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留善言田有仁伏法
个人日记
什么忙完,家富说:“老二、老三、老四和大妹、小妹,你们都在这里,说句你们不见怪话,如果你们大哥在家,我是不会来的。他不在家,我来了就要说话:守余叔已经死了,你们悲伤只能在心里,事情还得安排。你们老大那里是不是要派人去跟他说?让谁去?现在是热天,守余叔是临时出,还是在家停三天?守余叔这么大年纪了,是罚点款土葬,还是火化?家里至亲安排哪些人送信?下午恐怕就有人来,这些人来了怎么招待?酒菜哪些人去买?厨房哪些人烧饭?布家里有没有,烟酒要多少?——这些事都要你们拿主意。”
经家富这么一说,一家人都不哭了。以前王善珍死,是二爷和家金当家安排。现在二爷死了,家金坐牢去了,眼下的事情无疑落到三兄弟头上。家玉和家满根本不是这块料。两人把目光投向家堂问:“老四,你看怎么办?”
家堂平时不关心这些事,现在又是突如其来,大脑一片茫然。见两人问,忙向家延说:“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你看这事怎么办?”
家延语气诚恳道:“老四,我来只能给你们凑忙,你们的家我不能当。”
没等家堂说话,秀芳说:“我看这次爸死,不能像上次妈死时图排场,情一律不受,这样就省了许多麻烦。家富哥刚才问土葬火化,爸没死时工作已经作通了,同意火化。现在天气热,明天一早送去火化——我这么说,二哥、三哥、大妹、小妹,还有二嫂三嫂,你们看怎么样?”
翠花第一个说:“还是秀芳说的对,就这样最省事。”
家满是算小账的人,听两人这么说,连忙问:“邻情不受,至亲来了还能也不受?”
秀芳道:“至亲也不受,也不要去报信。”
家满又问:“你不受情,他们要是知道来了怎么办?”
秀芳说:“不受情,来了只要有菜吃饭就行,谁也不会见怪。”
桂芬见秀芳这么说,又见家媛翠花都同意,跟着说:“就依有兴四婶说,不受情省麻烦,哪里想落那么一点。”
刚说到这里,凤彩和二婶瑞芝赶来了。三人进屋也哭了一阵,大家劝住。
家富见上面的事定下来,又说:“不受情定了,还有你们大哥,恐怕还要去说一下。”
家堂想到自己不能走,把目光投向家延。家延只低着头不说话。这时正好家旺有华等人来了。以前这几家有事情,家旺、有华忙前忙后非常卖力。家堂见两人到了,不由喜出望外,忙说:“有华来了正好,你替我到县里去一趟,告诉你家金叔一声,说你守余大爹死了,他要是有什么话,回来告诉我们。”
有华答应一声“行”,却又向家堂陪笑道:“我替你们找个人去行不行?”
没等家堂说话,家媛走上前说:“你走不开算了,家顺哥你替我们去一趟。你要是走不开,就我去;反正我在家也是人来了哭一哭,多一个人行,少一个人也行。”
有华见家媛话出口,不好说别的。
家顺知道家媛犟脾气,连忙应道:“我走得开,就我去。”
家堂让家旺陪家顺到派出所写证明,又交代家顺几句,两人去了。
这里,家延、家富安排人到镇上购买酒菜白布等所需物品,又把有兴和小凡找来烧纸。秀芳秀芳妯娌和家慧家媛见时候不早,一齐进厨房忙着做饭。一会饭好,家堂少不了拿出酒。大家没有兴致,略喝几杯吃饭。正如家富所料,吃完饭,田湾那些和四兄弟有交往的人,都陆陆续续地来了。接着,镇上赵向前和蔡武仁等和家堂要好的一些老师也赶来了。大家到这里见不受情,抽支烟,喝杯茶,安慰几句,各自离去。以前无论王善珍死,还是有荷、钱华生孩子,乡里刘万年等人都到场,这回却一个人影看不见,让家堂和秀芳感到世态炎凉。
太阳快落山时,家顺回来了。
家媛连忙给他倒来茶,问:“家顺哥见到我大哥呢?”
