱与日剧增,双方的大人眉眼间也看出了眉目,私下一商量,便默许了这这件事,各自就当亲家样的来往起来,越发显得亲密。
      转瞬便是79年的秋天了,村外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个意想不到的喜事从天而降,付德贵被平反了,随即一纸调令也下来了,回北京待分配工作。
       两家人欢喜的哭了笑,笑了哭的折腾着,喝着喝着酒就哭了,吃得热烈而酣畅,说着说着就笑的手舞足蹈起来,说不尽的欢笑,诉不尽的别离。付德贵老泪纵横的抓着贾茂的手攥了又攥,摇了又摇地说:“大哥,这十二年来,你们全家对我们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我这心里记下了,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我人去了北京,但我的心依然留在这里,日后回到京城有了好的条件,我就接你们一家好好的到北京去玩”。贾茂重重的攥了攥付德贵的手说:“我信。我知道”。
       就这样依依不舍的又盘桓了几日,双方又说起了孩子的亲事,按付德贵的意思在等个一年半载的在北京有了确实的着落便嫁女过来,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憨墩与付丽娟俩人利用这段有限的时间,极尽厮守缠绵,度过了几多良宵美景,说了多少的海誓山盟……
      终须是要分别的,付德贵将家里的家当都送给了贾茂家,贾茂便又塞给了付德贵一些钱,由憨墩一直送到了火车站。
       开车的那瞬间,付丽娟的胳膊伸向车外招着手喊:“憨墩哥,我等着你……。”憨墩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这一别,相见是何夕啊。就觉得双腿被抽去了筋似的扑腾的就瘫坐在了地上,泪水伴随着火车鸣叫轰隆隆的响声洒落……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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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文章评论

聆听风吟

那个年代,不熟悉得很[em]e113[/em],故事情节一波三折才有看头......期待

小洁

不了又开始写小说了![em]e179[/em]

小洁

好棒的文笔,感情细腻,继续。。。[em]e182[/em][em]e183[/em]

CH7

我看你就是写小说的料。[em]e179[/em]

心门

坐下,慢慢欣赏《水中绽放的那朵花儿》。不了,上茶[em]e113[/em]

逢春

不了,真棒,出手不凡,就是有一点不好,总是爱吊大家的胃口。耐心的等待中······

鸟儿

长篇呀!不了辛苦了[em]e160[/em]

忘不了

@{uin:1103727315,nick:阿洁露} [em]e160[/em][em]e183[/em]

简*淡

那年代造成多少家庭悲剧同时也忽悠了不少憨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