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燕归来

 
六月六将到，馋母亲抹的玻璃叶饼了！

家乡，六月六有抹玻璃叶饼的习俗。是怎样的说法，记不起来了。现在想，就是这时候，用来做馅料的豆角下来了，用来做皮的柞树叶儿正是最绿最肥的时候，忙了一个春天的农民，挂锄了，有了功夫，做点吃的也是犒劳自己。

记得，母亲一进六月，就开始泡米。米泡上四五天，就让父亲去山里打玻璃叶。玻璃叶不是玻璃，是柞树的叶子，椭圆形，比手掌略大。那些年，山上柞树多，玻璃叶大而绿，进山一会儿，就能摘半袋子。玻璃叶打来了，母亲又让父亲去磨米。水磨邻近的屯落才有，需得推着手推车，走上三五里，不算辛苦，却是麻烦。父亲常常唠叨，吃这玩意儿干嘛，费事儿，却也从不违拗母亲 。面子弄好了，母亲开始张罗馅料，剁肉，焯豆角，再将焯好的豆角剁碎，一应齐备后，加入调料，馅就和成了。抹玻璃叶饼，顾名思义，就是在洗净的柞树叶上抹上黏黏的面子，再在面子里夹上肉馅，然后叶子对折就成了。放入锅中蒸上十几分钟，香味儿就会随着蒸汽在屋中弥散开来……

出锅了 ，我们几个孩子就围在锅边儿，母亲手上蘸点凉水，一个一个往出捡，我们照例人手一个，两手交替拿着，乐颠颠的离开锅边儿去大块朵颐了。玻璃叶饼，抹得好的，油汪汪，一剥，皮就开了。亮晶晶的面快儿，咬一口筋筋道道，夹着里面流着油的馅儿，美味啊。抹的不好的，叶子剥不下来，咬一口粘粘的粘牙，就是馅再香，也是大打折扣的了。

小时候的我，却不怎么喜欢吃玻璃叶饼。每到抹玻璃叶饼的时候，母亲总会为我闷点米饭，用肉熬点豆角或做点别的我喜欢吃的菜。母亲对我的择食，总是恨恨，却也无法。从小到大，遇到我不喜欢吃的饭菜，就做两样，从不厌烦。

近些年，母亲的年岁大了，很少再抹玻璃叶饼。回家 ，白发苍然的父亲，谈起玻璃叶 ，直摇头，山上的柞树几近灭绝，想打是很难了。这些年的滥砍盗伐，山都成土包了。父亲言及此，直摇头叹息。他是老党员，现实的许多事儿，都看不过去，人近黄昏，已经无能为力。

有许多年，母亲没有抹玻璃叶饼了。一是树叶难打，再是母亲上了年纪，我们又都不在身边，她懒怠做了。很多年以后，自己有了孩子，才知道，母亲是为了我们才做那些好吃的！

市场上有卖玻璃叶饼的，不拘什么时候。如油炸糕，元宵，粽子 ，想吃就能吃到。妻前些天买回来几个玻璃叶饼，一剥，皮就掉了，里面精肉馅，只是我怎么也吃不出母亲抹的玻璃叶饼味儿！

想起那时，母亲央我再吃一个，我扭着头走开，撅嘴不理她或将吃了一半的玻璃叶饼随手扔了……当时只道是寻常 ，现在就是有灵药，也追悔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