家顺点点头:“见到了。”接着埋下头喝茶。一口气把茶喝完,喘了口气说,“老大说了,你们不受情做得对。叔丧事越简单越好。”
大家又问有没有说别的。家顺站起来说:“你们来。”带头走进房里。
大家跟在他后面。家顺见三兄弟和凤彩家媛姑嫂都来了,开口说:“老大还说:‘这次事情过了,就让小妹和有宏结婚,不要再往前拖了。还说叫老四和秀芳妹要领头。”
翠花说接过话说:“这不要说。”
秀芳道:“大哥说得对,也是不小了。”
家顺见家堂没有说话,把目光投向他。家堂也就说:“等爸事情过去再说。”
家满和桂芬两人低着头,一声不吭。家媛见夫妻俩不说话,憋了一肚子气。
家顺又说:“还有一件事:大侄子事情我没有告诉老大。”
大家说:“这事不要告诉他。”
凤彩见说有仁,又掉眼泪。正好家富进来说外面有人来,大家慌忙上外面去。
到了晚上,家里兄弟妯娌连同家延、家富、家顺、家旺、有华等人,向田守余遗体做了简单的告别仪式。家慧、家媛想到家金一家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又见父亲丧事冷清,忍不住又哭了一回。大家劝住,把田守余的铺草和活着时穿的衣服等物,一起拿到外面烧了。回到家,外面的人各自回去;家里几家,妇女们回家看门,家玉、家满、家堂、有才,连同家好留下来给田守余守灵。家慧因为小伟放假在家,回去交代几句又赶回来。大家在堂屋地上铺上席子,就地睡下。
次日一早,大家送田守余遗体去火化。火化完回来,把他的骨灰埋葬到王善珍坟墓旁边。大家回到家,家延、家富等人把各自经手买东西
的账目交出来,吃了晚饭,各自回去。外面人走后,家堂把各项开支加到一起,总计花去两千五百多块。家满心想秀芳会多认一点,便低着头不说话。凤彩急着回家,把钱掏出来说:“你四叔看看一家摊多少?”
翠花也跟着催。家堂说:“你们一家给六百,剩下零头算了。”
翠花和凤彩把摊的钱交给家堂,桂芬只好把钱拿出来给了。
凤彩给了钱正要回去,家满叫住她:“大嫂不要急,我们看看这房子怎么办?”
凤彩没有想到家满要分老屋,说了句:“怎么办呢?”又坐回来。
家满两口子是最会算小账的人,见父亲死了,眼前家媛住着,以后家媛出嫁了,谁又特地来分这房子,到时岂不不明不白让家媛得去了?不如趁大家都在把话说开,以后家媛就是想要,也不好出口。家满见凤彩坐下,清了一下嗓子说:“爸也死了,这房子眼前家媛虽然住着,她走了以后还要分。我们现在看看究竟扒了分材料,还是放一起卖掉分钱?”
家媛见爸刚死,家满就要分房子,赌气道:“三哥说的也是,爸死我没摊一分钱,也不能老住他房子。你们要扒要卖不要管我,我今晚住一晚,明天就搬出去,省得你们心悬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翠花见家媛说气话,连忙笑道:“我说小妹,你三哥只这么说一下,又没有说临时就要扒,你急什么?”
