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发:用经方治疗疑难病症的临床探讨
个人日记
第二届国际经方班郭老演讲稿
好久没有做讲座了。尊敬的各位专家、教授和同行,上午好!对不起,我还是习惯用四川话跟大家交流。今天跟大家交流的题目是:用经方治疗疑难病症的临床探讨。西医临床诊断不明的,治来治去最终还是靠经方解决问题。所以我认同,运用经方治疗是中医辨证论治的最高水平。在临床中也有些体会和探讨,借这个机会想和同道交流交流。
我交流的第一个题目是:方证相应求发展。所谓经方,大家知道就是指仲景《伤寒论》和《金匮要略》所载之汤方。在这两本书之前,经方实际上是指经验方。自从张仲景被称为“医圣”之后,他的书就是经书,而他的方就成了经方。清代张志聪提出“四大经典”包括《伤寒论》、《金匮要略》、《黄帝内经》和《神农本草经》,这也是我们大家一直公认的四部经典。有些人把温病也当成了经典,但其实温病不是经典,它是寓于伤寒的。每一个经方,包含了一组方药与一组能够反映病机本质的脉症,所以我们通常称为“方证”或“汤证”。其实每一个汤证都是一个个典型事实的真实记录,我们要按照“方证相应”去应用。每一个方证,都是经过千百年的无数医家,从不同的时期、不同的经验进行修订、规范和完善,把自己的经验和智慧融入其中,不断的发展和完善而得来的。可以说,现在我们的经方,是历代无数医家智慧和经验的集成。只是这些智慧的根基都体现在了张仲景的《伤寒论》里,所以《伤寒论》这本书是一部与时俱进,具有强大生命力的书。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能够超越。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这个过程,从各个方面都能看出,主要集中在方证的整合、完善,和方药的优化。
举《伤寒论》的方为例,我们说桂枝汤证。桂枝汤在《伤寒论》里有8个条文,它描述的主症是发热,恶风,自汗出,头痛,脉浮缓;副症是鼻鸣干呕。很明显,这些“证候”都是外感病的范围。但是清初柯韵伯把桂枝汤证的证候是这样定下来的:“但见自汗出,脉浮缓一证便是,不必悉具。”意思说不是桂枝汤证所有的症状出现才能用桂枝汤,而是只要见到“自汗,脉浮缓”一证,就可以用桂枝汤。他这个证候指标定下来之后,实际上就把桂枝汤扩大到杂病的治疗,大大的扩展了桂枝汤的运用范围。比如我们在临床上,常常用桂枝汤治疗一些汗证,还有一些功能性的疾病。所以经柯韵伯的确定,桂枝汤升级咯,这就是一个发展。
我们再举例,像是白虎汤证。《伤寒论》上面的记载是很不完备的,一共只有三条:一条在太阳病里面,一条在阳明病用白虎汤,提示三阳合病时治疗的先后关系;而后在厥阴病里面,有一条用白虎汤,是反映阳经实热致厥的证候。这几条条文的记载,除了“表有热,里有寒”的“寒”与“热”两个字出现互误外,描述的证候指标也很少,而且大多缺乏特征性。后来的医家根据自己经验和白虎加人参汤证的条文,才进一步明确了白虎汤证的主症:大热,大汗出不解,脉洪大,大烦渴,无表证。它的副症:谵语,或背微恶寒,腹满,如果是热盛还可以出现手足厥逆。其中白虎汤证的主症又称为“四大证”。现代又有医家提出,白虎汤证最核心的证候是“汗”和“渴”这两个证候,算是指标中的“金指标”。大汗出,口渴、特别的烦渴,见到这两个核心症状,就能用白虎汤。而一个高烧的病人,他如果没有大汗出和口渴,用白虎汤,效果不一定满意。我个人也是根据这一点用在临床上,不仅是外感热病,还有内伤杂病,像是高血压、糖尿病等,如果看到大汗出和口渴同时出现,就用白虎汤,常常有很好的降糖、降压效果。后世的发展,实际上就把《伤寒论》治疗外感热病的方法推向到治疗内伤杂病。《伤寒论》从最初治疗狭义伤寒,经过宋代人大幅度的修订以后扩大到治疗广义伤寒(包括温病等),再往后发展到治疗杂病,所以柯韵伯说《伤寒论》实际上是一部伤寒杂病合论,有治疗百病的方法。我们认为《伤寒论》是一部操作性很强的书,只要捉住证候指标,特别是金指标,就不管用来治疗什么毛病都有效。
