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 之泪

′陌路の殇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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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陌 辰ぅ。 




【part 1】 


遇见，从等待一场罹难开始。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在这场罹难的主角中写上简恩柔的名字。这场注定了荒芜的爱，只是在寸草不生中寻找偶尔的露珠，渺茫如同一条越缠越紧的巨蟒，蜿蜒上我的身体。

我情愿我还是那个寂寞的旅客，在寻找答案的路上固执行走。我们未曾见面，未曾邂逅，我们只是看过彼此然后漠然擦身的彼此，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平行轨道上阡陌交错。

许多年后的某个深夜，我从睡梦中惊醒。我看着把手搭着我胸膛正熟睡的若兰，看了许久，然后小心翼翼地拉开她的手，走向窗台。此刻正是夜上浓妆时，月亮穿着银亮的旗袍在星空中独自妖冶，偶尔会有云朵飘过，大朵，大朵。

我又想起了一个名字，揪心地疼，我发觉我在夜的伪装中沉沦，沉溺在夜的海洋中无法呼吸，剧烈的伤痕花一样地开放。

一瓣，又一瓣，痛楚就这么辉煌盛开。

我走到客厅，把自己埋进沙发里，从烟盒里抽了根烟，点燃，给自己，也给开始看这个故事的人。



【part 2】


我叫林风，大学毕业后幸于导师的推荐进了一家电台工作，主持午间音乐点歌节目，日子过得简单而平庸。我一直在思索这样的日子是不是就是以后的继续，可惜，答案于我，只是茫然两个字。

遇见简恩柔，是一个巧合。

那天同事苏迪临时有事，台长让我代为主持夜晚的情感家园节目。与我的工作范围不同，情感家园大多是情感烦恼之类，所谓三千烦恼丝，世人皆不同。对于送惯祝福的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去检阅悲伤。

打进第一个电话的，就是简恩柔。

她说，我是喜欢生病的孩子。

这样的开场白对我来说，简直是一个泰山般的问号，我甚至怀疑是我在井底修炼多年，不识人间几多愁，连这样的话都找不到解决烦恼的切入口。听她的语气，相信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可是，为什么她的声音可以透着这样的苍凉。我想起一本书里的一句话：十七岁，开始苍老。

她说，我很不开心很不开心，我的世界里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存在。我感觉我就像一只断翅的蝴蝶挣扎在蛛网上，看着自闭像蚂蚁一点点蚕食我的身体。阳光似乎消失多年，我的额头上很久没有阳光停留过的蜜色痕迹。我想哭，可是眼泪就是在那里打转不肯出来，我想或许是干涸的原因，我已经忘记了眼泪的味道。我常常以为自己是一朵等待凋零的花朵，在雨打风吹中独自盛开。

我预感这将是一场疼痛的华典，一旦开始，终将引领一场疼痛的华宴。

那天，我对简恩柔说了很多，从我所能给予的快乐说起，我感觉我该为这场疼痛加上点什么，我知道我的话算不上最好的止疼药，但是只要这些话能为她的痊愈加上一点力量，那也是值得的。

我说，今天的最后一首《我要快乐》，希望刚才打电话进来的那个女生，能走出那片阴霾的天空，重新找回快乐的日子。

节目结束以后，导播告诉我，那个叫简恩柔的女孩，要走了我的邮箱地址。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我一直在思考在简恩柔这个名字背后，隐藏了怎样的一个故事，而那个故事一旦完整地呈现在我的面前时，我会有什么反应，是唏嘘？同情？或是其他？

那夜，我梦见一群寂寞的飞鸟，从我的头上嘶叫着飞过，不留痕迹。 



【part 3】 

翌日之后，我时常会去听苏迪的情感家园节目，我想在打进电话的女生中找到那个叫简恩柔的名字。可惜，从那以后，她就像从空气中消失了一样，没有再打进电话来。日子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月，在我快要把简恩柔这名字遗忘的时候，一封邮件让我想起了她。

邮件没有称呼没有署名，与其说是邮件还不如说是一篇日记来得贴切。

我是喜欢生病的孩子。

我的家是一座荒芜的城堡，父亲是高高在上的王。他常常说小柔我今晚有应酬，不能陪你一起吃晚饭了，你和保姆阿姨吃噢，乖。我看着餐桌上丰盛的晚餐与空空的座位，一点食欲也没有。我看着他的车尾灯和我手上一叠他刚塞给我的零花钱，一样的绯红，如落霞一样残阳渗血。有人说过钱的红色是无辜的颜色，而我总觉得是父亲的离去换成我手上的无辜。


  我不要这些钱，如果可以，我只想用这些晃目的钱换回父亲一个宽大的怀抱，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抱过我了，是不是15岁不可以拥有父亲或母亲的拥抱。我不想我的家如同一座冷城一样毫无温暖。我跟父亲说我不想看见你的副驾上坐着年轻妖冶涂着性感嘴唇的女子，然后在我的注目中绝尘而去，然后回来跟我说这只是逢场作戏的应酬。我想父亲如果你是这么厉害的一个戏子，为什么至今还是和母亲天各一方，求不回母亲的原谅。

