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文分享(59):三叔

个人日记

文/张木木木

三叔叫张三水,高高瘦瘦的,长得有点帅。我觉得三叔应该去演电影,在很久以后的现在,三叔的人生差不多尘埃落定的时候,我觉得三叔的人生确实挺像拍电影儿,他是故事的主角,我是讲故事的人。这样的电影,你可能看过,也可能没看过。

三叔和我的关系很好。在我的记忆里,有一千件事儿可以证明这句话。实在要挑一件事儿来说的话,我会说,我和三叔一起拉过屎,面对面的,而且不止一次。我为什么要说这件事,因为除了三叔,我没有和任何人一起拉过屎,包括我爸我妈和我现在的老婆。

我觉得电影开始的画面应该是我和三叔在一起拉屎,这一定会让人回忆起一些属于自己的感人的年月。

我为什么会和三叔一起拉屎,这件事情要追溯到很久以前,那个时候三叔还年轻我还小,说来话长。那个时候我爸妈在省城炸油条,把我一个人放在老家,跟着爷爷生活。在我没有吃到第一根油条之前,我们镇上没有油条,我不知道油条是什么味道,甚至不知道油条是什么样子。三叔告诉我,油条是长长的黄黄的,放到嘴里香香的脆脆的,每次想起三叔这句话,我都要咽口水。以至于后来我每次吃油条的时候,都会想起三叔。

我爷爷对我很好,别人送给他的东西他都要藏在炕头的一个大纸箱里,到快要放坏了的时候拿出来给我吃。我爷爷是个算命的,在我印象里,他从来没有给人算对过几次,不过仍然有不少人带着东西来找他算命。等我长大了,我才知道,那些人不是信他,只是信命而已。我爷爷算的最准的一次,应该是在他死的那天。那天早上他对我说,今天天气太好了,我的心有点不实在。结果他午睡起来上茅房的时候大概又睡着了,一下子栽进了茅坑里,再也没起来。

我赶紧去找三叔,三叔说,你爷爷虽然没干什么坏事,但也坑了不少人,该休息了,只是没想到,选了个这样的地方。我爸妈回来办了葬礼之后,又回省城炸油条了,他们走的时候给了三叔一点钱,让我去三叔家吃饭。三叔的房子不远,是爷爷给他结婚用的,几年前三叔差一点就结婚了,就差个姑娘而已。在我爷爷死后,我就不敢上茅房了,因为我蹲在茅房里就觉得爷爷在茅房的墙上蹲着看我,看得我使不上劲。于是我决定去三叔那上茅房,不过三叔告诉我,他那没有茅房。我说那你平时怎么解决。他说,去后山啊。

那是我第一次跟着三叔去后山拉屎。那天天气不错,三叔提着个小铲子,领着我到了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刨了两个坑,然后对我说,就在这。我有很多好习惯都是跟着三叔学的,比如拉屎的时候抽烟,找个人打电话聊人生。那是我第一次跟别人一起拉屎,是我第一次抽烟,一开始气氛有点尴尬,我和三叔面面相觑,这让我同样使不上劲。我说,三叔,给我讲个故事吧。

三叔说,这么大了听什么故事,想要故事自己去创,以后别人讲故事的时候都讲你。说完,三叔猛吸了一口烟,然后吐了我一脸。

我不服,也猛吸了一口,没想到三叔右手伸过来,捏着我的脸,一下子把我的头转向一边,感觉我的脖子快扭下来了。

我说,擦,对了,三叔,你的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三叔又吸了一口,表情严肃,呆滞了许久,然后对我说,我们三兄弟身体都不好,你爸是老二,老大据说还没记事儿就嗝屁了,你奶奶生了我就没了,你爷爷说,我生下来的时候就像个小耗子,小时候一直身体不好,一到冬天就感冒,然后你爷爷就把我送去少林寺了。