家媛朝家满看一眼说:“哼,我不急!——”
秀芳见家满说房子事情,接过话说:“我来说几句:三哥说分这老屋,不能说不对。我们姓田家有老规矩,就是姑娘不分娘家东西。不过还有这么一句话,叫‘嫁不尽姑娘过不尽年’。小妹没有出阁,到时候做哥嫂的还能尽点心意,各人买点什么。大妹虽然另过,还算没有出阁。要说买什么给她,也是一句空话。这老屋无论怎么卖,摊我那份给大妹,好歹以后给小伟添补一点学费。”
凤彩让家里事情愁得不知怎么好,哪里有心思要不值钱的破烂?也跟着说:“她四舅妈说的对,摊我家那份也给小伟。”
翠花见秀芳和凤彩说摊的给小伟,也说自己那份给小伟。
家慧连忙说不要。三人说:“说给小伟的,不是给你,你管那些干什么!”
桂芬一看三家都不要,明摆着她一家要分老屋,忙接过话说:“哎哟,你们这样一来,倒好像我家要分似的。其实我家也是好意,这些东西现在扔到大路没人捡,给大妹小妹也是担名不担利。既然你们都不要,我家也不要,随她姐妹俩怎么分。”
家媛知道桂芬嘴上说得好听,心里不是这么想,说:“随你们给谁,反正我不要。”
家堂不愿意听她们为房子事不完,说:“什么也别说了,就这么定了。”
家堂说完站起来,意思和秀芳回家。秀芳只叫他先回去。家堂和大家一起走了。
家慧见秀芳不走,也留下来。秀芳看着家媛说:“我看你也是要搬出去。你姐那里地方小,小伟放假也在家,干脆搬到我家住。你睡小凡房,让小凡睡明间。”
家媛摇头道:“他们不扒,我也不搬了。”
家慧想到家媛一个人住孤单,说:“你还是听四姐话,搬出去;爸刚死,你一个人住几间房也怕。”
家媛生来犟脾气,听家慧这么说,把眼睛一瞪道:“他是我亲爸,我怕什么?我不像他们,嘴说一样,心里想又一样那才真怕呢!”
家慧见她不听,拿眼睛看秀芳。秀芳只得商量道:“还是上我家去住,好不好?”
家媛只是摇头。家慧无奈地说:“怎么就这么犟!”
家媛只不作声。秀芳眼睛看着她,好一会说:“那就这样:让你姐晚上来陪你,小伟开学了,她搬来和你一起住。”
家媛仍不说话。秀芳向家慧使了个眼色。
家慧说:“我现在回去,洗洗来。”和秀芳一起回来。
秀芳回到家,家堂不满意问:“说走又不走,还在那里干什么?”
秀芳瞪了他一眼说:“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我们都走,就把她一个人撂那里?”
家堂眼睛愣着问:“她不是说要搬来和我们一起住,怎么就把她撂那里?”
“总还要说一声,”秀芳说,“你一句不说走了,她知道你怎么想。”
家堂这才知道老婆比自己想的细,缓和了语气问:“她是不是明天搬来?”
秀芳说:“她谁家也不来,现在叫大妹去陪她。”
家堂也不高兴家媛的犟脾气:“自己说要搬,现在又不搬,真是!”
秀芳只不说话。
家堂见秀芳坐着不动,又问:“你还有什么事?”
秀芳头没有抬说:“昨天家顺哥回来说小妹的事情,你还要伸个头,去跟二哥三哥说一下,然后再去跟有宏爸妈说一声,好让他家有准备。”
秀芳这么一说,家堂便想到家满:“三哥跟他说,和不跟他说一样。”
秀芳不同意他的话:“你这话不对,小妹是你妹妹,也是他妹妹。跟他说,他不同意,是他事情;你不说,你没道理。”
家堂不愿意到家满家去,又嫌烦,没好气道:“我们中国就弊端多,明明她一个人事情,非要一转带两圈都同意。我看这改革,还要把人的头脑革一革!”
秀芳忍不住笑了:“这话算你说对了,等再开人大,你写份提案送上去!”
家堂没有心情笑,嘟囔道:“今天房子没分成,已经一肚子气,再去说这事,一定谈不拢。”
秀芳收了笑容道:“你还指望他谈拢?你只去跟他说一声,他同意这么办,不同意也这么办。”
话刚说完,电话响了。家堂走过去,拿起话筒说了几句放下。
秀芳问:“谁打来的?”
