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怜侄女顾秀芳用计
个人日记
大家陪着吃饱喝足,有宏带上早准备好的烟酒和糕点等礼物,和家媛随着家堂、有才上家满家来。
家满家这边也早准备就绪,有宏和家媛这里一到,桂芬秀芳等人马上热火朝天忙着开席。家满这会儿表面热情,心里却在打着儿子有兴的小算盘——桂芬前天从有宏家回来,家满见桂芬眉笑颜开,以为有兴去广州的事说妥了,一问才知道没有说,不由吃惊问:“有兴事情你不说,我俩又买洗衣机,又请她吃饭,还不是干干净净把钱葬水里了?”
桂芬把前后的话说一遍,最后说:“就算把翻脸的话都说出来了,他的事情还能往外说?我想好了,你跟家媛说。”
对于家媛,家满一点信心都没有,听了头摇得像拨浪鼓:“根本就不行。她对你还留点面子,对我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桂芬悄声道:“人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等她吃完饭,你跟她说,准行。”
家满仍不放心道:“就算这样跟她说,有宏没有回来她人就找人了,现在人准找够了,她要是说我们说迟了怎么办?”
桂芬见他只想坏的,生气道:“我又要说你死货!——就算她这么说,你不好说‘有兴笨巴巴的,就这么到外面不放心,让他跟你小姑去操练操练。你看行,以后多少给他几个钱;不行,管他一口饭吃,总不能让他在家呆一辈子。”
家满是个只盯着钱看的人,听桂芬这么说又问:“你这么说,她要是真不给他工钱该怎么办?”
桂芬气得把眼睛一瞪:“你呀——她只要答应,给人家工资,能不给有兴工资?——这是漂亮话!”
家满这才点头笑道:“这样行。”
——一会席罢,家满把家媛叫进房里,要她把有兴带去。家媛果然说人找齐了。家满便把桂芬教给他的话说一遍。家媛沉吟了片刻说:“这事还要跟有宏说。”
家满只能耐在性子等。
不一会,翠花秀芳家慧几人洗刷完锅碗回家,家媛随着她们上后面来。她先到翠花家坐一会,又上秀芳家来。进屋坐下,秀芳倒来茶。家媛接过来,颇动感情地说:“二嫂、四嫂,我真舍不得你们。”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秀芳数落道:“别说傻话了,常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出门,我们又怎么能上这里来?”
家媛抹了一下眼泪说:“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感情受不了。”
几人劝了一会,翠花问:“你三嫂想让有兴跟你们去,说没说?”
家媛点头道:“说了。”
家慧想到老屋,问家媛:“你今天去不去老屋看看了?”
家媛摇摇头:“不去了。”
几人又说了一会话,家满来了,要大家去吃晚饭。
秀芳刚来拿锁,家满却坐下了。秀芳只好去拿烟给他。家满把烟点着,看着大家说:“还有一件事跟你们说一下:“旺强搞一个人,要把有荷离掉。”
大家一听,都吃了一惊,问:“怎么有这种事情?”
家满道:“有段时间了。”
家媛听说就来气:“离就离,他家锅好烧些!”
家满苦笑了笑说:“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不但要离她,还要叫她认他十万块钱。”
秀芳家慧听家满这么说,都愣住了:“怎么他找人了,要离她,还要她给十万块钱?”
家媛更加气愤,恨道:“大哥那样人,养个丫头怎么就是这样人?还能一点本事也没有!”