少林寺?你去当过和尚吗?我问。

三叔说,当了三年,你三叔我练的是铁砂掌。知道为什么我那没茅房吗,因为少林寺的和尚多茅房少,起晚了根本排不上号,我又爱做梦,久而久之,我就养成了去山上拉屎的习惯,我的师傅告诉我出家人讲究修身养性,要时时修刻刻修,我觉得去山上拉屎也是修身养性的一部分,所以我当和尚当的很成功。以前,我经常蹲在少林寺后山的一棵大树下边,一边拉屎一边练铁砂掌,三年过去我要走了,去拉最后一次屎,用了些劲,终于把那棵大树砍断了。

三叔轻描淡写地说着,我听得津津有味,脸上应该满是崇拜的表情,心里想着:你就可劲儿吹吧,爷爷现在死了,你的事儿谁也不知道。

我说,那你能教我吗?

三叔说,可以啊,不过有一个条件。

我说,尽管说!

三叔说,先回去取点纸过来。

……

后来,每天早上我都会去三叔家报到,随便吃点东西,然后一起去后山上修身养性,我也找棵树蹲下,用了很大的劲对着树劈了一掌,然后手疼了好几天。我说,三叔你也找棵树,给我表演一下铁砂掌呗。三叔说,我吃饱了撑得有劲没地方使了啊,再说了现在国家倡导保护树木。我们多施肥,少砍树。

虽然有点失望,但是我觉得三叔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我更用力了。

每天修身养性完毕,三叔上班我上学。三叔在水泥厂上班,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把一个一个包从一个地方扛到另一个地方,这份工作很辛苦,反正我爸就干不了,要不然也不会跑那么远去炸油条。虽然三叔看起来很瘦弱,但是做这件事儿还是很简单的,有两个原因:一是三叔还年轻,二是前边说了,三叔的手劲儿很大,尤其是右手。别人要两只手才能扛到肩上去,三叔一只手就搞定了。

虽然我不信三叔真的在少林寺的后山拉过屎,但是三叔会铁砂掌我还是挺相信的,因为百闻不如一见,事实胜于雄辩,三叔的手劲儿大,这事儿我见过,而且不只我一个人见过,到了后来,这件事儿在我们这个镇上传来传去,几乎成了传说,这件事情有些悲伤,一会儿再说。

自从和三叔一起拉屎后,我和三叔的感情骤增,不久之后我直接搬到了三叔的房子里,考虑到我走了之后蹲在茅房墙上的爷爷可能会觉得孤独,所以每到初一十五三叔都会带着我去老屋的茅房门口烧点纸。

三叔活得很虔诚,吃得很实在,只要有钱就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每次去给爷爷烧纸三叔都会买一大块猪头肉,一包啤酒,等给爷爷烧完纸后我们就开喝,有时候在茅房门口就开始了,对着月亮吹冷风,三叔说,在少林寺的时候,只有月亮没有酒肉,拉的屎都不臭了。逗得我哈哈大笑,他也哈哈大笑,比我笑得还大声。

三叔跟我的关系很好的另一个表现就是对我从来不吝啬,很舍得花我爸的钱,当然也会拿自己的钱给我吃吃喝喝。每个月底三叔会发工资,发工资的当天他就会到我学校门口等我,然后带我去附近的小卖铺,那个时候,三叔比我还喜欢吃零食,像个大孩子一样。我们买满满一方便袋子零食,坐在小卖铺门口废弃的半截电线杆上一边吃一边喝汽水。我印象最深的是三叔把一包花生豆撕开一个不大不小的口,然后仰起头一咕噜倒进嘴里,整个腮帮子都鼓起来,咬得咯嘣咯嘣响,等吃差不多了,喝半瓶子汽水,打一个长长的嗝。这个画面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晰,为什么,因为我觉得像三叔这样的人,就应该这么活着。

只是生活往往不能如愿,这是后话。

每每这个时候,周围的孩子看见我们,准确的是看见三叔坐在那,就围过来,小孩子可能想跟三叔讨点零食吃,大一点的更想看看三叔的铁砂掌。他们围过来之后,总会有人喊,张三水,劈块砖呗。

