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扬不海

十一

元旦一过，又开始了新的工作日程，打印出来的各种组织方案、监理大纲、施工组织设计等材料堆满了我的桌子。

舒静经常给我打电话，柴火沟乡去年的水利工程被省检查团评了个优质工程，各地的参观团不断的涌去学习经验，这可忙坏了她，接待不说，还要书写上报各种经验材料。电话里跟我叫苦不迭的抱怨说：都怪你，早知道，马马虎虎的过关算了，非得争什么优啊。我呵呵笑，故意调侃说；当时你不是很兴奋吗，还沾沾自喜的打电话跟我炫耀，这可是你的业绩，说不定因此升官呢。

当时舒静确实很得意，接到消息马上就给我打电话，承若要请我吃大餐而且还要付给我应得的费用。我说费用就免了吧，为你做的那些材料也是轻车熟路的事儿，算是为朋友尽了义务。大餐必须吃，跟黄乡一起热闹、热闹，不喝趴下不算完事。舒静在对面嘻嘻的笑，连声夸道；我就是喜欢你这种不贪不利的本色，有大男人味。

“喂，”这回我在电话里跟她说：“广权已经把土地流转的合同都签好了，下一步就开始进入生产准备阶段。你为他们争取的项目怎么样了。”

“放心好了，你都那么关注，我更是责无旁贷。”

也是出于闲聊，我忽然想起那件事，便略带质问的口吻说：“是你把办户口的事情说给如雪的？八字还没一撇就到处张扬。”

“嘻嘻，怎么生气了？别吓着我啊，干嘛这样跟我说话。跟如雪说，又不是有意的，是一高兴说走嘴了，谁说没一撇。好了，不跟你说了，没劲。”舒静又耍起大小姐的脾气，没容分说就挂了电话，让我讨了个没趣，还留一头雾水。

我给自己一个苦笑，把这事翻了过去，心里盘算等晚上没事的时候再给广权打个电话，嘱咐他加紧购进农家肥，时间是不等人的，留给他大展宏图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四个月，这四个月里他会忙得马不停蹄。我跟他交代过，第一步要先积肥，要不惜本钱广积农家肥，本地不够去外地。今年起，农田里一粒化肥也不许使用，必须确保绿色化。

在跟他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我给他用算账的方式讲解了附加值感念；全村现有水田七百多亩，加上今春可以改造的，一共一千一百多亩，先不算将来可以开垦梯田这一项。产量和产值按保守估计每亩一千斤、每斤十元算的话，那么每亩产值是一万元。但前提是，你的大米能卖到十几元一斤，就必须是绿色的产品。我多次不厌其烦的跟他强调绿色二字，就是为了让他的头脑里牢牢守住这个理念。

广权听了嘿嘿直乐，我说你先别傻乐高兴，吃苦受累的时候在后头呢，许多困难与难题还没有摆在你面前，做好思想准备。

我还在这么想着，听到门外传来了动静，丽婷人还没进屋，那折磨人的彩铃，《小苹果》早已传入我的耳朵。

这半年来满大街都充斥着这个动静，噪的耳膜躲都没处躲，丽婷自赶时尚，把它换成手机铃声。自从她的手机下载了这个彩铃之后，我都打怵拨她的电话，后来干脆按完键就把手机离开，直到丽婷在对面喂喂半天之后我再把电话贴在耳边。几次过后她觉得不对劲，呵斥道；你有毛病啊，每次打来不先说话。我说是不爱听你那个烂苹果的动静。丽婷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好一阵大笑，笑过恨恨道；老顽固，我就整这个动静，气你玩！

“哎呀老同学！别当上个破所长就不办好事了哈！一个户口算个啥呀，想想办法对你来讲应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改天请你吃饭，再找几个大家好好聚聚。好了，不说了！”

“我说你能不能把你那个破彩铃换一个！来电是，接电也是，闹心死了！”我放下手头材料，阴阳怪气道。

丽婷将包往沙发上一扔，歪头扮个怪脸开始故意气我，连蹦带跳的唱了起来：“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气红的老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

我不得不承认她那优美的舞姿和妩媚的表情吸引我很想多去欣赏，但我不甘心让她占了上风，听她有意篡改歌词来气我，于是没等唱到“火火火！”便顺手拿起沙发靠枕假装向她投去。