家满无奈地笑笑说:“这话不是一会说完的,我们先去吃晚饭,晚上连你四哥,我们一起商量了再说。”说完,和大家一起上自己家来。
吃完晚饭,大家送家媛两口子到大门外面,让他俩回去,然后各自回家。
家满和桂芬回到屋里,桂芬问家满家媛怎么说。家满把家延要跟有宏说的话告诉她。桂芬虽然觉得有宏会答应,心里总还有点悬着。天黑时,家媛来了,两口子一个给家媛让座,一个忙着给她倒茶。家媛没有坐,告诉两人有宏答应带有兴去。两人欢喜无比,又要家媛坐。家媛只说上秀芳家看有荷事情怎办。两人不好再留,和家媛一起上后面来。
三人来到秀芳家,家玉、翠花、家慧和有荷早已经坐在屋子里。
家堂给家满拿了烟,见人到齐了,开口说:“今天我们开个会,看看有荷的事情怎么办——旺强这东西不但又搞了女人,还把她带来家了,公开提出要和有荷一起生活。有荷不同意,他就倒打一耙,要有荷赔他损失。所以把你们叔叔、婶婶、姑姑都找来,看这事怎么办?”
翠花听了问:“有荷,到底怎么回事,你说给我们听听。”
有荷早在低着头流泪,见翠花问,把在家的情况说出来——
改革开放,给跃跃欲试的人提供了发挥自己能量的空间,也的确让这部分人先富起来。然而,先富起来的人并没有带动后面的人致富,更不要说帮助他们。这些先富起来的人,首先是私欲不住地膨胀,把以前一个时期人们鄙视的东西,甚至扫进垃圾堆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慨括起来,就是四个字——吃、喝、嫖、赌。既然把这样的消极东西作为追求目标,致富的手段也就可想而知。比如旺强,当农民的粮食收多了,而粮站却又不能敞开收购时,他看到了里面的商机。他找人搞关系,把别人卖不掉的粮食,以极低的价格收购进来,然后再倒卖给粮库,从中获利。当粮食全面放开后,他明的折斤扣两,暗的用大秤宰卖粮的农户。当然这样做也有风险,就是被工商所捉住,那可是砸锅的买卖。当然,对于旺强来说,这些都不是事情。因为工商所里掌权的人,只要塞一点给他,然后再请吃喝一下,无论是官还是员,都皆大欢喜。然而,当我们的社会重新回到笑贫不笑娼的时代时,即使蛀虫们不择手段,但因为能赚到钱,却被称之为能人,或者是有本事人。
当然,赚钱的手段卑鄙,钱赚到手后,就不要指望他有高尚的情操帮助他人。如果你有这种想法,要么是自欺欺人,要么就是异想天开。旺强在赚到钱后,也学起他的老丈人家金,在外面物色女孩。有荷因为自己父亲和弟弟都是这样,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对旺强的所作所为装作看不见。直到有一天,旺强和人家女孩子跑出去不回来,她才忍无可忍,回来家告诉父亲家金。那次家金带领家玉家满和凤彩赶去了,到那里不仅将亲家孙任梅和亲家母罚跪,凤彩还脱掉鞋子打了亲家母。虽然孙家当时一点意见都没有表示,后来有荷生孩子两家更是和好如初,但是,当有仁枪毙了,家金也因强奸杀人事发抓牢里去了,旺强觉得“东山再起”的机会来了,于是又在外面搞女人。然而,此一时彼一时,有荷只能装作不知道。不过旺强并不满足,一天,把一个年轻女孩从外面带家里来了。有荷一看情况不对,上前问女孩:“你是干什么的?上我家来?”
女孩一时找不出话,只拿眼睛看旺强。旺强带着几分自得的语气对女孩说:“艾甜,告诉她,来过日子的!”
有荷一听这话,浑身血液一下子涌上了脑门,上来一把抓住叫艾甜女孩的头发,另一只手迅雷不及掩耳,“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艾甜也许根本就没有想到有荷会对她这样,又让有荷抓住了头发,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旺强一看有荷打自己心爱的人,一下窜上来抓住有荷的头发,向她怒声地喝道:“你给我放开!”
有荷知道不放手不行,只得放开手。然而,旺强并没有因有荷放开艾甜而放开她。他楸着有荷的头发,把有荷的头摁得低低的,向还没有缓过劲来的艾甜说:“打!给我狠狠打!”