一开始三叔总是拒绝的,再打开一包花生豆,往每一个小孩子手里面倒一点,然后就领着我往回走。但是孩子们不依不饶,成群结队地跟着我们,直到了三叔家门口,三叔没有办法,低下头深沉地说,去给我找块砖头。

这时候肯定会有孩子立马掏出一块来,三叔接过来,继续深沉地说,就一次昂,看好了。

然后三叔蹲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周围的孩子也都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看着。三叔左手握住砖头的一边,右手手掌伸展开,五指紧紧地并在一起,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停留在砖头的上方,然后深吸一口气,用极快的速度劈下去,等我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砖头已经成了两半了。

然后三叔说,好了,散了吧。然后带着我回了家,孩子们大概还要在原地愣一会儿。需要说明的是,那个时候的砖头,比现在的砖头硬得多。可能那个年代的人,也要比现在的人硬一点。

和那些孩子一样,我觉得三叔酷极了。

周围的孩子都开始偷偷练习劈砖头,我不止一次看见有男孩的书包里装着一块砖头,有的还跑过来问我会不会,三叔有没有教给我。为了有点面子,我通常说,当然教了,我正在练。于是我还会在和三叔一起拉屎的时候蹲在一棵树前面,有事儿没事儿劈一掌,想象着有一天我也用一只手获得别人崇拜的眼光。

三叔说,你特么别傻了,还是好好念书吧。

三叔真爱开玩笑,让我好好念书还不如让我蹲在这儿用手砍树。我要是好好念书,我也念不好,当然这不是智商的问题,因为那个时候我觉得念书,没有什么用。我在意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什么东西更好玩,什么东西更好吃,什么东西能让我更有面子。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我周围的男孩子几乎都这样,他们书包里的板砖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当我决意要跟三叔朝九晚五修身养性的时候,三叔变了,他不太爱带着我玩了。有时候他整个晚上不回来,我早上一个人蹲在后山的大树下拉屎的时候,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一个人抛弃的寂寞,而且是一个男人,这种寂寞的感觉在我爸妈扔下我跑出去卖油条的时候我都不曾有过。后来我知道,三叔抛弃我是因为林怀柔回来了,林怀柔是个男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爹给他取了个妓女的名字,而且长得又矮又黑,也就是说,在我还算年幼的年纪,我被一个男人因为另一个男人而抛弃了……这甚至可以在我人生中经历的痛中名列前茅,算了,不说也罢。

林怀柔是从里边放出来的,在进去之前就是这里出了名的流氓,他骑着车子和这里另一个有名的流氓撞了,另一个流氓车后座上坐了个姑娘,以前也坐过林怀柔的车座子,然后就吵吵起来了,林怀柔是个急性子,能动手从来不吵吵,在另一个流氓放了十几句狠话并且问候了林怀柔全家之后,林怀柔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就砸在了另一个流氓的头上,普通人的头可不像三叔的手,这一板砖,也把林怀柔砸进去吃免费饭了。

现在,林怀柔出来了,他出来的时候剃了光头,穿着大衬衫和大裤头,嘴里整天叼着烟,有点像曾志伟。他出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来找三叔借钱,三叔骑着车子载着他去了镇上的饭店从早上十点吃到天黑,啤酒瓶摆满了一桌子,然后三叔又载着林怀柔去了洗头房,林怀柔进去洗头,三叔在门口等着。

这是三叔后来告诉我的,我问三叔,林怀柔都没头发了还洗什么头。

三叔说,你毛都没有懂个屁。

三叔说,林怀柔本来是跟他一起去少林寺的,他是因为老生病,林怀柔是因为老惹事儿,不过他们去了没几天林怀柔就跑了,也不敢回家,不知道去哪儿混了,回到镇上的时候就成了凶神恶煞的流氓,而三叔,一个人在少林寺拉了三年屎。等三叔也回到镇上的时候,林怀柔跑去车站接他,对三叔说,张三水,你就跟我混吧。