比如说,黄连阿胶汤证,原文说“心中烦,不得卧”,但是这两个证候,寒热虚实都可以出现。所以我个人主张把它加两个证候:一个是舌质红、苔薄黄而干,另一个是脉细数。临床上,我治疗不同原因的失眠,包括躯体疾病性、生物学性的失眠等,看到心中烦、不得卧,加上舌苔和脉象,就原原本本的用这个黄连阿胶汤,黄芩、黄连、阿胶加上鸡子黄,按照书上的方法煎服,都可以取得即时疗效。当然,我说的是即时有效,吃完当晚就能心不烦,并安然入睡,而不是能够根治他的失眠,因为失眠的原因太多了。
所以这个经方,按照方证相应治疗就是有效,也包括方病相应。但是刚才说的这些例子,其实表明《伤寒论》原著里面方药的证候指标是不完备的,还需要不断的完善。但历代医家所做的工作,大都落在整合这些指标上,而对《伤寒论》方药的完善和优化比较少。可是我们都知道,时下的自然、社会、生活和医疗环境等等,早已今非昔比了!种种因素对人体疾病的成因与过程的影响很大,导致病因发病、病理反应层次和传变转归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引起不少疑难病症。我想以前的环境和看病都比较单一,而我们现在的环境很不一样,气候、生活习性的改变,还有医疗环境的改变,都对疾病的过程干扰很大。所以《伤寒论》里描述的疾病传变转归、发病规律现在都看不到咯。比如太阳病,表不解,水不敷布,可以发生蓄水和蓄血证。但现在还看不看得到呢?已经很少看到了,甚至根本就看不到了。时代不一样,所以我们认识上也要跟上去。根据病情,能够原方“方证相应”的就不加减来治疗,不能相应的就通过加减化裁或合方使用。总之达到“方证相应”,才能有效。
例如讲乌梅丸证的“证候”指标是三个:消渴、久利、吐蛔,当三个中的任何一个出现,加上寒热错杂,我们就可以用乌梅丸。在上一个世纪,乌梅丸都是用来治疗胆道蛔虫病。实际上乌梅丸应用的方面还比较宽,因为它本身就是一张适应寒热错杂病证治疗的方子,可以原方不加减使用而取得很好的效果。下面我举个例子来说明这一点。这是今年七月份的一个病案:先天性巨结肠术后长期腹泻。这个小伙子10岁,出生后两个月因腹胀、不大便,在某省级医院诊断为“先天性巨结肠”,于2006年先后在广东中山医院、北海、南宁做过三次手术治疗,术后出现腹痛腹泻,大便稀溏,一日数次,而且排便不畅,经过中西医多方治疗效果不明显,所以专程到成都来治疗。他看病的时候主要是腹痛明显,一痛就腹泻,大便稀溏,一日三四次,但是排出来又不顺畅,吃冷的东西腹泻次数更多。比平常人畏冷,觉得胸部特别冷,容易受凉咳嗽。乌梅丸原文说是“胸中疼热”,而他是冷,就这样的一个病案要怎么处理?我们分析,他是厥阴久利,寒热错杂。用原方乌梅丸,没有加减:乌梅20g,北细辛3g,川黄连10g,当归10g,党参20g,川椒10粒,干姜12g,制附片15g(先煎40分钟),桂枝10g,黄柏10g,六剂,一日一剂,水煎2次混匀分3次服。10岁的娃娃,附片可以稍微重一点,但也不是用几百克那么厉害,适当就可以。他吃完这原原本本的六剂乌梅丸汤药,效果很明显,腹不痛了,大便每天1-2次,干润成形。但这娃娃还是说胸部怕冷,不敢吃冷的食物,察看舌淡苔白润,脉细弱,代表阳虚很明显。所以我们在他腹痛腹泻缓解以后,用附子理中汤来继续调治,温中散寒、健脾,巩固疗效。
