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玄记第十二回身世记(2)

个人日记

 

那中年书生听了这话,怪眼一翻,道:“没看到吗,就在墙壁上挂着。”

悟空恍然,这才往壁上一看,果然先是几副画,然后是几副书法。他是听明白了的,要先评画,于是走到墙壁之前,先对了墙上的画端详了起来。

他虽然不懂书画,但是他跟随唐僧在那大相国寺,也看过不少,只见第一副画画的是一副竹石,只见竹干苍劲,竹叶圆润,虽然是廖廖几笔,却足见神气。最妙的是那石头,虽然也只是简单勾勒,但那石头却仿佛活了一般,便忍不住赞道:“画得好!”

那中年书生懒懒道:“好在何处?”

悟空愕然,想了想才道:“让人想起了气节。”

那中年书生淡淡道::“原来如此。”说了这话,便不再说话。

悟空又去看第二幅画,画的却是一幅兰花,悟空又赞道:“好!”。

他这话说出,那中年书生就连话也没有回了。

悟空连看了几幅画,连赞了几个好,都见那中年书生不回话,心道:“难道我说错了吗?难道这人不爱听好话,不爱被拍马屁?”

这时,他已经走到一副字的面前,心道:“你不爱听好话,那我尝试说几句坏话。”于是站在那幅字前,道:“这副字就一般了。”

那中年书生听了这话,果然一下翻身起来,道:“倒要请先生指点,这幅字的弱点败笔,在于何处。”原来那中年书生见他能说出这副书法一般,想来对方定是高人,于是说起话来也尊敬了起来。

悟空见对方还喜欢听不好的话来,心里暗自奇怪,心道:“世人都喜欢被拍马屁,像他这样喜欢听批评的人倒真的还少,看来这人是被虐狂,非要被别人给他一顿臭骂他才舒坦。”他对书法原是一窍不通的,现在要他“指点”,他哪里能说出指点的话来?但听对方既然说到什么“败笔”,既然有“败笔”,就一定有“胜笔”了,于是道:“败笔很多,胜笔甚少!”那中年书生听了这话,肃然起敬,道:“还请先生指教。”

悟空指着眼前的那副字道:“就说这副字吧,大的大,小的小,方方正正,偏偏斜斜,有的如醉汉洒尿,有的如螃蟹伸脚,还有的如乌龟睡觉,都没有个样子,就如小孩子学写字一般。”

原来悟空面前那副字,正是那中年书生的得意之作,那字体叫六分半体,正是中年书生独创,他以隶书笔法形体掺入行楷,创出这种介于楷隶之间,而隶多于楷的字体。这种书法,真隶行书相参、布局上字形大小不一,书体有架势,有笔力,金石味浓,扑茂劲拔、奇秀雅逸、方方圆圆、正正斜斜、疏疏密密,排列穿插得十分灵巧和别致。但是却被悟空讥为小孩子学写字一般。
  那中年书生听了他这副书法的评价,呆了一呆,道:“高明,高明。”指着西壁一幅草书,道:“这幅狂草,先生以为如何?”

悟空侧头看了一会,心道:“我刚才一味说好,他漠然不理,我一说不好了,他马上转变态度,看来这副字也不能说好。”于是仍然摇头道:“这副字也不好,比如这几个字墨干了,也不赶紧醮墨。这些细线拖来拖去,也不擦干净了。”

那中年书生听了他这话,脸色大变。原来草书讲究墨法燥湿,笔润为湿,笔枯为燥,燥湿相间,浓淡有致,因燥显湿,以湿衬燥,阴阳映带,如云霞障天,方为妙书。至于笔画相连的细线,画家称为“游丝”,或联数笔,或联数字,讲究宾主合宜,斜角变幻,又有飘带,折带种种名色。悟空数言之间,便露了底

悟空见他听了这话,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是否说对,心下揣然。

那中年书生转身过去,从身后拿出一把折扇来,缓缓打开,指了上面四个字道:“不知先生可否认识这几个字?”