三叔也不知道回来要做什么,就说好。

那几年,三叔跟着林怀柔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架,不过大多都没打起来,碰上一般的角色,三叔用手拍个酒瓶子对面就打怵了,即便真打起来,这里也没人是他们的对手。后来三叔告诉我,其实林怀柔拿板砖拍了人的那天,他就坐在林怀柔的车座子上,吵吵起来的时候,他先一掌从旁边把那个流氓拍晕了,林怀柔怕三叔出事儿,就拿起板砖里补了一砖。不幸的是,那个流氓,是副镇长的儿子。

三叔跟我说起这个的时候,语气里有一种自豪,好像在跟我炫耀有林怀柔这样的朋友,这是在别的时候都不曾有过的。

我问三叔,你和林怀柔打算干什么。

三叔说,还没想好。

我在问三叔的时候心里是有点嫉妒的,因为三叔已经完全不记得要教我铁砂掌这回事儿了,不过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林怀柔和三叔还没想好的时候,他们又出了事儿。

那天三叔又在洗头房门口等着林怀柔洗头,远远看见一群人拿着油条形状的武器向这边走过来,带头的正是那个镇长儿子,他被林怀柔的板砖敲了之后额头上留了个疤,据说他总是拿这个疤出去吹牛逼,说是跟一群人打仗的时候被砍的。三叔看这事儿不对,赶紧冲进去说仇家来了,让林怀柔快穿裤子。等他俩出来的时候,就被堵在门口了。

“小刀疤”从口袋掏出一支烟,然后点上,说实话有点帅气。

不过林怀柔看不惯了,说,装个屁呀。

“小刀疤”狠狠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来,然后气定神闲地走过来,这逼装的。

林怀柔说,张三水,你走吧,我今天是走不了了。

“小刀疤”笑了,他不会走的,因为他走不了。“小刀疤”伸出手来,一把摁在林怀柔的头上,说,发型不错呀,就这发型还用洗啊,这几年看来憋得不轻啊,哈哈。

说完,他身后的一群小黑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林怀柔说,伤疤好没好就忘了疼了?

“小刀疤”又笑了,记着呢,今天让你也尝尝。说完,“小刀疤”突然朝林怀柔头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又说,来,再洗洗。

林怀柔哪能受得了别人这么装逼,朝着“小刀疤”狠狠踹了一脚,没想到这个小贱人竟然躲开了,然后他招呼了一下身后的小黑,打了个手势,说,给我上,朝脸打,先揍这个光头。

林怀柔一瞬间被几个人摁住了,捂着头被围在中间,棍棒轮舞,拳脚纷飞,三叔只听见蜷在地上的林怀柔大喊:张三水,你快走。

然后,三叔好像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小刀疤”面前。“小刀疤”贱笑着说,求情也没用,劳资就是被他弄破相的。

“小刀疤”没有看见的是,三叔的右手手掌已经伸展开,五指紧紧地凑在一起,手臂上青筋暴起,深呼吸一口,大喝一声,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小刀疤”的面门劈去,等到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刀疤”已经飞出去两三米远了,口吐白沫。

小黑看见“小刀疤”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赶紧跑了,有的喊着,死人了,死人了。

后来,这个片段被镇上的人,尤其是小孩子,演化成各种版本,三叔的故事逐渐演变成了传说,见过三叔劈砖的孩子到处吹牛逼,说自己见过那个用手一下子把人打飞了几十米远的人。“小刀疤”没有死,不过被三叔打傻了,整天往他爹身上吐唾沫。林怀柔又进去了,这次带着三叔,三叔在进去之前对我说,我为什么不教你铁砂掌,要叫你好好学习,就是想让你以后靠脑子吃饭,不要像我一样,做个靠手吃饭的人。

