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个人日记

傻子

个人日记

     村里有一个人，我忘了他的大名，也可能没有大名，只记得他的姓，姓沙，村里人都叫他傻子。村里人都说，这傻子是一个憨懒刁。也就有人又叫他憨懒刁。
      为什么叫他憨懒刁呢。首先是因为他很憨。他爷爷活着的时候，一大家人分屋不分家，吃饭都围着一张大桌子。那张桌子很大，有两米长宽，有很多年头了，桌面漆黑色，油亮油亮的。那时候还有人民公社，这桌上从年初到年尾也就放着地爪或者地瓜干，放着青菜萝卜或者泡青菜和咸萝卜。每家都把麦子攒着春节磨面做饺皮，把钱攒着春节买肉剁肉馅。那时候春节吃饺子在村里人眼里是件天大的事，吵架了，不管什么争端最后都会说一句，你家过节吃饺子，我家过节就不吃饺子吗。或者说一句，谁家过节不吃饺子呢。他们家也把过节吃饺子看成天大的事，可是攒的麦子和钱太少了，只能包上百个细面肉馅的小饺子，其它都是粗面菜馅的大饺子。细面肉馅小饺子首先给他爷爷盛一碗，才每人只有几只地分着吃。他娘才把小饺子放进他碗里，他就嚷起来，我要吃大的。他娘说这是肉的，这好吃。他闹起来，我只要吃大的。他娘说吃完小的再吃大的。他跳着脚吼，吃了小的就吃不多大的了。他叔家的哥哥就说，我拿大饺子换你小饺子，就连碗端过他的那份，一口一个三四口就吃掉了。他也不闹了，笑出两个大鼻涕泡，大眼瞪着大饺子，大口吃着大饺子，大鼻涕泡垂在碗沿上，他也顾不上抬头甩一下。他娘看得眼睛里都是泪。每年的春节都这样。就这样在村里憨出了名声。
       其次因为他懒。他爹死的早，他也没有兄妹，他爷爷活着的时候怕他娘改嫁，一直不让他的叔伯使唤他干体力活，终日就是玩，就是吃和睡。他爷爷病故之后，那张大桌子被谁一脚踹断了腿，这个大家庭就四分五裂了，他娘就带着他在自己的小锅里吃饭。他娘还有些体力，什么活还都能干七八分，更宠着他，干不干活由着他，虽然已经壮得象个牛犊子。他叔曾经对他娘说，嫂子你这么苦自己，让他干点吧，游手好闲的，可惜这牛犊一样身板了。他娘抹着泪眼说，他傻啊，我活着只好让他自在一些年，我死了，他再受苦吧。他就每天睡到他家的饭锅飘出饭菜味，除了吃的什么也不多看一眼，走路都是懒洋洋的样子。村里人都对他娘说，看他这样也娶不了媳妇了，你是要养他一辈子了。他娘也说，他这样有谁嫁他啊，这辈子只好一直养他了，就盼天老爷让我的命长一些了。这话他听到了，就问他娘，你不给我娶媳妇吗。他娘问他娶媳妇做什么。他说做饭。他娘又问还有呢。他问他娘你说还有呢。他娘只好说，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呢。他娘再让他做事情，他就说你不给娶媳妇我才不干呢。那时候家里有些钱，他娘就买了糖块哄着他，做一件小事情就吃一块糖，他经常吃了糖也不干事情。
       第三，他虽然很傻，象是心眼没有全堵死，他可以吃你的，却不拿他的给你吃，除非你拿来和他换。走在路上，见一块石子他会慢吞吞地踢回家，问他踢回家做什么，他说他拿来打别人家跑来的狗。他家门边一年到头都堆着一堆小石子，都是他踢回来放在那里的。碰着驴粪蛋，他也踢回去。问他也拿这驴粪蛋打狗吗。他说他娘说了，这驴粪蛋埋进庄稼地，明年就长出表子来，他就会有馒头吃。有时候踢重了就把驴粪蛋踢成两半了，他会蹲下拿草棵或者绳头绑起来，再一脚一脚踢回去。不小心踢碎了，就捡纸片包了踢回去。村里人有很多他不知道怎么称呼，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也裂着嘴称呼，用牛犊一样的声音叫大哥，经常把大伯叔叔们叫大哥。大伯叔叔们就凶他，你应该叫大伯或者你应该叫叔叔。他嘻笑着说我不知道叫你大伯或者不知道叫你叔叔。他们又凶他，你为啥叫我大哥呢。他嘻嘻哈哈地说，我就知道叫大哥。村里人都说，莫说他是傻子，他这称呼一点也不吃亏，比那个刁德一还刁钻呢。