家堂说:“高校长打来的,要后天到学校去一下。”
“那你明天要把这些事办了,不然要等好几天。”
家堂不说话。
桂芬和家满因为房子没分掉,父亲丧事又贴掉几百块钱,窝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出。次日吃完早饭,家满正要出去,家堂来了。家满站住问:“你来什么事?”
家堂一边落座一边说:“前天家顺哥回来,说大哥交代小妹的事情,你看我们是不是到一起商量一下,告诉他家一声,他们也好作安排。”
家满沉下脸说:“原来是这事!这事不管大哥说,还是谁说,你们想怎么办怎么办,我不管!”
家堂不像家金,什么事情总想用柔和的方式解决,便耐着性子说:“三哥,也这么多年了,我看你就别坚持了。以后总是兄妹,弄个疙瘩放心里干什么!”
家满一唬脸说:“什么兄妹?是兄妹她能嫁给侄子!——还兄妹呢!”
桂芬正好从厨房回来,看着家堂待笑不笑道:“我说老四,还是你三哥说的对,小妹事情你们看着办。我和你三哥虽然不识字,生的就是硬皮相,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我说你也看到,我们几家有事情,他家谁没花钱?我家有菊出嫁,他家不也来了,你看我们接受没接受?不要人家没花钱,眼珠瞪像牛蛋似的;花钱来了,笑的眼睛三股线都拉不过,像个点头斑鸠!让人家说眼皮浅,小见识,我和你三哥不干那事!”
家堂让桂芬啰啰嗦嗦说了这么许多,气得话也不说,拔腿就走。
出门来到家玉家,翠花和家玉只说让他和秀芳作主,他俩怎么说怎么办。家堂又问了有秀作业,出门回来。到家不了一会,秀芳从凤彩家回来了。问两家怎么说。家堂不愿意把家满夫妻俩说的话告诉秀芳,只说家满桂芬不管,家玉翠花同意。
秀芳听了,说:“他们不管,大嫂也不到有宏家去,等过了爸三天,我和二嫂去说。”
见烧饭还有一会,秀芳说:“我上家媛家去一趟。”
家堂不知她去干什么,问:“你又什么事?”
秀芳看着他笑道:“你自己还说,总不能把她忘一边去了。还有大妹,也要说一下。”
家堂听了,没有话说。
秀芳来到家媛家,家慧也在屋里。两人给秀芳让了坐,家慧问:“四姐来什么事?”
秀芳看着家媛说:“爸死了,你的事情也该办了。”
家媛一听这话,竟唏嘘地哭起来。
家慧向家媛说:“四姐说得对,爸死了,你的事情该办了。”
家媛哭道:“我们兄妹六个,爸一辈子累了多少,临死还受这样的刺激!大哥再不好,也是我大哥;还有有仁,现在就弄成这样!”
秀芳正容道:“小妹,你说的没错,但你也该为他们想想。这事再不办,小伟和秀儿都要上大学了。”
家慧也说:“他们的事情你有什么办法?你现在事情就是不做,也解决不了他们事情。”又向秀芳说,“这事还要你和四哥烦神。”
秀芳把在家和家堂商量的话说一遍。家慧见没有说家满和桂芬,放轻了声音问:“三哥三嫂怎么说?”
秀芳冷了语气说:“他们不管。”
家媛听了赌气不说话。
田守余安葬后第三天下午,大家去坟场给他上了坟。回来家,家堂上学校去了。次日上午,秀芳和翠花一起去有宏家。到那里,有宏爸妈自然高兴无比,要留两人吃饭。两人只说家里有事,回来了。
两人刚走到往田湾去的岔路口,家慧慌慌忙忙地赶来了。一到跟前,便焦急地对秀芳说:“正找你呢,大嫂得神经病了!”