就是写好的正楷,悟空也不认识几个,更何况悟空见那四个字偏偏斜斜,写得又极为繁杂,他哪里认得?只得硬了头皮道:“正要请教。”

那中年书生仰天哈哈一笑,收了扇子,道:“请先生品茶吧。”说完转身进屋,取了些点心出来,放在竹桌之上,又为悟空砌上一壶上等龙井,这才道:“先生请坐吧。”

悟空见他前倨后恭,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让对方态度一下转变。但见对方诚意招待,也不客气,便坐下来拿起点心吃了起来。

对方见他吃过几个点心,这才依旧拿过那扇子,慢慢打开,对着上面四个字道:“这四个字,叫难得糊涂。”

悟空闻言,愕然道:“怎么是难得糊涂呢?”

那中年书生道:“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由糊涂到聪明容易,由聪明到糊涂难。想这世上,人人都想做一个精明的人,一个聪明的人,一个对什么都知晓的人。可是,殊不知人越聪明,就离本性越远,人知道得越多,就会越烦恼,反而不如那世间碌碌之辈,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没什么烦恼,天天反而开心快活。所以说,不要去想把什么都弄清楚,有时候,不知道反而会很快乐,知道了,就未必快乐开心了。”

悟空听了他这话,一下愣在那里,要知道他这次回到这里,就是想弄清楚自己身世的,而眼前这人似乎明白他的心思,说出这番话来。

那中年书生见他神情,微微一笑,道:“先生可曾明白?”

悟空心中之事,却又无法明言,见他发问,只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中年书生道:“佛云,知道就是不知道,不知道就是知道,就是难得糊涂的精髓所在。”说完这话,看到悟空还是一脸茫然,呵呵笑道:“有些道理,不是片刻间就能领悟,今日我将这话说了,先生以后慢慢领悟,定然知晓。”

悟空不言置否,只是点头。

那中年书生道:“既然如此,天色不早,我就不留尊客了,阁下倘若有事,就请自便。”

悟空再蠢,也知道对方下了逐客令。再说,他来这里,只是讨杯水喝,现在水也喝了,点心也吃了,的确没有再在这里盘桓的理由。现在见对方如此一说,只得起身,唱了一个诺,道:“叨扰了。”说完这话,转身走出茅屋。

他心事重重的走了一段路,觉得今天这遭遇有些奇怪,那中年书生似乎是知道了他的心事,特意等在这里点化他一般,想这悟空,本是有些灵根的,否则也领悟不了当初菩提在他后脑上敲打三下的暗意,今天他听了那中年书生的言语,越品味越觉得有深意,便想回头再去一问,想到这里,便准备回去。哪晓得他这不回头不要紧,这一回头,却惊得他张大嘴巴再合不上来!

你道为何?是什么事让悟空如此惊讶?

原来悟空刚才从那茅屋中走出,这没走出几步远,他刚才走出来的那茅屋居然没有了影子!

悟空见状,又惊且怒,道:“操,是哪个王八羔子在此装神弄鬼愚弄老子?!”

这话说出,又觉得没对。因为他刚才进屋,居然没觉得到丝毫异样,显然对方法力远在他之上,所以纵然是他大圣,也没瞧出破绽来。自己在这里骂他,倘若他没走远,要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还端没办法对付。

想到这里,忙捂住嘴巴,往天上看去,只见头顶蓝天白云,哪里还有其他人在?他虽然没看到他人,但是他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世上比他高明的人大有人在,他虽然看不到对方,但是对方未必看不到他,是以不敢再骂,只在心里嘀咕道:“倒他八辈子大霉!老子要回三星洞问我的身世,却被几个小娃娃拦住,这口渴了,想要下山讨杯水喝,却又遇到哪路妖孽,在此设伏愚弄老子!”