       他二十岁那年，村里来了一个人贩子，从云南那地儿贩来一个水灵灵的女人，说谁出钱谁就领回去做媳妇。村里除了他，一众青年多数有了媳妇，没有媳妇的也不愁媳妇，就说只看傻子他娘有没有意思了。他叔说就是留下也不会长久的。人贩子说留下个孩子也好的，长大了可以伺候他。这话戳中了他娘的心事，他娘说我总是要死的，死了又不能带走他，就留下这个姑娘吧，能长久就是他这辈子福份，不长久留下一个孩子也算他下半辈有个依托了。他娘就卖东当西买了那个水灵灵的女人。
       女人原来断断续续有几个喜欢的男人，可是这些喜欢的男人又陆陆续续成了她恨的男人，都骗过她的身体，有一个还卖了她的身体。她看见傻子很失望，可是不乐意也不再想攥在人贩子手里，那个尖嘴猴腮的东西不是要她的身体，就是打她的身体，何况又已经卖了她的身体，也就只好嫁傻子。她安慰自己，这傻子不会骗人的，一直把自己安慰出一脸笑。傻子结婚了，有人问傻子结婚好不好，他说好，又问有什么好，他说有肉吃。一连很多天他都有肉吃，婚宴的剩菜有一缸。又问你摸了媳妇nz吗，他说没有摸，又问怎么不摸呢，他说nz不能吃，又问摸了媳妇pp吗，他说pp不能吃，他才不摸呢。结婚之后他娘哄他和女人睡一张床，可是他说困了就上床，上床就睡了，真的没有摸一下女人的nz和pp。他娘趴他们窗台几个晚上之后，把他家的糖罐子交给了女人。
       那时候家里没有电视机，没有收音机，也没有电，晚上点着煤油灯，晚上也没有什么农活可以做，天一黑只好躺上床想心事和睡觉，女人一连这么躺几天，生了一肚子闷气，一天晚上看着身边的傻子，不由自主拍过去一巴掌，感觉一巴掌碰的都是肌肉腱子，气突然就小了，又好奇地踢了他一脚，踢到的也是紧崩的肌肉腱子，她疼得哎哟唷叫了一声。傻子也醒了，一激灵爬起来，看着她问，你打我了是吗。女人侧转头向窗外听一下，对他点了一下头。他问你打我干什么。她轻声说我有糖，你吃吗。他一下子精神了，问她不是骗我吧。她爬起来打开一个小抽屉，抓出几块糖，把手扬了扬，说没有骗你的。他盯着她抓糖块的手，开心地问她，都是给我吃的吗。她说你听我的话，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就给你糖吃。他问你说做什么。她说你脱光pp。他一把把短裤扯掉了，说你给我糖吃。她不理睬她，也把自己脱成了光Pp，她说，你别急，你来吃我的奶。他说这不能吃。她说你象吃糖一样吃。他说和糖一点也不象。她说象葡萄吧，你象吃葡萄一样吃。他说也不象葡萄。她说你说象什么。他说象桑椹。她说你来吃这个桑椹。他说我不想吃桑椹，我想吃糖。她说你先吃桑椹，吃了桑椹再给你吃糖。他就吃桑椹。她哎哟唷叫了一声，她说你不要咬我。他说我吃桑椹都是这么吃。她说不能咬，你只能含着。他说一点也不甜，也不酸。她也觉得一点也没有滋味，伸出一只手摸了一把，问他你这儿怎么这么小，能大吗。他说我一使劲就变大了。她说你使劲，变大给我看。他抓紧拳头，象是鼓足了劲，果然慢慢变大了。她说你把它放进我这里，我就给你糖。他看了看她的身体，对她说我不放进去，你尿湿了。她说我没有尿，你不放是不是，想不想吃糖。