丽婷眼疾腿快，夸张性的“啊”！一声跳到一边，与我一起哈哈大笑。稍过片刻她气喘吁吁地坐在身边，摇着我的肩膀挖苦道：“海航，你fall behind了，再这样下去就会被时代所淘汰！”

“哼！”我撇一下嘴，满不在乎的说：“就因为一个烂苹果把我淘汰？这世界还进步不！”

“你懂什么呀！你不能把你不喜欢的都视为低俗，更不能把群众喜闻乐见、阳光向上的视为低级趣味。”说着将一只腿盘在沙发上，屁股向里挪动一下继续说道：“今天我得好好为你补补课，你给我虚心听着；

“《小苹果》以它欢快的节奏，阳光灿烂的爱情故事为主旋律打动和征服了每一位听众的心。当然，这不包括你哈，你是另类。咯咯！”说到这挖苦地瞟了我一眼：

“其音乐风格以全新的复古电音节奏与郎朗上口的爱情歌词合为一体，形成清新明亮、色彩浪漫的主题，颇有神曲的旋律风范。苹果是人们最爱吃的水果之一，用苹果比喻所珍爱的人和物，更是十分贴切。还有，它用直抒胸臆的比拟，极具特色的节奏，瞬间把我们带回那个所有年轻人都会去舞厅跳迪斯科的年代，对青春产生一种怀念。其风靡效果不亚于《江南style》，所以被现代人称作为‘神曲’。”

“哟、哟，还什么‘神曲’”我啧啧嘴，开始嘲讽道：

“真拿你们‘现代人’没有办法，知道什么是正统音乐吗？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艺术？严肃的舞曲音乐都是四三拍的，都有‘开始—铺垫—高潮—回落’的过程，其模式也是‘ABA’或者‘AB’的相对复杂。《小苹果》的结构只不过是简单的四四拍，几乎是‘一A到底’，顶多做了些变奏和加花的处理而已，再用‘咚咚咚咚’的律动、强节奏就很容易带动情绪罢了。”

丽婷像不认识似得睁大了眼睛看看我；“哇！这么专业，没看出来呀，什么时候学的？”

“讽刺不是！嘿嘿！皮毛，皮毛而已。”我见有了效果，更有些洋洋得意，开始夸夸其谈的卖弄起来：

“在一首歌里反复地重复同一段旋律，只不过是所谓的‘神曲’区别于普通歌曲的一大特征。无论是《最炫民族风》还是《小苹果》，在结构上都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人们听久了会被‘洗脑’，心理学家分析认为；所以被洗脑，是‘耳朵虫’在作怪。‘耳朵虫’(Earworm)这个词是从德语单词Ohrwurm直译过来的，指歌曲或其他音乐作品的某个片断不由自主地反复，在一些人脑子里出现的情况。“耳朵虫”并不是虫，而是一种纯粹地来源于大脑的神经活动，一旦被激活，便会引发“认知搔痒”：某些音乐片段能激发脑部的不正常反应，这些不正常的反应就像皮肤上的瘙痒，让脑子不断地注意这些音乐，结果只能是越痒越挠、越挠越痒，让人忍不住回想这萦绕在心头的旋律。”

“哎呀老公，你太可爱了！”丽婷兴奋的抱住我的头亲了一下。欢快的说：“得！就凭这一番长篇大论，依了你，我删了它。”说罢拿起手机。

“哎——得！得！得！这跟你白呼完我又不那么十分讨厌《小苹果》了，人们的审美与欣赏容易形成惯性，一旦驶入静态，也就产生了疲劳。你看，现在大街上听不到这个声音了吧！”

丽婷听罢点头表示赞许，但随即抿起嘴，扬了杨眉毛狠狠的瞪我一眼抢话问：“是不是也快对我疲劳啦！？”

“嗨！这是哪跟哪呀！怎么会，还没开始欣赏呢，嘿嘿！”说完我横起了身子枕在她的腿上嬉皮笑脸道：“再说还没找到美呢！你美吗？哈哈！”

“讨厌！讨厌！讨厌！”丽婷撒娇地在我胸前锤了几下，与我一同笑了起来。稍后她稳下心，用手指习惯梳理起我的头发。

我特喜欢这样的情形，每当我们在一起闲聊的时候，都会舒舒服服地躺在她的怀里，闭上眼睛享受着头部按摩。此时的丽婷充分表现出母性的一面，温柔至倍的抚爱着我。

“今晚不走吧？”我把手伸进她的怀里，去解胸罩的扣子。

丽婷直起身子让了一下，“不行了，夜里的飞机，明早在青岛有一个会，本来今早就该走的。”

