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燕归来

（诗人屈原）



 11

我有一个好母亲，记得她每天从田野上回家，头上总要插朵花，我只认得栀子花、菊花。她烧好饭后就坐在桌边微笑着看儿子吃饭，掉在地上的一粒米饭她总要用手捡起来，再悄悄放于嘴中咀嚼，这是她最大的幸福。我有一个好妻子，只要见家里有留着我一个字的纸张、哪怕是半片纸屑，她都好好收藏，这就是她认为的妻以夫贵。

因为有了我这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她们没过一天好日子。然而，正是这两个我唯一爱的女人把我培养成了一名会用形象说话的人。

她们不仅是我的恩人，而且是我的启蒙老师，回忆她们照顾我的点点滴滴，那是我最初学到的“诗意地栖居”。

12

我的父亲是个皮匠，一个能识几个字的皮匠。

他给我有三个印象最深刻：一是他每天做夜活回家不睡而看书到天亮，他虽然只是个让人瞧不起的皮匠，但他似乎想用知识与光明守护家人的梦境。二是他近70高龄时都不戴眼镜，天生的好视力一眼就能发现这个世界的破洞，并深深怜惜。三是饥饿年代，他出门前总要再三叮嘱：“如果饿了，就在缸里舀碗水喝，也可去高坡上看看日头……”。

我爱好写诗，也许与父亲留下的印象有关。

13

那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我把一只捡到的流浪狗抱回家，我把它养大，与它一起度过了艰难的岁月，那年，我不满12岁。

三年后我参加工作不到半月，它被几个男人活活打死下了酒。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产生的爱与恨。

从那时起，可怜的狗与凶恶的人，就在我头脑中反复交替浮现，后来化为意象，写成文字，人们说：“这是善与恶”，“这是诗”。

 14

每天出家门，伙入人群，总有些与已无关的痛痒撞动泪腺；我尽量克制，同时暗暗告诫自已：“你与他人一样，可别激动……”。

回到家里，我会关上门和窗，把忍着的泪水痛痛快快地流出来。这“泛滥的洪水”，首先淹没的是自已灵魂的田园！

15

曾为一场春旱夜不能寐，曾为祖国的强盛嚎啕大哭，曾为一伙人的无法无天、不可一世愤世嫉俗。为此，我被好多人不理解，并饱受不公正的待遇。我无以言说这是为了什么？我又无能改变这既成的胸襟，我更不能为了逢迎时尚的文化而脱胎换骨！

难以进退的维谷，无比尴尬的人生！

感谢文字，是它们给了我挣脱黑暗邃道的出口，这个出口就在诗歌的行与行之间。

16

徘徊于春之缘，走向春深处，梦游久违的璀灿的星光，捡起失落的红枫之恋。我夜夜不在家中，不在梦里，而是只身伫立在历史与现实的河边。

英雄的黎明，伴我回归理想的家园。

17

这样活着很好，教书、写诗，黄昏与老妻去田里给菜蔬浇水，看儿女茁壮成长，盼祖国政治清明、繁荣富强。 

不会说话的汉字，是我落下的伙伴；人在老去，疯长的白发是我晚年暴雨前的闪电。

18

一生万盅酒，壮我魂魄；一世千首诗，遨游于远离喧嚣的经典空间；只要一息尚存，诗思不倦。

人生，我也有过；默默无闻，一缕青烟又何妨？充实、多情、浪漫、诗情画意的时光，组成一只远航的船，划向天边！

19

儿女不嫌弃卖不出的诗篇；他们照样爱我，我是一亩尽责的责任田。

妻老了，我每天回忆着她年轻时的容颜；一生写诗万行，没有一行给她！请原谅，此生我没能只爱你一个，我把无限的爱都给了你不认识的人和物，他们说这爱也有你一份。

如有来生，我还想继续做诗人梦，你答应吗？

20

也许离开这个世界前，没人说我是诗人，这无关紧要，因为我把爱全部献给了这个世界，这就足够了。

我从不相信人有来生，就像一朵花，哪怕转瞬即逝，只要将美和芬芳献给了喜欢的对象，就不存在任何遗憾。

2015.5。24凌晨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