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雨声

    

外地的名山大川固然令人向往，怎奈到处都是车流拥塞，有限的空间拥挤着满世界的人，还保不准到处都在坑你、宰你，闻之令人却步。

其实常在心里魂思梦绕的，也许就是你最想去的地方，还是回故乡看看吧。

       关中中部，葱郁的秦岭山是横隔南北的天然屏障，山上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松涛奔鸣；山涧河水清冽，鱼翔浅底。山谷之中，清风徐徐，阳光灿灿，天空蓝蓝；一座山坳后边，三间茅舍，东倒西歪，这就是我的家了。四十年前，父母带着七岁的我和不满周岁的妹妹逃荒来到了这里，从此，这里到处洒落着我儿时的梦，留给我许多挥之不去的记忆。

        2007年11月，老父亲把他一生的脚步留在这里、把他一生的艰辛劳作留在这里、把他一生的好声望留在这里，就永远的离开了这片土地，去世后我把老人家送回到原籍安徽安葬；母亲也一直在原籍皖北生活，按说，这里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可是我曾对村上的一位大叔做过交代：凡村上谁家有红白喜事都要替我随上一份礼，因为我忘不了这里的乡亲，我眷恋着这一片充满温情的土地。

       我们一家是外乡人，中学毕业后我又出去工作，与乡亲们没有过多的交往，更谈不上为家乡的父老办点什么事情。但每次回去，乡亲们都会把我当着他们的亲人和知己，舍得让你吃，走时舍得给你拿，总是大包小包地给你装得满满荡荡。但我觉得乡亲们给我装的不只是核桃、栗子、红豆、玉米臻等，而是乡下人的一颗颗淳朴善良的心。

       岳父母一家住在山外的另一个村子，是这里的老门老户。三年前岳母去世后，因他们的女儿跟我在外边，儿子儿媳都在工作，我们就商量着把腿脚不灵便的岳父放在了县城的养老院里，这样，乡下老屋的大门就上锁了。

       这次假期我偕同夫人回去，先去养老院看望了老岳父，给老人家买些好吃的、衣物等，再给老人留点零用钱，然后驱车回到乡下。

       时过中秋，如同阳春，高塬山乡，天蓝如碧。乡间道路两旁的白杨树齐刷刷地站立左右，在欢迎我这多年漂泊在外的游子的归来。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和浮躁，使人的心境如水一般的清静；此时此刻，任何杂念和私欲都显得是那样的世俗和多余。

       岳母在世时是一位勤劳而又爱整洁的人，屋里院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我每次回去，一进家门，她第一句话就问：“喝糖水还是泡茶？”

我说：“泡茶。”

接着问：“想吃啥？”

我说：“浆水面”。有时候赶上家里没有酸菜浆水，岳母就拿着盆子满村里去讨。

         ......眼下，昔日充满生机的院落则显得破败和凋零，院子里长满了齐膝的蒿草；西边窗前岳母当年种植的几株月季，也因缺少修剪随便而零乱地盘踞在墙角，有一朵小花孤独地开放在草丛中，似乎在寄托着对主人的无尽思念。三年前岳母去世时，我亲自撰写了一副挽联：“痛失慈母天地悲哀  哭送娘亲江河垂泪”，那字迹如今仍然依稀可见。

       邻居把晾晒玉米的架子就搭在院子的前面，一串串黄灿灿的玉米如同一道金色的帷幕。夫人开了锈迹斑斑的门锁，我顺手推上了电闸，点亮了堂屋的电灯，顿时驱散了聚集已久的黑暗；邻居婶娘从自家提来一桶水，帮着夫人把屋内打扫、抹洗一遍，打开前后门窗通风，屋里就有了生机。晚上我和夫人就在这里住下了，山村的夜晚格外安静，奇怪的是竟然没有老鼠和蚊蝇，我们睡得很踏实。

       虽然家里米、面、油、菜全无，甚至还停水，但吃饭是不用愁的。众乡亲听说我回来了，都高兴的不得了，每天不用说就给我们把饭做上了，我们是吃了东家吃西家。老同学夫人和了一大块面，我和夫人还有他们全家一顿没吃完，她就吼道：“明天还得来吃，你不吃完让我剩这么多咋办？”第二天，尽管有位大娘给我们炒了几道菜，做了米饭要留我们吃饭，但我们不敢违抗同学夫人的“命令”，无奈还得去她家吃面去。

几天假就要到了，我们明天就要回去。这天晚上，老同学把村上的还有外村的戏迷们二、三十人招到一起，他坐鼓，我拉板胡，秦腔戏唱到十点多，秦声秦韵在高原山乡的夜空久久回荡。乡亲们恳求说：你还是回来住吧？你不在家，没人会拉板胡，村上的自乐班就“塌活”了。

       久旱无雨，地里无墒，乡亲们焦急得麦子种不到地里去，毕竟季节不等人啊，于是田间地头就有人们在扶犁扬鞭；一抹朝霞泼洒在秦岭山间，满地满山的柿子红艳艳地压弯着枝头。

       这一幕幕景象，连同那别样的秋色，在车窗外缓缓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