艾甜哪里听得这话,上来对着有荷使足劲一阵拳打脚踢。旺强见打得差不多了,才把有荷放开。有荷气得上来又和旺强撕打。旺强并不手软,抓住有荷乒乒乓乓又是一顿打。打完猛地一推,有荷一下跌到地上。旺强看也不看,搂着艾甜上楼去了。
有荷气得哭了。虽然哭,气并没有出掉,忽然想起上次旺强在外面鬼混,回家时母亲凤彩说:“他在外面鬼混,你把他家东西砸了,叫他也不过日子。”有荷想到这里,走去找来榔头,在家里“乒乒乓乓”一阵砸。正在这会儿,婆婆送最小的孩子来了,一眼看见家里砸得稀巴烂,愣着问:“你这是怎么啦?”
有荷气急败坏嚷道:“你儿子带个婊子来家了!”
旺强妈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再看有荷,头发蓬乱,大约挨了旺强打。正想该怎么说,旺强连同艾甜从楼上下来了。有荷一眼看见“仇人”,虽然还想上去和她撕打,但刚才的教训却让她不敢再动手,她只愤怒地向旺强喊:“既然这样,我俩离婚!”
和所有女人一样,遇上男人有这种事情,即使自己提出离婚,免不了悲痛欲绝,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旺强这会儿并没有半点怜悯之情,而是用鼻子“哼”了一声说:“离婚?”两个手指放一起叠一下,“你不想过日子,赔十万块钱只管离!”
婆婆这会儿终于找到了话题:“对呀,就算他这样,你就在家砸?”
有荷顾不上理会婆婆,怒不可遏地冲旺强说:“你在外面弄狐狸精往家里带,还要我给你十万块钱,你想得出!”
旺强朝有荷揶揄一笑道:“你别管想得出,想不出,看你跟我生儿生女份上,一星期——一三五七,我带艾甜睡,二四六,上你房来。你看行,就这么过,不行,随你怎么办。”
有荷听了,头也不梳,拿腿上外面去。她一口气来到乡政府,找到妇女主任,把旺强如何带女人回家,还打了她,统统说一遍。妇女主任打量她一眼,只说过天把下去找旺强问问,让她回家。过了一天,妇女主任倒是来了,只艾甜事先得到消息躲起了来,左右邻居不是说没有看见,就是说不知道,也就不了了之。
有荷一气之下上有梅家来。正好家媛出嫁,回来把这事
跟家满、家堂几个叔父说。
大家听说这些事情,一个个低下头不说话。半晌家慧看着家堂问:“四哥,你能不能去找有华和旺桂,让他俩去做做工作,真不行让旺强和有荷离婚,小的留给他家,琼琼让有荷带着。不管怎样,有荷生儿养女这么多年。”
桂芬接口道:“不是我说,根本就不行。你看夏天爸死,有华在这里劲都不一样。上次爸五七,有华和旺桂头都没伸。现在有时在外面遇着,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只干巴巴叫上一句。”
桂芬的话,无疑给大家泼了凉水。家满半晌看着家堂问:“你和秀芳都识字,像旺强这样能不能告他犯重婚罪?”
家堂无奈地摇摇头:“现在不像以前了……”
家满明显不服气:“他明摆着弄两个,怎么还不是重婚罪?”
家堂又摇摇头。
大家把目光投向秀芳,希望她给个解答。秀芳淡淡道:“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讲清楚的,主要没有人证明。”
桂芬不情愿地说:“这么说,是不是只能离婚了?”
秀芳点点头:“只能离。”
翠花显然不能接受秀芳的话,大着嗓门道:“妈妈,照你这么说,只要有钱,弄上三五个来家,不打窝里炮,都不犯法?”
桂芬也愤愤道:“这么说,以后就是有钱人天下,我们老百姓家儿子娶不到媳妇,都要断子绝孙了!”