我看着三叔异常凝重的神情,隐隐觉得以后可能见不到他了,更不会和他一起到后山拉屎了,想到这里,我竟然为一个男人哭了。

不久之后,我爸妈把我接到了省城,我吃到了想象过无数次的油条,而且每天早上都可以吃,长长的黄黄的,放到嘴里香香的脆脆的,每次吃油条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三叔,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吃到的油条并没有三叔告诉我的那么好吃。

到了省城之后,我的脑子里一遍一遍得重复三叔对我说的话,开始好好读书,因为我周围的大多数孩子也都好好读书,虽然这里的孩子也打架,但是我再也没有在谁的书包里见过板砖。还有一件事,就是我蹲在马桶上的时候又找到了使不上劲的感觉,开始怀念和三叔一起在后山上修身养性的日子。

三叔出来之后,不知所踪。

后来我升学毕业,结婚生子,朝九晚五,过上了人模狗样的生活,我依旧怀念和三叔在一起拉屎的那段日子,并且觉得我能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是托了三叔的福,不知道三叔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过上了人模狗样的生活。

我一直怀着这样的想法,直到我再一次遇见三叔。

那天我谈成了一笔生意,酒足饭饱之后,客户要求去做个足疗,其实我在心里是拒绝的,但事实上我为了这笔生意只能满口答应,然后和那个发福的客户,猥琐地相视一笑。

然后我遇见了三叔,他坐在洗浴中心的角落,穿着白大褂等着上钟,我们进去的时候,他热情满脸的说,老板,办张会员卡吧,充五百送一百。

然后我认出了他,高高的,更瘦了,他也看见了我,脸上还堆着笑,现在变成了一种难看的我形容不出的表情。

客户问,你们这怎么还有男的?

旁边的服务员说,就这一个男的,他手艺好,捏脚舒服。

客户说,算了,还是给我找个女的,年轻点的。

没想到三叔说,我给这位老板捏吧。我看着三叔的笑,心里一下子堵得厉害,不知怎么地,叫不出口。

我们在暧昧的暗光中躺下来,三叔在我的脚边蹲下,然后给我捏脚,这份工作确实能发挥三叔的功力,我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三叔的手劲很大,没怎么用力,捏的我的脚隐隐作痛,又痛又舒服,我在心里把我的脚想象成一块板砖,我想象着三叔劈板砖的样子,右手手掌展开,五指紧紧并拢,手臂上青筋暴起,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劈去。

“啪!”

我睁开眼,看见我的客户捂着脸,支支吾吾地话都说不利索了。

原来那个客户总是把脚往人小姑娘胸前伸,人家小姑娘刚来,也不敢吱声,就一直躲着。

三叔看不下去了,就过去伸张正义了,还好收着劲儿,要不然我就要被炒了,我心里捏了把冷汗。

走的时候我把身上的一千多块钱偷偷塞给三叔,三叔一下子伸出右手,一把捏住我的脸,然后甩向一边,对我说,走吧,你三叔能挣钱。

从洗浴中心出来之后,为了我的生意,我开着车载着我的客户在附近找了个洗头房,让他进去洗洗头,我在外边给他把风。

我坐在洗头房门口的台阶上,点了一支烟,冷风吹着我的脸,又开始回忆三叔的故事,想念和三叔一起拉屎的日子,想起他对我说,故事要自己去创,以后别人讲故事的时候都讲你。我想起三叔坐在小卖铺门口,把一包花生豆倒进嘴里,咬得嘎嘣嘎嘣响,然后一口气喝半瓶汽水的画面,我觉得三叔就应该过那样的生活,吃饱喝足,快意人生,而不是操蛋的,蹲在别人脚旁边给人捏脚。

果然有些事情,相信命是有道理的。即使不相信,也没有用,因为这就是操蛋的人生。

我看着我的客户偷偷摸摸地从洗头房里钻出来,不再捂着脸了,他从脖子到头顶都微微泛红,右边的脸有个鲜明的红掌印,像只吃饱了就忘了疼的猪。

我真想用尽我毕生所学,朝他另一边脸也狠狠地劈一大嘴巴子。

但是我没有,因为故事的主角是三叔,我只是个讲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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