又比如,《伤寒论》中如果太阳病不解,可以有蓄血、蓄水证。这两个证的共同点是什么呢?“少腹急”,就是少腹紧张。不同点呢?蓄水证,小便不利,指膀胱蓄水;小便利,就指膀胱蓄血。而我们根据有关抵当汤证的条文叙述,归纳它的主症:少腹急满硬痛,小便利,脉沉结或涩;副症:发狂,发黄,健忘,大便结或易而色黑。这是一组下焦蓄血(即瘀血)所致的证候,瘀久则化热,可以出现发狂、发黄等副症。在临床上遇到难治疾病,只要宏观上相应,那我就用抵当汤原方或者略微加减治疗。当然,我也探索着合方治疗微观检查被认定有属下焦瘀血的存在,却没有上述宏观“证候”的疑难杂病。如慢性肾炎,各种病症引起肾功能不全,病久不愈出现尿检有红细胞、隐血等,我们认为有“久病入络”,“出血必有瘀,瘀血致出血”这样的规律,所以虽然没有宏观症状,但只要检查上面发现这些,就认定存在下焦瘀血病机。其实,像这类慢性久病,通常都是多因素导致,多层次受损,多病机演变,只有合方治疗,才能“方证相应”。下面这个病案是最近刚治好的,情况比较单纯:膀胱三角区炎症久治不愈。这个病人,59岁,2004年下半年因“小腹部急胀”被某省级医院收入住院治疗,确诊为“膀胱三角区炎症”,先后用抗生素、中药等治疗,稍微有些缓解,不久又复发,到现在时轻时重已经七年多了,但小便通利。一月前,在医院又做检查,报告说:尿道通畅,膀胱三角区粘膜充血。因为用了西医方法没有效果,所以来求治中医。他来看病的时候,说小腹急胀难受,有时扩展到脐部也胀满;小便通利,但灼热而黄,大便干,每天或隔天一次,其他情况都正常的。我触诊他的少腹部比较板实,不柔和,轻微压痛,舌质暗黄而苔黄腻,脉沉细滑数。所以认为他是下焦蓄血、瘀热夹湿,用抵当汤加味:生大黄10g,水蛭5g,虻虫5g,桃仁15g,丹皮15g,黄柏15g,金钱草30g,四剂,一日一剂,水煎服。抵当汤是原原本本用上去的,大黄、水蛭、虻虫和桃仁,考虑他郁久化热,所以还加了个丹皮。复诊的时候,病人说吃了上面的方四剂,效果很好,小腹急胀明显缓解,一天大便4-5次。后来因挂号不容易,又用原方在当地配药吃了八剂,自己觉得腹部已经没有不舒服,只是稍微有些口干,喝水多。看他舌淡红少津,脉细略数,考虑可能是通利伤了气阴,就用知柏地黄丸加桃仁善后。再举个病案,慢性肾功能不全。这个病平常遇得比较多,像高血压、糖尿病等各种原因都可以引起它。这个病人是50多岁,今年5、6月份来看病,因为“高血压病”引起肾衰一年多。他高血压病史6年余,常吃西药降压,血压控制的还不错,所以也没有怎么在意病情。直到2011年8月,因“双下肢浮肿”去医院检查,诊断为高血压病导致肾衰引起,用了西药治疗,浮肿逐渐消退,但肾功能改善不明显。所以另外求中医诊治,吃了中药及“金水宝”等中成药,还是没有明显效果。来看病前一周作肾功检查:肌酐(Cr)162(参考值53-106 nmol/L),尿素氮(BUN)12.1(参考值 2.9-6.4 mmol/L),尿酸 582(参考值 210-450 nmol/L),尿蛋白+++,隐血+++,白细胞+++。来看病时,病人自诉特别畏寒怕冷,怕空调、冷风,容易感冒,要比平常人多穿衣服,常常腰脊软痛乏力,头不痛,口不干苦,胃口好,大便正常,夜尿3-4次,总尿量每日约1500ml左右,睡眠还可以;每天按时吃降压西药,并自测血压,保持得很稳定。我看他体形中等,精神不错,下肢不温但不浮肿,舌苔白润,脉沉细。给他辨证考虑是肺肾虚损、肾阳虚、下焦浊瘀,所以用抵当汤、肾气丸和玉屏风化裁。我在临床上看到那些慢性肾功能不全的病人,发现他们的基本病机就是肺肾虚损,下焦浊瘀。所以他们容易感冒,而且肌酐随着感冒又容易上升。还有怕冷,腰脊酸软,夜尿多,都是属于肺肾虚损。当然,这个虚损有偏阳虚、偏阴虚,偏阳虚的好治些,偏阴虚的治疗起来要难一点,但普遍都是由于下焦浊瘀。