秀芳吃了一惊,连忙问:“昨天下午给爸上坟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得神经病了?”
家慧道:“我听外面说,有仁明天要解回来枪毙,大概听说了受了刺激。刚才有兴来找你,你不在家,又来找我。”
秀芳问:“小妹知不知道?”
“有兴去了。”
话刚说完,家媛随着有兴来了。大家说了话,一齐来看凤彩。
四人来到凤彩家,见家满、家顺都在屋里。忙问凤彩情况。家满无精打采说:“就等你们来,看怎么办。”
秀芳没有看见凤彩,大约在房里,便走进去。到里面见凤彩半靠在床上,走上前说:“大嫂,你怎么啦?”
凤彩一下子直愣愣地看着秀芳说:“你是谁?叫我大嫂?我不认得你!”
家媛连忙说:“大嫂,她是四嫂,你不认得啦?”
凤彩又瞪着眼睛指着家媛说:“你是老张家派来的吧?他家阿敏不正经,跟家金睡觉,怀着了,怕丢人,自己喝药死了,现在又栽排家金!”
家媛还要说,家顺悄悄拉了她一下,向凤彩说:“还是你说的对,她们都在混说。”
几个人只得退出来。
又听见凤彩在屋里大这嗓门说:“我这下完了,有仁枪毙了,我没有儿子了。家金还有儿子——噜,你们不知道吧?就是巧儿跟他睡觉养的。我是家金大老婆,家英是他二老婆,巧儿是他小老婆……”
家顺听她扯到家英头上,低下头不说话。
凤彩在屋里又说:“我家有好多好多钱呢!那年骗老腰酸家的骗子给五千,家金给老腰酸两千,那三千给我收起来了。有甲也给我家好多好多钱,都是‘花花’。我家有好多好多‘花花’……”
大家听了这些话,都吸了一口凉气。家顺轻声说:“她就这么混说。”
家媛看着家满和秀芳问:“三哥、四姐,你俩看大嫂怎么办?”
家满说:“有人说她是‘外恙①’,是不是找人来看看?”
家媛白了他一眼:“明明受了刺激,还‘外恙’呢!”
秀芳想到家堂,说:“我打个电话给你四哥,看他怎么说。”
走到电话前,拿起话筒一拨,却没有声音。转向家媛问:“你手机带呢?”
家媛把手机拿出来。秀芳接过来,拨了家堂电话。说了几句,把手机还给家媛,说:“他让我们送她到城里精神病院去。你们看是不是下午就去?”
家满说:“二哥去叫有梅还没回来,谁去服侍她?”
秀芳马上说:“有梅要是走不开,我去服侍她,小凡在家跟他大姑。”
家媛说:“有梅就是回来,她自己有孩子不说,庆儿也在她家,也走不开,还是我去。四姐在家,说不定有事情要你拿主意。”
秀芳见没有说有荷,问家满:“有荷知不知道?”
家满眼皮也没抬说:“我去跟旺桂讲,她说不知道有荷她们电话号码。”
秀芳听了不说话。
不一会,有人说:“回来了。”
大家抬头看去,见家玉、有梅、长庆风风火火地进屋来。有梅两口子和大家说了话,便进屋里看凤彩。一会儿,有梅含着眼泪从房里走出来,向秀芳家满几人问:“我妈这样,你们看怎么办?”
家满说:“刚才你四婶打电话给你四叔,叫把你妈送到城里神经病院去。你要是不能去服侍,就让你小姑去。”
有梅道:“我走不了,只能让长庆去。”
家满点点头。有梅见家慧、家媛在淘米烧饭,要去帮忙。家顺笑着叫住她:“小侄女,你别忙。”说着,从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递给她, “这是你妈在外面撒的,我捡了两张,别人捡的我要来三张,共计五张。你回来了,我都交给你。”
有梅吃了一惊,愣着问:“我妈还拿钱出去撒啦?”