我不想你们躺在各自的男人女人怀里说你们有多么地多么地爱我。我只要我们在一起，无论贫穷，疾病，困顿，潦倒。

三个人，一个家，真的那么困难吗？

我常常在清晨醒来时流泪，我想着梦里的他们，为了所谓的琐事，争执着喋喋不休，我已经记不清我们三个一起出去游玩是什么时候。我只知道每天的太阳升起和落下中，我要听到某些吵骂的句子，某件揭露彼此丑恶的事情，或者是镜框摔碎的声音，这些声响如同一种和幸福对峙的基调，弥漫在我的成长，我已经苍老的十五岁里。

我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看得见父亲母亲，看见他们轮流地拿着冰袋放在我的额头，关切地问我好点没有。我想如果这病可以永远不好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永远听不见嘈杂的争吵，就可以让这个家真正地合并起来。为了能够生病，我常常洗冷水澡，然后光着身子把空调开到最大，我想快点感冒，我想发烧，我想让爸妈因此而守护在我的床前，寸步不离。

可惜，温暖是短暂的事。

他们只是在我生病的时候扮演恩爱，病好了，戏也就落幕了。

日记的最后，恩柔写着，林风，你可以听得懂我的悲伤了吗？

我当即给她回信：恩柔，如果岁月注定要给一个人劫难，那么我们只能坦然地站在面前，把悲伤当成一杯成长蜕变的苦口良药，一古脑地喝下去。窗外是阳光的世界，成人的世界很复杂，找点简单的幸福或许会让自己快乐起来。悲伤是昨天的事，每一天，我们都可以遇见不同的人，得到不同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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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4】 

恩柔19岁的时候，我有了女朋友，她叫若兰，有着不错的工作与家庭背景，她说，我喜欢你的节目。我说谢谢。她说，我喜欢你讲话的方式，我说谢谢。她说，我喜欢你。

若兰是个不错的女孩子，诚恳，不傲，没有富家小姐惯有的霸道与任性。看着她拿着饭盒站在直播间外等着我吃午饭，我真的很感动。我总是埋怨她别饿坏了肚子，我自己去食堂吃就好了，明天别来了，知道吗！可是第2天她照旧站在直播间外欢欢喜喜地等我。

父母说，林风，若兰不错，可以把婚事定下来了。

我看着新办的身份证上那个已经28岁的自己，然后说，好。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忙碌渐渐覆盖了平庸的生活，装修新房，买家具、结婚用品，发喜帖，拍婚纱照，安排婚车礼服，我像个陀螺，辗转在婚姻的大门外，身心俱惫。若兰调皮地说，很累吧，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我摸着她的头，说，傻瓜，说什么傻话呢，这么好的妻子我到哪里找呢，想退货啊，你是来不及啦！我拥着若兰，看着日渐装修好的小巢，我想人生美满大致就是如此吧。

因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停留在准结婚的状态中，我想我再也不能在青春的路上喋喋不休，不能固执地捍卫在就要流走的单身生活里作茧自缚。我需要想点更真切的东西，比如地位，比如存款。

很久了，我没有开过邮箱，没有回恩柔的短信。我想我需要在这个小巢完整以前想想自己的事情。

坐在民政局等着结婚注册的时候，恩柔在短信里说，你去哪里了？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了。我恍惚着这个名字，悲痛莫名。

若兰动动我，说，轮到我们了。我一怔，似乎看见一条不归路。

领完结婚证的那夜，我给恩柔去了一条短信：丫头，我结婚了，从此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part 5】 

1月11日，恩柔说，好几天了，我一直在看《开往春天的地铁》，一遍，又一遍，那带着恍惚的时光剪影，随着地铁的呼啸轰隆而去。我眯起眼，试图阻止那些缓慢流出的泪水，可是，徒劳像是一片风吹的叶，轻轻地盖上我的眼。

等离子屏幕上，徐静蕾的眼神悠长，怀念的意味如同暗夜飞行的妖精，带着焚身的宿命，只为燃烧而来，幽蓝的火焰如同一头饥饿的兽，瞬间吞噬了那场华丽的怀念。

华丽，只是涨潮时的澎湃汹涌，退潮后的虚无一物。

2月11日，恩柔说，我在想，是不是我们的时光也和那地铁一样消失在城市的尽头了，从此，是不是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角落。