不过,我认为有瘀的依据不是尿血,而是根据显微镜检查有隐血,或者红细胞。因为我们认定“出血必有瘀,血瘀致出血”、“久病入络”和“久病入肾”。这个病人按照这个思路进行辨证,然后给他原原本本开了一个抵当汤,大黄15g,桃仁10g,水蛭5g,土鳖虫5g。这里用土鳖虫代替虻虫,因为水蛭、虻虫和土鳖虫的活血破血的力量差不多,但是土鳖虫的性质比较平和,水蛭和虻虫都偏苦寒一点。这个病人阳虚,于是改成土鳖虫。在抵当汤的基础上用金匮肾气丸,但因为他没有水肿,所以不需要用桂枝化气行水,反倒加了淫羊藿来温肾填精。同时合用了玉屏风散:生大黄15g,桃仁10g,水蛭5g,土鳖虫5g,黄芪60g,防风20g,炒白术20g,制附片20g(先熬1小时),山茱萸15g,山药20g,牡丹皮10g,熟地20g,茯苓15g,车前仁15g,杜仲20g,淫羊藿30g,七剂,一日一剂,浓煎。并且提醒他说如果这个大黄用了,出现一天腹泻五次以上,就减量到10g左右,总之保持大便一天3-4次,但质地不是很稀就比较好。病人带方回去后共喝了14剂,一天大便5-6次,但没有把大黄未减量。喝完以后查肾功能检查报告,提示肌酐83(参考值如前,下同),尿素氮8.8,尿酸516。尿液分析:尿蛋白+-,隐血++,白细胞+++,而且精神要好一点,畏寒怕冷等症状明显改善,不再怕空调,其他也没有什么不舒服。这个病人到现在一直都坚持巩固治疗,肌酐一直很稳定。因为这个病人,表现为肺肾虚损、下焦浊瘀,已经涉及了三个病理层次的阴阳失调,如果我们只采取一个方就很难实现“方证相应”,所以用抵当汤治疗下焦瘀血、泻浊通瘀,用肾气丸补肾温阳,玉屏风散甘温益气、固表实卫,三管齐下达到真正的“方证相应”,效果就很好。我临床治疗慢性肾功能不全,一般最多是14剂的药,就叫病人去复查肾功能,结果肌酐一般都会下降。所以在慢性肾功能不全的早期,中医的疗效是肯定的,能够让病人不进入第三时期(透析),这很有意义啊!而且这个阶段恰恰是西医的空白。当然,即使到了透析阶段,我们按照中医辨证论治也可以减少他透析的次数,这个辨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接下来我跟大家交流的另外一个题目是:寒温合法是必然。我长期住在四川,根据我的观察,寒温在临床上没有绝对的界限,不仅外感病通常寒温合邪两感,即使内伤杂病也大多是寒温互相渗透,或者是在疾病过程中不同阶段上表现或寒或温而已。因为仲景《伤寒论》里“寒”说得比较详细而“温”的内容比较少,所以在明末清初无数次疫病流行中,逐渐形成寒温分治的温病卫气营血辨证论治体系,被吴鞠通说成是“羽翼伤寒”,适应临床需要。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中医治疗外感热病的一大发展。到了近、现代,有俞根初、丁甘仁在前,万友生和国医大师裘沛然在后,相继提出“寒温统一论”作为中医治疗外感热病的发展方向。其实,伤寒六经方证“为百病立法”,不专为伤寒(外感)一科已是公认的事实。我在临床中深切感受到,采取“寒温合法”治疗外感内伤杂病,是拓宽经方适应范围,解决疑难病症,提高疗效的势所必然。
我们也举两个病例来说明这个观点。
