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绾潇湘

女儿红

个人日记

  


那是满载着江南风味的酒，掘自桂花树下，泛着蘼蘼的香，女儿红。

对酒当歌，从来是男人的事，闺中女儿原应与酒无缘，只有这随女子出生就深埋在桂根的酒，能这样融洽地与“女儿”相提并论，自骨子里带出宋词般的婉约。

我却曾经小小豪放，少少轻狂。

大学快毕业时，与同寝老六不知为何，竟自每人买了一瓶啤酒，贼兮兮地折在饭盒里，退了瓶儿，然后如获至宝般平平端着——酒是平常不过的“鸭绿江”，下酒菜也不过是一包“满口香”花生，然而那是第一次品酒，带着将要“破戒”的喜悦，自然雀跃不已，心如鹿撞。

酒尽，我们俩躺在床上话就慢慢多起来，于是生活开始美满，爱情变得可人，前途也就跟着光明，我抚着眩晕的头，始知微醺的感觉如此神妙。那之后，就喜欢上了甜甜的“鸭绿江”，又喝过几次，原来大人骗人的嘛，啤酒一点也不像“猫尿”，虽然后者我并没尝过，想来总不会味道如此之佳……甚至，我对校园里夜路上东倒西歪的小酒鬼们也变换了态度，大有“同道中人”之慨。

只不过好景不长，新买的裙子没穿多久，我们要毕业了。那时整个班还没有一个人找到工作，前途实实在在地渺茫起来，我和老六便拿出奖学金，请同寝诸位姐妹一起去借酒浇愁，也是吃个小小“散伙饭”的意思。

酒自然没少喝，我们几个拉拉扯扯搀搀扶扶回来时，操场已笼在轻烟薄暮中，墙外林中鸟声啁啾，似乎竟是首首离歌，几个人走着走着，忽然就抱头痛哭，全不顾周遭的目光如何。那次我没能再进入小醉后的“太虚幻境”，只有一夜甩不脱的失眠头痛。

再下一次，是系里的“大散伙饭”，我已得了教训，本不想再喝，只是劝上来的，哪一杯不是同窗情？谁能不喝？

大折磨，自此不再逞强，怕了那翻江倒海的感觉。

毕业后远走他乡，同学们的喜酒我一口也没能喝到，我自己那一杯，也是独自入喉。

前几天同某同学联系，问她的婚礼准备得如何，她说大到房子装修，小到婚宴上喝的酒，真够个人跑的呢——疲惫的声音里勉强能听出一丝喜悦。记得上学时喜欢叫她“女人”，因为比起来她较我们任何一个都更懂得呵护心疼自己，我知道她的婚礼必然会办得隆重热闹，如开启那坛女儿红般喜庆神圣，心中便羡慕不已。

然而我却也知道她走这一步带着多少的忧疑难断，将原由略过不提，个中酸苦，或许只有女人能懂——一坛美酒酿得太圆满，谁忍心就此丢入万丈深渊，不赐予它开封那一刻的幸福？谁不愿点两枝红烛，品那初开的女儿酒？谁不愿以七分的醉却装出十分的酩酊，醒着，醉着，憧憬着？

不禁要想，婚姻这坛酒，重要的是瓶还是酒？交缠的杯中，装的是女儿红还是“鸭绿江”，能决定了什么？

女人哪，说到底都是别无它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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