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绾潇湘

                                                            红蘑

                                                     松蘑 

凌晨起来偷菜，数完赃款后本应好好再补一觉，却被一阵鸡叫声扰得再也睡不着。

鸡就在楼顶，不知是谁家买来待杀的，买了这么一只忠于职守的公鸡，进了卡拉OK，一准是个麦霸。

农村长大的孩子，原本并不讨厌鸡叫的，不过那是金鸡报晓，不是一鸣惊人，鸡犬相闻，那是桃花源里也少不了的一种田园之趣。

小时候，初秋时节，我们常常听着鸡叫就起来，提着一只小筐，一把镰刀，去做我能回忆到的最浪漫的事——采蘑菇。

通常我是跟着隔壁的姑姑一起去，照家乡的习惯，我叫她老姑。仔细想想，我其实很少是听鸡叫自己起来，都是老姑隔墙喊上几声我才醒。

出发时鸡唱正炽，我们一路穿街过巷再邀三五个伴，搅得全村鸡犬不宁叫成一团似的，这才叽叽嘎嘎说笑上路。通常走到村西河边时天才刚刚有点亮，秋寒浓浓结起水面白雾，朝阳远远映出天边红霞，美景如画，记得的，却不知道还有几个。

老姑她们已经加快了脚步，晚了露水一干，蘑菇就不新鲜了，而且采的人也渐渐多了，于是我不得不收回目光，不再去想天空的颜色是不是就是课文中说的“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之色，连跑带颠跟上（原来我小时候就那么三心二意不着调，汗……）。

采蘑菇并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至少在我是如此。野生的蘑菇通常长在潮湿阴凉草深叶厚之处，要寻着沟底山边这样的地方去找，一镰刀一镰刀的扒拉过去，可能看到一窝顶着露珠的蘑菇，也可能看到一条受惊乱窜的花蛇。虽然家乡没有毒蛇，也从没人被蛇咬过，但我看到过几次后，对这种黄的黑的滑溜溜的东西始终是怕，这就导致我绝不敢一个人乱走，总是跟在老姑她们身后，如此一来也就是凑凑热闹，采几个漏网之蘑罢了。

老姑就不同。她脚步快，目光准，采了一窝就寻下一窝，也不像我那样一个一个怕吓着它们是的揪，到手里还要摘去草叶青苔泥石之属，这才珍而重之入筐，遇到又大又新鲜漂亮的更加要观赏显摆一番……

有时候，我还要顺手摘点山枣，还要挖几棵野花回去种，听听松声是免不了的，站在高岗上看日出我也一样喜欢，还有，大片大片的玉米成熟了，也是一道景观，家乡的松果很小，松籽也不好吃，我都不明白我采来干嘛，另外，我小时候也有点话多……总之是不务正业，但我却比她们都爱张罗去采蘑菇。

后来打游戏我喜欢角色扮演类，当我以一个大侠的身份采到路边药草时，那种满足感真是爽，竟然比砍死BOSS还爽，不知道我是聊以回味当年，还是天生喜欢搞点小副业？现在我的业余爱好是小偷小摸，当然，只限QQ农场，真是骨子里的农民。

慢慢天大亮了。

等她们的筐满了，或者常走的地方都去过了，或者累了，我们就下山。河面上雾汽散了，水也不再那么冰冷，我们就坐在河边歇脚，找块石头擦洗被蘑菇的粘液染得黑黑的手指，数数谁采的“红蘑”多，当然，老姑照例是冠军，我照例是垫底，基本无甚意外。

说到红蘑，那是我们所采蘑菇的一种，很是难得，无论干鲜，都是极为可口的山珍，比市场上人工养的任何一种菇类都要美味得多。家乡菜里的小鸡炖蘑菇，也一定要这种红蘑才算正宗。另一种是常见的松蘑，其它杂七杂八的一律不要。松蘑要小而嫩的才好吃，洗净焯水，配上白菜片清炒，香滑软韧，也非常不错。大的松蘑自己不吃，串好了挂在檐下风干，可以在小贩手里换点零用钱。

待到秋深，黄灿灿的玉米棒堆满农家小院时，屋檐下的蘑菇也快挂满了，当然，我是说老姑家，我家嘛，零零落落有几串我就很满足。我还小嘛，只是个小尾巴，我有得是时间可以锻炼到老姑那么本事。

不过事实证明，采蘑菇我至今也是业余水平，没机会再练级了，GAME OVER啦！现在就算松蘑都不再常见，树越来越少，人越来越多，有新闻说，十年后，松蘑资源就将枯竭，可能深山大壑还不至于此，但上山采蘑菇也许终将成为我有生之年纯粹的回忆，不再有实践的机会，就像不再有恣意浪费的青春。

那只鸡还在叫着，如此孤单。

忽然想起贾宝玉大观园题对额时评价稻香村的话，他说彼一处景物不够自然，“背山山无脉，临水水无源”。鸡唱而无和应者，悲夫。

有些事就像鸡叫，远了，是境界是眷恋是怀念，近了，是扰攘是抓狂是失眠之主因。

心事已吐为快，我要睡了。

（注：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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