第一个是不明原因的恶寒高热。这个病人也是今年7月份来看病,主诉是每晚定时恶寒发热一个多月。病史是这样:糖尿病、高血压、冠心病6年多,每天注射胰岛素3-5次控制血糖,并服用西药等控制血压。3年前又发现“口腔扁平苔藓”,舌烧灼痛,只能进食5-6℃低温流质饮食,稍热就疼痛难忍,医院让他用含漱药水,但效果不明显,被认为“很难治”。同时长期大便秘结,每天必须使用西药“开塞露”才能解。1月前的一个晚上,可能因为不慎受凉,突然出现恶寒发热,全身不舒服,体温39℃,立刻在当地医院打针,像是头孢之类,同时吃中西药治疗,住了半个多月院,做过多种检查,但诊断不明确,治疗没有效果,就自动出院,转去了另一家医院诊治。照例每天晚上8-9点开始恶寒,一身不适,接着发热,体温38.5-39℃,头痛得厉害,吃了“解热止痛片”后,大概30分钟到1小时,出一身大汗,然后热退身凉,头痛缓解,每天都是这样。他来看病的时候仍然每晚8-9点恶寒发热,体温38-39℃,夜热早凉,休作有时,口苦咽干,口渴欲饮温水,太热太凉都舌痛,大便秘,需要“开塞露”才能解,小便黄。我发现他形体比较瘦弱,少神,叙述有条理,神志清楚,气息平和,舌红、光如镜面无苔而干,脉细弦而数。于是辨证是寒温两感,病涉少阳阳明,开合失司,腑气不行,邪伏阴分,罹久而伤阴。治疗应该寒温合法,和解少阳,兼清阳明,合温病芳香清透、滋阴入络法,方用小柴胡汤、白虎汤与青蒿鳖甲汤,其中柴胡用到20g。柴胡是一味很好的药,但过去有医家提出“柴胡劫肝阴”,使得后来的人都不太敢用了。其实柴胡是一个能升降阳气的药,因为它气质很轻、能升,而性味比较苦寒,又能降。但是它的作用跟它的量、它的配伍有很大的关系。如果要用来退热、通便,20-30g才有效。而用来疏肝、升阳、解郁,主要是利用它司开合的作用,一般是15 g。这个病人,我们用小柴胡汤原方加青蒿、鳖甲、石膏和知母:柴胡20g,黄芩20g,法半夏10g,太子参30g,炙甘草6g,生姜10g,大枣10g,青蒿20g(后下),制鳖甲30g(先熬30分钟),生石膏30g,知母15g,四剂,一日一剂。每剂水煎2次,混匀于上午9点,下午4点,晚上8点分3次服毕。并且配合他的降糖降压药继续常规使用。到了8月1日,他妻子代诉说,喝完两剂上面的方药,就热退身凉,所有症状都缓解,不再出现恶寒发热,也没有头痛了。把四剂药喝完,患者自己观察到,原来是镜面舌的舌面,有薄薄的白苔出现,舌痛也有所缓解,说周日会过来复诊治疗其他疾病。我们具体分析这个病例,往来寒热,休作有时,具备少阳定证。什么是少阳定证?少阳病,四个定证:往来寒热,胸胁苦满,心烦喜呕,口苦咽干目眩。张仲景说这四大证“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具”,意思是只要看到其中一个症状,就可以用小柴胡汤。这样一来,小柴胡汤的应用范围就很大咯。出现大便秘结,是阳明腑气不行之指征;而夜热早凉,表明邪热主要伏在半里之阴分,所以罹久不愈而伤阴。如果只用小柴胡调节开合,加石膏、知母清泻阳明,而不用滋阴清热、入络搜邪的青蒿鳖甲,那么伏于半里阴分的邪热必然留连不解,而这也正是他长久不愈的原因所在。相反,如果只用青蒿、鳖甲清透滋阴,忽视调节开合和清泻阳明,那么他留连半里阴分的邪热也透达不出,同样难以取效。由此可以看出,寒温合法,有相得益彰的妙处。
第二个是2010年4月一个阵发性睡眠性血红蛋白尿的病例。这个31岁的男性,目睛发黄,小便呈酱油色,反复发作5年余。当时他说的病史是这样:2005年5月,一次感冒后出现面色、目睛发黄,小便呈酱油色,特别疲乏,于是入住某省级西医院,经过血液、骨髓等多种检查,确诊为“阵发性睡眠性血红蛋白尿”,用强的松等支持疗法,症状缓解后出院。但不到一周又复发,就入住华西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又经过各种检查,诊断没有异议,肝脾也不大,排除了“再障”,仍然用激素滴注及环孢素等支持疗法而缓解出院。此后频繁复发,2005至2007年间,几乎每月都要先后去不同西医院住院治疗,诊断结果都相同,但那时肝功能已经有损伤,黄疸(目黄、面黄、小便黄)始终不能消除,贫血也始终没有恢复。