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豇豆的味道

个人日记


     星期六儿子从学校回家，即便是我做菜的手艺不行，也会去市场买点菜，下厨露一手，给他打打牙祭。经常在家买菜做饭的人深有体会：烧菜容易买菜难，菜市场转一圈，都是似曾相识的，有特色又合口的菜难买，若是家人嘴挑食，那买菜就更是苦差事。

    溜达一圈，没中意的几个菜，却看见一位卖菜的老大爷在兜售：这些豇豆打包卖给你，一块五。少妇嫌弃豇豆已老，老大爷一脸的惋惜：你们城里人不懂，这老豇豆烧肉那是真好味道呢！我毫不犹豫的买下这堆老豇豆，至于味道怎么样，那得回家后孩子说了算。

    豇豆是学名，也有许多地方称为豆角的，我们家称为“缸”豆，这时节在农村也是下市菜了。豇豆是个好东西，嫩的时候清炒，吃起来满口清脆，唇齿留清香；若是产量丰收一时半会吃不了，也不碍事，摘下来用盐水浸泡，那就是极佳的佐餐小菜——腌豇豆，巧手的农妇做出的腌豇豆必是色泽黄亮、入口嘣脆且酸味纯正，我妈说肚子里怀我的时候，腌豇豆是每天随吃的零食，白吃不厌，想必许多准妈妈在“害娃”（怀孕）的时候，酸豇豆是首先吧；不想吃酸豇豆，也不打紧，可以煮熟晒干，冬日里喝酒的好菜；若是老豇豆红烧，更是许多人的最爱，我也不例外。

    “豇豆是蔬菜里面的肉”，这是我妈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年少时家贫，豇豆是夏日里每晚的主打菜。放学回家写完作业后，有件重要的是事情要做，那就是帮妈妈“撇豇豆”，“撇豇豆”是我们那方言，也就是把豇豆折断成一寸左右。老豇豆是不能用刀切的，一来是豆角两边的老筋咬不烂，需要手工撕去；二来这些老豇豆也是大青虫的温床，每个不起眼的小洞里面都是青虫吃喝拉撒睡的地方，若是用刀切，那这些圆滚滚的青虫就直接入餐了，营养估计也有吧，只是太恶心。

    撇豇豆的时候，平时看见我像遇见瘟神一样的那些母鸡们，都围上来，我晓得它们不是改变了对我的看法，实在是那些青虫诱惑力巨大，而且时不时还有从我手中蹦出的豇豆籽，这些豇豆籽是我的至爱，母鸡们自然不例外，促狭的我总是冷不丁地出脚踹飞几只胆大的母鸡，在它们的尖叫中享受大笑的乐趣。

    我乐于这事还因为妈妈撇豇豆的时候喜欢说故事，重复最多的故事就是豇豆为啥是成双成对的生长。我现在依稀记得故事大意：以前豇豆是一根一根的单生，有年大洪灾，一位姑娘为了救被大水冲来奄奄一息的小伙子，将仅剩的一碗豇豆种子炖给他吃，小伙子得救了并和姑娘喜结连理，但是豇豆却绝种了，老天爷大发慈悲，第二年，门缝里一粒遗留下的种子不仅发芽生根，而且结出了成双成对的豇豆。妈妈说故事的时候还会哼哼湖北祖辈传下的老歌：“高山顶上一口洼，郎半洼来姐半洼。郎的半洼种豇豆，姐的半洼种西瓜，她不缠我我缠她”。这光影依稀的回忆，至今思来犹觉的非常温馨有趣。

    撇好的豇豆，不多久就会变成一锅美味地。妈妈拿去洗净，放在大锅里爆炒，添加上半锅水，放在木炭烧得正旺的炉子上，小火慢慢炖，临到吃的时候，淋入一勺猪油，香气就弥漫在整间屋子里；如果时间匆忙，就直接放在煮饭的大锅里面，随饭一起蒸熟，同样的美味。若是逢到一个节日，能够买些农人自宰的黑猪肉，和老豇豆放在一起红烧，豇豆有肉香，肉有豇豆鲜，那不说了——人间至大的美味啊！

    吃饭时，妈妈总不忘在盆底舀一勺子饱满且浸着香味的豇豆籽放到我的碗里，那味道，我多年后依然记忆犹新：细腻、醇香、齿滑、有点面，这样想来，吃过这并喜好的应该还有许多人吧！大诗人苏东波肯定是其一，他不仅留下了名菜“东坡肉”，豇豆也是他至爱，你看他的诗写的多好啊：绿畦过骤雨，细束小虹霓；锦带千条结，银刀一寸齐；贫家随饭熟，饷客借糕题；五色南山豆，几成桃李溪。

    临到我，回家后也像年少时一样的细细撇断老豇豆，撕去两边的老筋，像妈妈一样的红烧，一样的小火慢炖。饭桌上看着我有点殷勤的介绍这道菜，儿子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喜欢或者不喜欢，至于味道怎么样，我也没有问，可是我知道，几十年之后，某一天，他若是再能尝到老豇豆烧肉，就一定会想起他父亲烧的老豇豆。

    老豇豆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妈妈的味道。

文章评论

正大婚介

[em]e124[/em] 才子啊才子，真有时间啊，买个豇豆也能评论半天。应该拍个图片，看你做的豇豆烧肉。

鸿雁鱼

我小时候在姨妈家吃过用碳炉子烧的干缸豆烧肉！[em]e102[/em]

℡非(卖)品

买个菜，大表哥写成了一篇文章，大表哥，[em]e179[/em][em]e179[/em][em]e179[/em]

ゞ蔓迪゛

那个锅子底下滴缸豆米，好吃，汤泡饭好吃

波西米亚

加你，只为能细细的读你的文[em]e113[/em]

LaoW~

你们城里人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