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洗碗的时候我在想什么。------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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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st don't burn yourself!"这是戴眼镜大叔跟我开的第一个玩笑。

 
        我周一周三周五早上八点半都要去食堂洗碗。这是我四份兼职其中一份。刚开始应聘这个工作的时候,我问食堂老板:"需要自备围裙吗?"她笑着说:"不用的,你在干净的那一边。"于是我对这份工作的态度瞬间从焦虑不安转变为乐观积极。

        但我上班的第一天就被惊呆了,我绝对是在最脏的那一边,所有盆子、碟子、锅碗瓢勺、慕斯模子、刀具、切菜板甚至还有塑料箱子、榨汁机、绞肉机堆积如山,都是要我冲刷后送进高温消毒机消毒的。我洗了两个半小时,不同酱料沙拉汤剩菜剩饭生肉的味道几乎让我作呕。我开始怀疑食堂老板给我的工作是应该站在高温消毒机另一边的,也就是那个把洗好消毒好的碗碟摆放整齐的那个人,"那个人"才是干净的,可是"那个人"一直是食堂自己雇的员工,周一周三是个有胡渣、身材高瘦、戴眼镜的大叔,他总是沉默,也不会对我笑,只是一声不响把碗碟摆放好。周五是一个身材很矮小的墨西哥大叔,他会问我好不好,但我每次都不能由衷地说:"I'm great!"

       整整一个月,我一直都在最脏那一边刷着不同的碗碟,内心觉得很委屈,我觉得他们合起来欺骗我,不旦占用了我本来的职位,还让我完成最脏的工作。

        直到某天不是我值班的时候,我吃完早饭去倒盘子,看到另外一个学生在里面打工。她也和我平时一样系着围裙,站在最脏的那边不停地冲刷整整一筐子的碗碟,推送入高温消毒机后,她快步走到另外干净的一边,把碗筷摆放好。那时我才明白,那两位大叔为我分担了整整一大半的工作量。

        我开始慢慢注意到,我周一周三洗的锅虽然都巨大的吓人,但是里面却干净,基本上拿热水一冲就可以送去消毒了。我发现戴眼镜的大叔每次都会把脏的不得了又难洗的锅偷偷拿到后方刷干净了,才拿给我。他还是不说话的沉默,看见高温消毒机出故障第一时间箭步跑过来拉开安全门通风,生怕里头蒸汽把我烫伤。

       周五锅盆很脏,工作期间墨西哥大叔还经常失踪,我心里其实有点埋怨。但是有次去换弄湿的围裙时经过仓库,看到他在储存食物的冰库里很吃力地够着一个大箱子。原来他的工作不是帮我,而是在冰库里搬送食物。而当时,麻省的冬天气温低至零下二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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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每个人都希望能有人分担,有时也会觉得不公平,为什么我做的似乎是最多的。我放下这些执着,再去看看他们,才知道一直在默默照顾我,替我分担的人啊,偏偏才是有很多难处的。戴眼镜大叔走路脚有点跛,墨西哥大叔的英语始终很难能让人听懂,但他们都照顾着我,却从没让我知道。

       第二份兼职是在学校咖啡店打工,要持续工作四个小时。那天我会有整整一天不间断的课,没时间吃午饭和晚饭,最后我上完黑人研究课后需要在五分钟内飞奔到食堂打卡再飞奔到咖啡店去上班,下班后已经是十一点,我一出门看到漫天的星星还有苍白得没有人间气息的月亮,迎面走来一个人向我问好。我很勉强挤出一个同样勉强的笑容,突然意识到可能这就是戴眼镜大叔不笑的原因吧。不是笑的不真诚,也绝不是不爱笑,只是真的是太累了。

       今天洗碗的时候,有人从烤箱里拿出一个滚烫的大盘子让我洗,我正要去摸摸看,如果不是太烫就拿去洗,戴眼镜大叔就立刻走到我右方,对我说:"Don't burn yourself!"我把脸侧向右边,看到他有点胡渣的脸上咧开一个大大的温暖的笑容,我点点头,转身差点泪流。

       天知道他这个笑容需要多少温度,才能融化那一日又一日堆积的身心疲累的桎梏,在他皱纹交错的脸上顺利对着一个不谙世事、不明艰辛的孩子,展现它绝美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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