便去请省级某中医院名医诊治,看到他黄疸很重,认为是脾湿内盛,用藿朴夏苓汤加减治疗,吃了很多剂后黄疸减轻,肝功能也有好转,但贫血严重没有改善。这个中医就把思路来个大转弯,用大剂量补气血的方药,像人参、当归、黄芪、熟地这一类,兼用利湿,这样一来的话,引起发作更频繁,贫血更严重。没办法的情况下,这个病人又去西医院治疗,进行输血及其他支持疗法。同时,几家西医院都建议进行骨髓移植术,以免发展成“再障——PNH综合征”、“白血病”或“骨髓异常增生综合征”等。病人自己在网上也查到,全血降低发展成“再障——PNH综合征”的可能性大,但对骨髓移植犹豫不决,情绪非常悲观。后来在住院期间,他偶然遇到一位病友谈到并介绍我,就主动要求出院过来就诊。他来看病的时候,每月仍然发作2-3次,目睛发黄从未消退过,小便一直呈深黄色,前一日晨起出现小便酱油色,疲乏无力,无发热,口苦,咽干,头眩,耳鸣,心悸气短,腰腿痠软,饮食一般,大便稀溏。我看他形体中等,精神萎靡,情绪低落,面色萎黄无华,目睛黄染,舌质红苔黄厚滑腻,脉滑数。所以当时辨证是这样:少阳三焦湿热蕴结,枢机不利,开合失序,久之气血耗损之证。治疗当和解少阳,调节枢机,清利湿热,畅利三焦,方用小柴胡汤、茵陈蒿汤化裁:柴胡15g,黄芩15g,法半夏10g,党参20g,生姜15g,大枣10g,生甘草6g,茵陈30g,栀子15g,炒稻芽20g,七剂,一日一剂,水煎2次,分3次服。同时嘱咐他忌辛辣酸腥食物,保持情绪平稳,勿过劳,服中药即停服西药。2010年4月15日来复诊,病人说喝完七剂上面的方,感觉精神好转,没有再出现酱油色尿,口苦、咽干等症状也有缓解,认为我的方药对路。我观察他神情喜悦,露出有希望的感觉,目睛仍黄染,睡眠饮食跟以前一样,舌苔仍黄厚滑腻,脉滑数。考虑上方分消湿热,畅利三焦的力量不足,这次寒温合法,开了小柴胡汤与甘露消毒丹化裁服用,就是下面这个方:柴胡15g,黄芩15g,法半夏15g,党参20g,生姜10g,大枣10g,生甘草6g,茵陈40g,藿香15g,白豆蔻10g,连翘10g,是小柴胡汤原方加茵陈、藿香、白豆蔻、连翘。4月29日三诊,他觉得更有好转,服中药以来即停西药,却没有出现酱油色尿,同时小便颜色变浅,面目黄色减退,睡眠饮食都好。诊查舌苔淡黄润泽,脉滑略数。效不更方,继续二诊方加神曲15g治疗。我们加这个神曲,一方面它有化湿的作用,但更主要的是,以往病人来看病,医生开一张处方,一味药都不加,他心里就感到不踏实,所以加一味药心就安定下来。后来这个病人是这样子,从2010年4月至6月,每周复诊一次,到以后半月、一月、半年来复诊一次,病情由频发(一个月1-4次以上)变成偶发(间隔2月或以上1次),所服方药都遵循寒温合法,用小柴胡汤加芳化清利湿热之品,或合用四物汤养血生血,或因容易感冒合用玉屏风,每天一剂或隔天一剂。直至2012年3月5日前来复诊,他说这段时间断断续续吃药,甚至没有吃药,但觉得一切正常,复查血常规也是正常。等到5月份,他打电话来说一直都没有服药,也没有复发,做了骨髓检查等一切都很正常,而且正在筹备搞一家公司,觉得精力充沛,表示非常感谢。他还讲了一个小插曲,当他去做检查的时候,刚好碰到当年的主治西医生,看到他的状态这么好,非常惊讶,所以问到:“去做骨髓移植了吗?”他说:“我没有做骨髓移植。”那位西医关心他现在吃了什么药物,还叮嘱他说:“你不要吃中药哦,中药成分不明确,还怕有毒性。”但很明显,我们用寒温合法,正好治疗了这个疑难病案。所以我感到经方化裁,一个是寒温结合,一个是宏观与微观结合,都是我们经方化栽的方向,也是必然的发展趋势。我的讲解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