家堂没有心思听她们说这些火话,见秀芳低着头,向她笑道:“你四婶有没有好办法?”
秀芳抬起头,表情严肃道:“我倒有个办法,也许能拿到旺强铁证。不过有一点,对这件事我们几家必须抱住像一个人,不能对外透半点气。
如果让别人知道了,这法子就不灵了。”把自己想的从头到尾说一遍。
家堂听了说:“这办法好倒好,只怕他不上这个当。”
秀芳颇有信心道:“他完全能上这个当。他现在忘乎所以,目的就是想弄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如果他只是嫌有荷,想和那个女人结婚,他就要和有荷离婚。而现在有荷提出离婚,他还设障碍,证明他还想占有有荷。如果现在有荷弄得走投无路,仍要回到他家去,他一定正中下怀。即使他不上这个当,有荷回来,我们可以再想办法。”
家满听了高兴:“他现在以为我们一败涂地,哪里会想到这些。”
秀芳又向大家笑道:“虽然要保密,还要找一个人把这事说出去。”
大家让她说糊涂了,笑着问:“你一会要保密,一会又要往外说,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秀芳又如此如此说一番,大家点头说行。翠花看着秀芳半开玩笑道:“看你厚道想不到你肚子里也有肮脏点子!”
家媛见事情说完,站起来道:“我明天一早要走,有荷事情还要跟老两口说一下。回去迟了,他俩睡下,就说不上了。”
桂芬和家满要回家替有兴收拾行装,也急着要走,于是大家一起出门。
桂芬和家满回到家,有兴已经睡下了,两人把他喊起来,叫他到哪里不能懒,要叫有宏姑爷等等,千叮咛万嘱咐一番,才让他睡下。
家媛和有宏走了了以后,有荷既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有梅家,而是留下来在家玉、家满、秀芳几家轮着吃饭,晚上和家慧做伴。这件事很快在田湾传开了,那些以前受过家金欺负的人,都幸灾乐祸地说:“这就是恶有恶报:儿子枪毙了,自己命也保不住了,还不行,老婆疯了,丫头也让人撵了,连吃饭都没有地方了!”
这段时间,槐凤出来说的几乎全是这事。这天,她正要出去找说话对象,桂芬来了。槐凤把她让进屋说:“你今天怎么想到上我家来?”
桂芬凑近她小声说:“你不知道缘故,那东西今天轮到我家吃饭,我上你家串门,让她想不到。”
槐凤见她说躲着有荷,半开玩笑道:“你也不厚道,轮到你家吃饭,你就给她来个不归家。”
桂芬却一本正经说:“现在有几个厚道人?她不是回来过几天,是给他家撵回来了。妈妈,我们要管她吃到什么时候?”
槐凤不愿意再责难桂芬,想到在外面听说的那些话,问:“我听人说,旺强从外面带一个小的回来,要一星期带小的睡四晚上,带有荷睡三晚上,有荷不同意,现在要把她离掉,还要她倒贴十万块钱,有没有这事情?”
桂芬言之凿凿道:“怎么没有?不但这是真的,连两个小孩也撺弄不要她了。”
槐凤有点不相信:“小孩怎么能撺弄?”
“这你怎么还不知道?”桂芬说,“小孩还不最好哄的,买好吃好喝的给他,再说有荷不要他们了,还不行了?”
槐凤觉得她说的对:“嗯,小孩子只要有吃的就行。”
“我说她不精神,”桂芬又接着说“不但还来三晚上,就是一晚上,我也不争——你没有人家漂亮,娘家又弄成这样,还自己不知道自己。现在一晚上不晚上,家也没有她相干了,哭了。”
槐凤实在高兴:“她是现世现报;她老子孽过事干多了,在她身上报应了!”
桂芬半真半假看着槐凤说:“这话别人能讲,你不能讲。”
槐凤让桂芬说得愣住了:“我怎么不能讲?”
