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洋

方芳把张明的来信，反复看了几遍。

“方芳同志：我现在当首长的警卫员。这几天陪他上大学的女儿逛西双版纳，工作太忙。希望你听毛主席的话，在‘广阔天地大有出息’，扎根农村闹革命。”

来信称呼变了，语调儿也变了。这是我心爱的明明哥么？方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揉了揉发红的双眼，泪出痛肠。女人的敏感，使她嗅出信中的异味儿。

方芳想，她的张明哥哥变了心。曾经的海誓山盟犹在耳边，却已随风而去。男人没有好东西，全是口蜜腹剑的伪君子，爱到深处变成恨。她抓起信纸，攥成一团，扔进火炉。平常妩媚的双眼，闪着仇恨的光芒，一向温柔的小嘴儿，露出坚硬的牙齿，仿佛准备去咬人。

方芳趴在办公桌上，双肩抖动，泣不成声。

这时，外边门响，有人进屋。

“方主任在这儿，怎么了？”

方芳猛地抬头，急忙拢了拢散乱的头发，擦了擦眼睛说：“南连长呀？你来了？我才睡着了，做个梦。”

“嗯。我想给供销社打个电话，买几根松木杆。”

“买那干啥？”

“快过年了，有几个生产队长想打点鱼。”

“用松木杆打鱼？这马莲河水冻上快一米深了，说梦话呢？”

“方主任城里人，不懂吧？后天去冰上打鱼，你去开开眼！”南军边说边拨通了供销社的电话。

马莲河是辽河的下游，一般雨量多的年份，都在石头井子村形成一个‘大水泡子’。人们也叫‘水库’。老百姓说，有水就有鱼，没大的，小的也将就。大小是鱼，除夕年夜饭上条鱼，预示年年有余。

在冰上打鱼，是这样的，先在冰面的一侧边上，用铁钎凿开长2米宽半米的水槽，再顺‘水库’边缘，每隔2米左右打出脸盆大的冰洞，把大鱼网系在松木杆一头，从水槽将木杆传递到下个冰洞，在冰面上可见到木杆，用2米多长的铁钧，拨动引导木杆前行，将渔网布置于水底，待转一圈回到水槽，即可收网。

每到打冬网时，大人孩子都去看热闹。冰面非常滑，为防止有人掉进冰窟隆，都安排专人，手持彩旗，把守冰洞。那场面，真是人山人海，笑语欢天，好不热闹。

方芳和柴玲几个‘青年点’的同学，也去‘水库’看打鱼。城里孩子第一次见这阵势，好奇，兴奋。一到冰面，不敢迈步，手拉手走，尖叫声不断。柴玲刚走二步，就摔了个仰八叉，双手抱头呲牙咧嘴叫唤起来。

收网时，花鲢，鲤鱼，草鱼，小白鱼，随渔网依次上岸，刚出水儿还活蹦乱跳，过几分钟，就一动不动地瞪眼望天了。

听说出鱼了，人们纷纷向水槽边涌来。

见此情景，方芳站在水槽旁，帮助维持秩序，不断大喊：“不要挤，注意安全！”尽管反复劝阻，人们还是你挤我，我挤你，争相不让。

南军正指挥分鱼，听到喊声，过来喊：“方主任，你小心点！”

话音未落，方芳一回头，脚下一滑，掉进水槽。

人们大叫着，闪到旁边。南军甩掉棉大衣，跳进水槽，抱出方芳，有人马上为方芳披上大衣，南军扛起方芳向家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