她又扬了一下抓糖的手。他一边说想吃，一边放进去。进去了，人却倒了，压在她身上。她叫了一声哎哟唷。他想爬起来，他说我不是想压你，你还让我吃糖吗。她说就这样儿，等一会儿，这些糖都给你。他就没有爬起来，趴那儿眼巴巴地看着她的手。她说你动一动。他就把一颗脑袋上下左右甩起来。她说不是这样动。他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手舞足蹈，象一只大闸蟹爬在她身上。她说你别这样动，你只动pp。他就扭动了一下pp。他却出来了。她说你躺下。他四肢朝天躺下了，她坐到了他身上。他看着她，说我也会象你这样动。她说别说话。她剥了一块糖放进他嘴里，又把剩下的糖放在他手里。他一边吃糖，一边看着她。她闭着眼睛，象打节拍一样动，突然啊哟唷叫了一声，象是被自己的节拍打疼了，摔在他身上气吁吁地喘。他吓了一大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问糖甜吗。他说甜。又问我好吗。他说好。又问我好看吗。他说我不知道你好看不好看。
       很快，他家的糖块被他吃光了。她又悄悄买了很多糖，用一把小锁锁在抽屉里，他几乎天天都可以吃糖。有一次他正吃着糖，突然啊的叫一声，一把推开他，一边尿，一边说我想尿。当他看见他的尿是白色的，他问怎么把晚上吃的粥尿出来了呢。他抹了一把嗅了嗅，又说是馊的。她说下次你就尿我身体里，我给你很多很多糖。下一次，他就尿进她的身体里。下一年，她生了一个白净净的儿子。可是这孩子长着长着就有傻气了。女人的心逐渐地有了凉意。傻子他娘的脸色也逐渐地有了苦相。有一次他娘和别人发生口角，别人就骂，你争什么，你嫁个傻男人，生个傻儿子，又养个傻孙子，你说你还争什么。他娘的脸死灰死灰的。女人也一脸死灰。第二天晚上，女人点亮煤油灯，对婆婆说，我知道娘的心很苦，我的心也很苦，娘苦一辈子，别再让我去苦一辈子，放我一条生路吧，我想走。他娘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想了两天就给女人说了痛快话，你走吧，娘象送女儿一样送你走。女人哭了，给一家人收拾好衣服铺盖，给傻儿子备好奶粉，给傻子买了一罐糖，就走了。听说她就改嫁在邻县，还回来看望了几次。后来不来了。
       前两年我回村里一趟，听说傻子还是又憨又懒又刁的，他娘还活着，他那儿子长到十几岁，象他小时候一样。有一天走在村路上，我看见一个小孩踢着驴粪蛋往家走，就问他踢驴粪蛋做什么，他说奶奶说把驴粪蛋埋在土里，明年就会长出小香瓜，我可想吃小香瓜了。他走出十几步忽然跑回来，冲我说，大哥，又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什么话。我问了几遍才明白他的意思，他在问我有没有一种药送他，可以让他奶奶吃了不会死，说有很多人说他奶奶快死了，他不想他奶奶死，他奶奶死了，他和他爹就没有饭吃了。我说我有那种药，下次回来送你奶奶吃，你奶奶吃了就不会死。他听了咧着嘴笑了，扭回头继续踢着驴粪蛋走了。他站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实在不忍心凶他，你应该叫我叔叔。

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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