桂芬故意朝她笑道:“你俩好过。人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你说这话对不起他。”
槐凤马上红了脸,“啐”了一口说:“你怎么说这话?这话谁跟你说的?”
桂芬见她认真,反嘻笑道:“你急什么?又不是大姑娘,说一下怎么啦?”
槐凤知道这事关系到自己名声,便板着脸说:“不是大姑娘也不能混说。”
桂芬仍旧笑道:“看你认真的,我不是看我俩不错,还不说呢。”
槐凤不想再说这个话题:“我要烧饭了,你也该回家了。”
桂芬连忙陪笑道:“好好,你不要赶我走,我不说那事了。”
槐凤见桂芬不回家,感到诧异:“你不要回家烧饭?”
桂芬一声冷笑:“哼!我就是不回家烧饭,让她别再上我家吃!”
槐凤听了觉得解恨,走去舀来米。
桂芬又笑道:“你别催我走,我家老四家和我家小姑子还有好多事情呢,听我告诉你。”
槐凤就爱听这些新闻,见桂芬这么说,不由眉开眼笑:“走,我俩上厨房去。”马上走在前面,和桂芬一起上厨房去。
下午,桂芬家门前围满了人,有荷站在墙边背对着人在哭泣。桂芬从家里出来,指手画脚地向大家说:“你们给评评,我上午串门回来迟一会,就在家哭——你这么大人,是不是就要人服侍现成的?你走也不走,离也不离,要是拖上三年五载,我们还能管你吃三年五载?”
大家看不过,有的过来劝桂芬省一句;有的劝有荷老呆在这里不算事情,不如回家。正在这时,家慧来了,气得板着脸说:“三嫂,你这是干什么?不就这几天吗,能吃你多少?”
桂芬嘴里喷着吐沫星说:“什么‘干什么’?什么‘能吃多少’?你长处,让她上你家去,我是坏出名的!”
家慧不理她,走上来对有荷说:“走,上后面去。”拉着有荷上后面来。
槐凤生性挨搬是非,听桂芬说了他们家那么多“内幕”,哪里管桂芬交代不要往外面说,吃完饭便来找旺桂,把桂芬说的话一句不漏告诉她。那年家金带着家玉、家满去打旺桂爸妈,旺桂当时说没有一点意见,实在恨在心里。前回听说弟弟又找了一个女的带回家,把有荷撵出去了,现在在家吃饭都没有地方,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两人正在说这事,忽然外面有人说,桂芬不愿意让有荷在她家吃饭。没有到晚,又传来消息,说有荷和家慧都在家里哭,秀芳不闻不问。听说这些,旺桂第二天便赶回家,把这“好消息”告诉爸妈和旺强。
孙任梅一家听说这些,真是人心大快。一家人正在为这事高兴,这天上午,家慧送有荷回来了。孙任梅见到家慧还勉强招呼一声,有荷婆婆则睬也不睬,只刮着脸对有荷说:“这个家没有你相干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家慧忙陪着笑脸说:“大嫂,有荷虽然三十多岁人了,在你和大哥面前还是小孩子。就是有什么,你俩打她几下,骂她几句都行,千万别往心里去。”
有荷婆婆脸一板说:“我们哪里敢往心里去!——你正应当让你爸妈和两个叔送你回来,到这里把我们打一顿。你让你大姑送你,岂不弄错了!”
男人到底比女人看得宽,见老婆当着家慧面说这些话,打岔道:“你不要在大妹面前说这些,大妹在家也是可怜巴巴的,当不了他们家。”
有荷婆婆见老头子这么说,脸上的愠怒才稍稍退去一些,缓和了语气说:“大妹,跟你说句实话,那次你家开会,我们都听说了,你说:‘不能打,总是琼琼爹爹奶奶’。就是这点情,要是换了别人,今天这大门他别想进!”