“烦人。”嘴上埋怨，手已经找到了地方，开始喜欢起来。

“陪你一天还不行啊！没出息样。”说着点下我的额头。

丽婷的工作有她的特殊性，经常出差全国各地，我想妇联就是不断的各地联络吧。一次我把这个认识说给丽婷，她听完咯咯一乐，说亏你还是党员干部出身，连国家的机构职能都不熟悉。妇联其基本功能是代表、捍卫妇女权益、促进男女平等，亦同时维护少年儿童权益，以及在全国女性中组织对党和国家、政府、政策的支持。在它的五项职能里面，相互联络、互补交流是一种基本工作方式。

我说我可不管你们的功能是什么，就是想能天天看着你。丽婷回灿烂的一笑，神情满足的准备合上眼帘。

“没想到你会主动帮忙。”

“什么？”丽婷许是正在陶醉，听我冷丁冒出一句，没马上明白。

“刚才的电话啊！”

“噢—没跟你说是把握不大，不是那么好办的，我都跟三个人打过招呼了。赶的也不是时候，网上和新闻里披露的那几起购房事件你也知道，谁还敢顶烟上。办着看吧！你也别太寄予希望。”她淡淡地说。

我抱紧了她一下，心里暗暗感激她的好处。忽想起了钱的事，于是赶紧告诉她：“哎，对了，他们把钱都给你留下了，让你务必收下。”

“钱，什么钱？”

“你给广权如雪花的钱啊！”于是我把广权这次为什么来，还有我们在一起商讨的计划，前前后后的跟她讲解了一遍。

“哟，一不小心遇见个土豪，别说这广权还真有点分量。呵呵！有点意思，行！收下了。谁让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了，这回还赚了，咯咯！”

“哟呵！还挺能给自己打圆场，分明就是个大财迷！”说着，我的手离开那儿，迅速在她的腋下痒了几下。

“啊—咯咯！不要啊！哈哈！”丽婷两腿乱蹬，笑着求饶。

笑过之后，我有意的问：“哎！那天你怎么把如雪捯饬成那样啊？”

“捯饬成哪样？”丽婷故作不解的反问。

“那种发型，墨镜，还有一身的装束，适合她在农村那样的环境吗？”

“那要是按你的说法，如雪就应该一生都是污头垢面，身着围裙的村姑形象呗？我那么做是想让你们明白一个问题。”

“问题？”

“海航，”丽婷若有所思地叫我一声，停了一会她开口说道：“有件事我得跟你好好谈谈，你不要怪我小肚鸡肠，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这对将来你们的关系健康的发展有好处。”说着，把我的手从衣内拉了出来，正了正身子，一脸严肃认真的看着我。

“哟，这怎么还带点酸味了。”我想逗她。

“别打岔。切，我堂堂一个硕士生的国家干部，没那么点自信，就该臊死了！说这话你别不爱听，认真的听我说完。”

丽婷清了清嗓音，继续说道：“鉴别一个人，首先要弄清对方的历史背景，这样才会看出真正的本质。

“那天我跟如雪在一起的时候，通过交谈，我觉得她并不像我们表面看到的那种性格，她隐藏了自己的个性。

“先前在我脑海里对如雪产生的印象只不过都是在你的描述里形成的，这次通过接触，我认为她的性格不像你们认识的那么单纯，也不像你描述的那么简单。她有她的个性、叛逆性、她的追求以及在心目中自己的希望，你听我仔细给你分析分析。先说这次我们俩出去吧……”

如雪别别扭扭的被丽婷拉了出去，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吃完早茶就提出要回去。丽婷寻思可能是与她生疏，初次见面不太好意思，于是尽量用亲近的语言与她沟通。要去商场挑选衣服的时候，如雪执意不肯，丽婷无奈，只好打着我的旗号说这一切都是你哥安排的，这句话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如雪不但不再拒绝，反而显得非常活跃。

最让丽婷警觉和惊讶的是；在看好一件衣服时，如雪突然问；我哥喜欢什么颜色。丽婷一楞，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用英语戏虐了一句“你可真把哥哥放在心上”，而这句句子成分比较复杂的英语，如雪竟然能听懂。

