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 。 雨

  宗教是什么？它能使人的精神世界升华到何种的高度？生命的意义和人生的价值如何能完美地结合和解释？

  受这一冲动驱使，始自柏拉图为代表的西方古典哲学先哲们，无不致力于寻求某种能够赋予人的生命以不朽神性的本体。最后，终于在基督教的 “ 上帝 ” 观念中找到其最终的归宿。

  人生的某些根本缺陷是永恒存在的，没有任何力量可以使人免除生老病死所带来之苦。诚如吴宓所说：“众生的共同状态，即‘ 人生 ’，是不幸的。虽不断努力 (娱乐，消遣，以试图忘却，浪漫之爱，仅其一耳， ) 亦从不满意 ；人无 ‘ 安宁 ’——作为幸福和仅仅来自上帝的那种 ‘ 安宁 ’。”

   正因如此，宗教本身就是植根于人的天性和人生的基本处境，和人类精神最脆弱之处，决非会随科学进步和社会改造能够使之完全消除，宗教往往会因社会历史的发展时期的不同需要而昌盛或衰弱。

  我以为，真正的宗教信仰精神应该只涉及到个人的灵魂，关乎到其对精神不同侧面的需求，更与其所处在人生历程中的某个节点上有关。任何的对信仰的皈依或信奉，均是出自于自身的某种精神需求而已，这应与世俗教派及流派无太大的关系。在这一点上，吴宓在《我之人生观》一文中也曾说过∶“ 盖宗教之功固足救世，然其本意则为人之自救 ”。

  其实，一个人如不是因深感到以自己的卑微柔弱之躯，已无力去抗衡现实人生中接蹱而来的种种痛苦；柔弱而空洞的灵魂极需拯救；无不进而被动消极地转向，去向虚无但又富有感召力的宗教以寻求最后的一种自慰与寄托。

  由此看来，这一世间最后的精神庇护所和理想中的唯一净土，蜂拥着处于贫苦社会底层的人们；和在精神世界里苦苦寻求拯救失落灵魂的信徒，这也都是在预想之中。 

  回顾上世纪八十年代，风靡整个华夏大地的“ 尼釆热 ”的潮流出现，恰恰也是间接地印证了人们在赖以生存的精神信仰领域内，正出现了极大的一个断层。一尊“ 神 ”走下了神坛，崩溃了；一圈横空闪耀的信仰光环被破灭，消失了；一枷巨大的桎梏被打开，烟灭了。

  我们也许很难理解基督教信仰解体在西方人精神中引起的那持续不已的灾难性震荡。它的解体，从根本上动摇了西方人安身立命的基础。但我们却能在盲目地自我欢呼雀跃后，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精神信仰真空和巨大空洞带来的失落与茫然。

  无可否认，“ 文革 ” 所造成的社会危机已经使得任何一种社会政治信仰失去了大一统的威力。在某种意义上，我们能否可以这样说，“ 文革  ” 中和“ 文革 ”后成长起来的这一代人已是没有精神信仰的一代 。当然，在许多人身上，这样的类虚无主义并非是一种能自觉到的意识，因在其精神世界的田园上早已是荒芜和枯败。

  一个丧失了任何精神信仰的民族，是一个无望的民族；

  一个沉缅于用娱乐享受的民族，会是一个颓废的民族；

  一个充斥了拜金至上的民族，将是一个无公德的民族。

  在信仰沦丧的时代，一个真诚的人如何能生活下去?这是尼采苦苦思索并试图解决的问题，也是深切困惑他直至晚年的一个问题。这里所谓的真诚，首先是在信仰问题上不苟且，不盲从，也不伪饰。

  这时候，真诚就要求一个人敢于正视其追根究底的结果。

但是，真诚又会使人陷入自身的悖论。一方面，它要求对人生价值追根究底，把生命的意义看得高于生命的本身。另一方面，生命意义的丧失使生命本身的价值又成了问题。对根据的无穷追究，又必然使任何终极根据又都会无法立足。 

  同时，一个上面所说意义上的真诚的人，一个执著的理想主义者恐怕迟早也会惊异地发现，所谓完美的理想主义竟然也会仅是一种幻像，在其终结的目标中无疑也透出了类似宗教里深厚悲观的底蕴。但这乃是当今信仰崩溃时代的信徒以及一切理想主义者所面临的共同悲剧，面对如此结局，又几乎无人能够幸免于此。
  也许 ：人生就是当你去认真思索人生是什么时，你其实已经是什么都不是了。

  或许，正印证了一句西谚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

  因此，尼采更曾绝望地祈求上帝赐他以疯狂，因为只有疯狂才能使他继续信仰上帝。

  正是有感于此，尼采喊出了骇世惊俗的一声：“ 上帝死了！在一个时期内我们将不知何去何从 ”。

  但我相信人必定是有灵魂的，而灵魂与感觉、思维、意志之类的心理现象，是受其不同的社会属性限制和驱使，必定会分属于不同的社会层次。灵魂，是人的精神栖居地，所寻求的是真挚的爱和坚实的信仰，关注的恰好应是对短暂生命意义的实现。

  无论任何人，只要执意在短暂的人生中求永生，在人生的不完善中求完善，他便已经具有一种原始的宗教意味了。宗教实质上也是一种被理想主义化的极致。在这当中，理想主义者所相信的绝对精神价值是，要使人性得于在充分地自由而不是在扭曲的状态下去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