我突然很喜欢把自己扔在黑暗里，听着裂帛一样的歌唱，蜷曲着身体躲在角落里，我想是我缺少安全感。

这段时间学校很不安宁，我看见有学生自杀，受不了高考的压力，从教学楼上飞身跳下，我看着那个陨落在台阶上的尸体，麻木而困顿。

3月11日，恩柔说，我不想，我不要你的生活因为加进另一个人而摒弃原来的部分，你说如果我不再故意感冒，你什么都会答应我的是不是，我已经不感冒了，可是你能不能答应我回来呢？我又不乖了，惹你生气了，是吗？你已经不再关心我了，是吗？

我扔了抽屉里所有的烟，我想我该戒了，否则你更不会理我的，我把头发削短，我安静，谦和，非常用功地读书。我开始明了自己的生活不是爸妈的悲伤城堡。我要考到你的城市，我要来看看你。

4月11日，恩柔说，如果，只是如果，如果你能因此而幸福，我想我会做那个不诉离伤的沉默看客。

5月11日，恩柔说，过来看看我，好吗？




【part 6】 

我坐在地铁里，看着灯火阑珊粉饰整个城市的容颜。恍惚中，隐约看见一个小女孩，光着身子站在开到最大的空调前，瑟瑟地发抖，然后双手抱紧胸前，一直坚持着。她念着：我要感冒，我要发烧，我不怕。

我知道，这是恩柔的剪影。

一个罹难在人间的天使，她的年华是一帘伤痛的倒影，她的悲伤如同挂在睫毛上的晶莹露珠，她伸出手，只为了一个父母的怀抱，可惜，成人的任性像只骄傲的兽，站在高处不胜寒冷。

地铁里，带着水果芬芳的女孩坐在我的面前，耳朵里塞着耳机，闭着眼轻轻地打着拍子，我在想，恩柔，你会不会也在另一个城市做着同样的动作。

日子如同叶子一样落下，我们终将走进现实，然后捧起那些靡然的物质奉若神明，一个城市，终将阻隔一个现实。

虚拟的世界总是长着幸福的脸孔，一味的凭吊只是难过的继续，我不想你走出一个深渊，又坠落一个深谷。

我想过逃亡的梦，想过那如同在摩天轮中与云平视的快感，我想我会在支离破碎前保护好你，我的天使，我的恩柔。

我想起你说，我是喜欢生病的孩子。

我想起你说，过来看看我，好吗？

我想了想，对自己说，好。






【part 7】 

快高考的一个月里，我来到了恩柔的城市。

我看着阳光的杏色从相思树的树阴里穿过，落在每个人的眼睛里。这座校园有着精致的美，青草的绿与塑胶校道的绯红阡陌交错，如同一首关于红绿的春日赞美诗。

我找到高三（7）班的教室，我问靠窗口的一个男生：请问，简恩柔在吗？

他抬起头，恍惚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指指校道上的一条长椅上的那个人，说，喏，在那看书呢。

顺着那个方向，我看见一个短发女生，青色无袖亚麻衫，米黄色的裙子，绿色的娃娃鞋，正专心地读着英语。

我朝简恩柔走去，在七步距离的地方，手机响了。

是若兰的。我接起来，喂？

若兰说，你人在哪里呢，你忘了今天我们要去银行签房屋贷款合同吗？

我说，我忘了，或许是最近太累了吧，恩，我很快就回来。

挂上电话的时候，我看见恩柔抬起头疑惑地看我一眼，然后低地头继续读英语了。我转过身，我想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在另一个城市，有妻子在等着我。我要在这场浩劫来临前结束它，我只是一个风筝，偶尔断线掉在你的心里，简恩柔，你能听到吗？


我开始逃离这座城市，不动声色，像一个被通缉的潜逃犯。

去机场的路上，我收到恩柔的短信，她说，早上我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和你的声音很像很像，我告诉自己那个是你，可是，一转念觉得自己很傻，你怎么可能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只会遥望我的悲伤，不动声色。

那一瞬间，我的眼角有东西流了出来，似乎是泪。

 
 

 

 


















文章评论

夏未清浅

想到了陈奕迅的《好久不见》，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像着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我来过你的城市，只是你不知道。岁月如首旧诗，时过境迁依然馨香满怀，但诗中的情绪只有故事中的他们能懂吧……

橙橙橙橙

很好，很温柔很舒服的感觉，很细腻的描写。

　　 盛夏。

我不知道，当你在写下这篇文字的时候你的心情是如何的。是不是如我读完了一般有些许暖流在心间，还是有些许微凉和泪光？ 时光交错的年华里，在身旁的和没有拥有到的，总会在生命的河流里来回奔腾。但愿，那些流逝的都记在心间，专心的守护陪在身边最真实的温暖。

彼岸安苒

看到这句话，心里一阵悸动，"是不是我们的时光也和那地铁一样消失在城市的尽头了，从此，是不是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角落。"我也在想，是不是我和有些人也从此形同陌路，各自欢乐悲喜，安于天涯。

羲和

故事娓娓道来，很心酸，只是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吧。

萧艳

现实生活中，我也走过相似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