“于是，在做美容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去琢磨，”丽婷神色思索的继续说道：

“一个身单力薄的女子，敢冒着生死去偷渡，足以说明她有很强的叛逆精神，但凡有这种精神的人，是不会轻易屈服命运的摆布的。她下嫁给那个二流子，只是走投无路的权宜之计，也是在不明真相时所抱有的一线希望。大家都知道她婚后的第二天就被二流子卖掉，但是大家都没去想这为什么？二流子吃喝嫖赌无所不好，得到一位如花似玉的女人能不喜欢吗？答案只有一个；如雪没有从他！”

“对呀！”我一拍大腿，表示强烈的赞同，心理暗暗折服丽婷的观察能力和分析能力。

“你老实听着！”丽婷嗔怪我一句：“再说广权吧；广权的憨厚、淳朴、粗犷，集中在他那火急火燎的性格中，使人很难看出他有情感细腻的一面。还记得你说的，他家里满屋挂着前妻的照片吗？从他对前妻的怀念，就不难看到这一点。

“每一个女孩，在自己的心目中都有一个择选情侣的标准，或轻、或重，或神奇浪漫、或平庸实际。如雪出身在书香门第，更会有自己的志向和远大的抱负，只不过因为家庭的灾难而暂时给予毁灭。

“广权追如雪有几年了，俩人一直没有走到一起，这为什么？就如雪目前的身份和地位而言，她完全可以接受广权，这也会为自己找到一个不错的归宿。可广权是怎么做的呢，他的那种打情骂俏、嘻嘻哈哈的追法让女性实在不敢恭维，如雪能感受到的只是一种怜悯和帮助，在内心深处很难划出爱情的火花。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雪本来就经历了各种灾难，她不敢、也不会愿意去生活在前妻的阴影之下。”

我再次把丽婷揽在怀里，默默地听着，丽婷对我甜甜的一笑，用手抚摸一下我的脸，又说道：

“你的出现，扰乱了她平静的生活，这对一个长期躲避在山区不见世面女性来说，无疑是在眼前亮起来一道曙光。你有博学的头脑，潇洒的气质，帅气的外表，还有最大的特点；就是知道体贴女人的感受，再加上当她听说户口一事，很容易燃起她心中的期望。

“以如雪的个性，在她的心愿中，很难会心甘情愿的去爱广权这类人物，尽管知道他现在有些钱，年龄，也绝不是障碍，而是他们的文化素质差距太大。她要爱的是你这类人，如果让她选择的话，你才是她的最佳首选。从她每次偷偷看你的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里，就证明了这一点……唉！”

丽婷停顿下来，轻轻叹了一声，眼神里像是在沉思着什么。我不想惊动她，心里没有任何辩解的理由，只想认真的听她说下去。

过了有那么一会，丽婷语气很平缓地说道：“就她苦难的身世而言，我们是应该很好的关爱她，帮助她，这点我会做得到。但是你不同，你可以怜爱她，但是不要过重明显的亲近她，这样会给她造成误觉。”

我诚恳的点点头，表示决心般的回答道：“放心吧亲爱的，我会处理好。”丽婷宛然一笑，像似说累了也想躺下，于是把我掀了起来，一起拥躺在沙发上，谁也不再说什么。

……

我的手开始要不老实，刚准备伸进去，被丽婷半真半假地打了一下：“去！老实点。”我嬉皮笑脸的嘿嘿一声，没有停止。

丽婷呻吟了一声随即抱紧我。过一会像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没头没尾的低语道：“也许人家只是心气高，不是我想的那样。哪像我，捡了个鳏夫还喜欢的像个宝似得。”

我听明了含义，故意问道：“哎，告诉我，你都喜欢我什么？”

丽婷看看我，诡异的一笑：“不说，说了好让你出去吹嘘炫耀啊！”

“说嘛！”

“不！”

“说不说，”我把手向下伸进去假装威胁。

“啊！不……哦—讨厌！”丽婷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夹起腿，发出撒娇的呻吟。随即紧紧的抱住我，在耳边气声低语道：“哦……亲爱的，不要问，知道我从骨子里爱你就行……”

我的情感被她的话深深所打动，欲望也跟着燃烧起来。“抱你进屋吧？”我央求。

丽婷的眼神开始痴迷，用手轻轻往怀里按一下我的头示意亲吻的地方，呼吸急促的低声道：“哦，亲爱的，就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