孙任梅接口道:“别说了,大妹今天来,不知有没有什么要说?”
家慧忙陪着笑脸道:“我远的不说,只想说有荷这次回去,她四叔主张她离婚。她一来舍不得两个小孩,二来说这边两堂上人对她好,心里还想回来。又怕回来这边不接受,就一拖再拖。我大嫂现在病没有好,她也不好老住有梅家。在这边,我们几家情况不说你们也知道,还没有吃两天,就吃不下去了。前天她三婶说她,她气得两顿没有吃;昨天哭哭啼啼一天,非让我送她回来。”
孙任梅两口子一听有荷要回来,头摇得像拨浪鼓:“别的事情我们都能当家,唯独这件事情不能当家。她要回来跟旺强说,只要旺强答应,我老两口没有话说;旺强不答应,我们说了也不算。”
有荷见老两口不点头,两腿一弯,在两人面前跪下来,哭着说:“妈,爸,我已经做手术了,你们不让我回来,我能上哪儿去?如果你们答应,我以后什么也不争了,整天吃饭干活,就当家里一个伙计。”
有荷婆婆那次不仅罚了跪,还挨了凤彩打,这口气一直憋在心里。现在又想起有荷把家里东西砸了,绷紧了脸道: “你跪也没有用,你就是跪到明年,也还在这里!”说着,站起来就走。
家慧一把拉住,“扑咚”一声也跪了下来。
家慧下跪,的确让有荷婆婆没有想到,她瞟了家慧一眼说:“大妹这是干什么?”
家慧流着泪说:“大嫂,我大哥、大嫂那年那样对你们,我知道你俩心里一口气咽不掉,我做妹妹的代他俩向你和大哥赔不是。”
孙任梅见家慧跪下,又见她说出这些话,向老婆说:“怎么,大妹已经这么说了——?”
有荷婆婆见老公这么说,这才拉起家慧道:“大妹,我们知道你大哥的家,不是你能当得了的,我们怎能要你赔不是?”更铁青了脸对有荷说,“跟你说:今天是看你大姑情分,不是看你!——刚才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今后要是再这条那三,别说照样撵你走路!”
这里正在说,家慧一抬头见旺强抱着孩子回来了。他旁边跟着一个媚里媚气的年轻女孩——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笑。家慧虽然没有见过有荷说的这个女人,现在大约就是她。旺强见家慧和有荷坐在家里,先是一怔,很快脸上便漾起了愠色。
有荷毕竟是女人,一眼看见孩子,几步迎上前,伸手去抱他。不料孩子先是对她敌意看一眼,接着身一扭,把背对着她。有荷脸上掠过一丝凄楚,但是尽量控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旺强和艾甜并不买她账。两人进到屋里,旺强挨不过,勉强招呼了一声“大姑”。艾甜并没有理睬家慧,什么话没说上楼去。
有荷婆婆见儿子“媳妇”回来,对家慧说声“大妹你坐,我去烧饭。”拿脸盆去淘米。
有荷一声不响走去帮忙。家慧也跟了去。
有荷忙了一阵,坐到灶下烧火,一边向婆婆说:“妈,还有一件事我刚才没有说,既然你和爸答应我回来,等会吃饭,你跟旺强说,让他写个保证给我。”
有荷婆婆马上不快道:“你回来就回来,要那东西干什么?”
有荷不慌不忙说:“妈,我知道你和爸答应我回来,是不会说别的。如果有一天你和爸眼不在了,两个小孩又不听我的,他俩要是上午赶我走,还能等到下午?”
家慧也跟着陪笑道:“大侄女说的也有道理,有大哥大嫂眼在,那是什么事也没有。有一天你俩眼不在了,到时哪里不好,旺强赶她,她有什么办法?”