心里愈觉得流年不顺,走了几步,脑内灵光一闪,暗道:“我这次回来,正是要寻我那恩师菩提老祖,追问我的身世,却怎么忽然遇上个呆头呆脑的书生?难道我那老师不愿意在学校里见我,却要化装成一个书生在这里点化我?”想到这里,心里再不敢再生怨恨之心,反而一下拜伏于地,道:“可是师父吗?弟子孙悟空拜见师父!”

他这话一出,只闻鸟语花香,微风轻拂,那里却有回应?

但是悟空尚不甘心,依旧跪伏在那里,提高声音叫道:“师父!弟子孙悟空拜见师父!”

他这话说完,依旧没人理他,四周仍然寂然如初。

悟空心里沮丧,暗道:“难道师父决定再不见我了吗?”想到里,心里黯然。忽又想,师父不见我,未必不回答我的的问题。想到这里,忙从身边摸出一枚铜钱,低声道:“师父,当年你对我恩重如山,弟子终身不忘大德。只是前日里,菩萨忽然对我说了些话,弟子不解,想来问问恩师,当年你教我技艺,难道真的不是弟子聪明,而是因为弟子与某人有关系,你才教我的吗?难道……难道观音菩萨,真是我的母亲吗?如果她真是我的母亲,那么我的这枚铜钱抛出之后,落到地上,就是正面向上,如果这一切都是我的胡思乱想,我本只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个妖怪,那就是反面向上,请师父一定给我个答案!”

说完这话,又将这番话暗自祷告了两遍,才将那铜钱往天上抛去。

悟空不知道这铜钱抛上后,会是一个什么结果。他也不知道这个结果出来后,他如何面对,因为无论这次占卜的结果如何,无论他是不是观音的儿子,其结果都会在悟空心中留下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

过了好一会,才听“叮”一声响,那铜钱掉在了他面前。

悟空紧闭双眼,心里碰碰直跳,不敢去看结果。

他定了好一会神,才慢慢睁开眼睛,去看那铜钱究竟是正面还是反面。他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又惊得他张大嘴巴半响合不上来。

原来那枚铜钱倒的确掉了下来,但既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而是好象有人故意立在地面上一般。

悟空见了,心道:“这是什么意思?既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难道是我这抛铜钱的力道这么巧,这铜钱掉下来,正好立在这里?”

想到这里,苦笑了一下,又把那铜钱重新取过来,道:“既然没有结果,再来一次。”

想到这里,手里握了铜钱,心里又将刚才心中疑问再次默默祷告了三遍,又将铜钱往天上抛去。这次他心里有了准备,怕他这铜钱出手后,被人做了古怪,因此铜钱抛上天后,他的眼睛也跟随那铜钱盯去。

只见那铜钱在空中不断翻转,却看不到其他力量左右。过了一会,铜钱从空中缓缓掉下。

悟空见那铜钱掉下之时,还在不停翻转,心道:“这次这铜钱看来是绝对不会立在地上的。”

刚这样想过,铜钱已从他身前掉落,只听“叮”的一声响过,那铜钱依然立在地上,既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

悟空惊疑不定,慢慢蹲下身子,那铜钱就好象有人故意立在那里一般,居然并不倒下。

悟空心里纳闷,心道:“这铜钱两次掉落时都不倒下,显然不是偶然,也不是有人故意做怪,难道……难道真是老师在天上指示?只是这个答案倘若就是回答,那么老师的回答是什么呢?难道是不知道?”

悟空想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观音菩萨说过,我这老师,身兼佛道二流之长,纵然是菩萨她也让敬三分,那么这世上之事,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而且按照菩萨的说法,他授我技艺,是因为我身世不同,按道理来说,其他的事他不知道还情有可原,我的事,他应该知道得很清楚啊,他如果知道得不清楚,就不应该有什么因人而授的问题了。他怎么能说他不知道呢?”

想到这里,悟空搔了搔头,又道:“难道老师想说的不是不知道,是不好说?所以他既不说明我是观音菩萨的儿子,又不说我不是她的儿子?”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一件刚发生不久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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