家顺点点头:“是的,不知撒了多少。你把箱子都找找,有钱和存折都拿起来,不要再让她撒了。”
家满也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勉强笑道:“你三婶也捡了一张让我带给你。”
有梅把钱收了,向两人道了谢,回到房里开箱倒笼找钱。
秀芳见没有事情要做,交代家玉和家满吃完饭跟班车去。家顺也问人够不够,不够算一个。
家满只说人够了。秀芳又问长庆有没有钱,长庆说带两千块钱。秀芳又交代他们把该带的东西收拾好,站起来回家。家顺和家慧也要回家,三人一起出门回来。
三人走到家顺家门口,家顺见前后没有人,小声说:“你俩上我家来,我有话过你们说。”
两人跟着他走进屋,家顺又朝门外瞅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大嫂今天不知撒了多少钱。一边撒,一边说‘花花’、‘花花’。她先上老三家去的,老三家一定捡了不少。我跟你俩说,你俩一定不能告诉别人。”
两人说:“这自然。”
家顺又对秀芳说有仁要押回来枪毙的事情,收尸火化要她安排。
秀芳只说知道。
到家吃完饭,秀芳不放心凤彩,又去了她家。到那里凤彩已经和家满等人坐车走了。秀芳和有梅说了几句话,回家来。回家刚坐定,家旺来了,对她说:“四妹,有仁大概明天解回来,你们要做好准备。”
秀芳见他说“大概”,于是问:“是不是还不准确?”
家旺说:“算准确了,只还没有得到正式通知。”
秀芳给他递了烟,让他回去。挨的傍晚,秀芳上家玉家来。家玉这时已经回来了。秀芳问了凤彩情况,然后让家玉把家满叫来。家玉去了不一会,家满来了。秀芳把家旺说的话告诉两人,要他俩等有仁枪毙了,把他的尸体送去火化。两人虽然不情愿,却不能推脱。
秀芳想到家媛不在家,家慧胆小,晚上又去陪她睡觉。第二天一早,家旺神色慌张地来了,见了秀芳说:“四妹,刚才得到通知,有仁今天解回来开公判大会,他要见你一面。你快收拾一下,我陪你去。”
秀芳答应。家旺又问收尸的事情,秀芳告诉他安排过了。
家旺走后,秀芳早饭顾不上吃,找到家玉,要他和家满准备去收尸。然后骑自行车到青龙桥,和家旺一起上镇上。两人到了派出所,家旺领着秀芳找到王所长。王所长带着秀芳见了一个警官,然后把她领到一个房间门口,让人把门打开。就在门打开的刹那间,秀芳一眼看见有仁戴着脚镣手铐坐在屋子里。原先的长发和胡子不见了,剃成了光头;脸异常的白,穿一身囚服。她忍不住一阵心酸,眼泪跟着流了出来。
有仁这时已经站起来,看着秀芳满脸歉疚说:“四婶,侄子不成器,让你们做长辈的受委屈了。”
秀芳擦了一下眼泪说:“快别说了,你有什么就说吧。”
有仁重新在板凳上坐下来,说:“四婶,家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有今天,也是自作自受,谈不上后悔。唯一歉疚的是,上对不住我妈,让我妈老了没有儿子尽孝;下对不住我一双儿女,让我儿子丫头落人眼下。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都没有用。蕊儿跟钱华去了,庆儿在他小姑跟前。今天让四婶来,就是让庆儿以后大了还回田湾住。你四奶奶深明大义,该说时候还要说。如果他不听,你把我今天跟你说的话告诉他,叫他千万不要像我。你老人家的情,做侄子的今生不能报答,只能到来生报了。”
有仁说完,来到秀芳面前,两腿往地上一跪,趴到地上向秀芳磕头。
秀芳忍不住哭出声来,两只手向有仁伸去……
——
①外恙:迷信说法,认为人受刺激精神紊乱,是受了邪气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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