有荷婆婆想想也对,说:“等会吃饭,我跟旺强说。”
饭快好时,琼琼放学回来了。她进屋并没有叫“妈妈”,而是像受了莫大委屈似的,绷紧着脸。有荷喊了她一声,她也没有理。有荷眼巴巴地看着她,眼泪到底流了出来。
饭菜端上桌时,孙任梅对旺强说:“你大姑今天送有荷回来,有荷也说了,只要我们不赶她走,以后你们的事情她不管。她在家吃饭干活,强个伙计。你看怎么样?”
旺强冷着脸说:“现在割稻有收割机,插秧包给人,要伙计干什么?”
孙任梅没有同意旺强的话:“我看算了,有荷已经回来了,别的话不要说了。”
旺强这才不吱声。
有荷婆婆想到几人在厨房说的话,接过话说:“旺强,有荷回来,还要你写个保证给她,你看写不写?”
旺强一听,把眼睛一瞪说:“什么‘保证’?——你要我怎样保证?保证你什么?”
艾甜在一旁“哧”的一笑:“你不是想弄个证据,去告旺强吧?”
旺强马上一唬脸说:“告诉你,你要是那样想,就是在做梦!”
有荷针锋相对道:“旺强,我俩在一起也生活十来年了,男孩有女孩有,人总要凭良心。现在有爸妈,我不怕;有一天爸妈不在堂了,你俩还不是什么时候赶我走,我什么时候走?你不给我一句话,我到时怎么办?你怕我告你,实话跟你说,我爸现在人家一口咬定他故意杀人,四叔要为他事情跑。要是有一点点顾上我,早找你过了!”
有荷说完,家慧跟着说:“旺强,上午我和你爸妈也说了,有荷还想留在这个家里。一来舍不得两个孩子,二来她和公公婆婆有感情。既然你们同意她留下来,我说这位姑娘不见怪,两个女人最难相处。有荷担心的事情不是没有道理。旺强和这位姑娘必须担这个担子,保证以后不会赶她出这个家。至于担心她去告你们,你们多想了,我们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家了——”
家慧没有把话说下去。
旺强想想家慧说的有道理:“好吧,我写个保证给你。”
放下碗,走进房里。一会儿从里面出来,把一张纸递给艾甜。艾甜看了一眼,一脸盛气扔到有荷面前。
有荷拿起来,见上面写道:
田有荷以后只要不和艾甜争风吃醋,不干涉我们生活,我和艾甜保证不赶你出门。以此为据。
孙旺强 某年某月某日
有荷看完,对艾甜说:“艾甜还要签个字。”
艾甜眉一挑,满脸不快说:“我要签什么字?”
家慧接口笑道:“噢,这姑娘叫艾甜,名字真好听。”
艾甜见家慧夸她,心里美美的,带着几分得意道:“好听什么!”
家慧跟着说:“不是我做姑姑的说,艾甜人长好看,又年轻,还不一定讨旺强喜欢。以后要是和有荷有个言差语错,你说是旺强写的,你没同意,岂不是白纸一张?”
旺强向艾甜笑着商量道:“你就把名字写上?”
艾甜拿过保证书,身子一扭进旁边房里去。转身出来,交到有荷手里。有荷一看,上面多了歪歪扭扭“艾甜”两个字。便放进衣袋里。
一会饭罢,家慧要回去。一家人欢天喜地送到外面。
送走家慧,有荷把锅碗洗刷好,见自己房间被艾甜占了,只得重新收拾了一间, 在里面放了铺盖。到晚上关了门,在里面偷偷哭了一回。中间隔了一天,她对婆婆说有两件衣服忘在家里,要回去讨来。婆婆也不在意,只叫她回去。
有荷回到田湾,把旺强写的保证书交给秀芳。秀芳连晚写诉状,第二天陪着有荷上县城去。两人先到学校把情况告诉家堂, 家堂陪两人一起到法院交了诉状。两人在学校住了一夜。次日有荷仍上有梅家去,秀芳一个人回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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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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