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寒枝

我的外婆名谢，字碧珠，1915年生，今年刚好100岁了。我很想把她的故事写下来，曾经用小说的形式开了个头，但是写不下去。直到看了野夫的《乡关何处——坟灯》后，我的外婆和他的外婆不是很相似吗？于是我决定真实地写我的外婆，让情感自由地流淌！外婆好象就站在我前面，慈祥地望着我，唤着我小名“朝霞”，她张开双臂，我扑进了她的怀里。

“外婆，外婆”我孤独地站在一六七医院幼儿园里，如今那里是陈明仁的纪念馆“良庄”了。我一声一声地哭喊着，望眼欲穿地望着大铁门，相信外婆一定站在门外，她会来接我的。可是外婆始终没有来，天慢慢地黑了。

周末可以回家了，可是家里也没有外婆，我到处找，她是不是藏在哪了？可是哪里都没有她，她回去了。我心空荡荡的！

相比我和父母的感情，一直都很生疏。外婆却是我最亲近的人！从我人生最早的记忆里，只有我的外婆和外公在呵护着我，心疼我！

（一）

清未民初年间，在山清水秀、群山叠翠的湘南新田县，城内有一位大户人家，北门的谢家。

谢家在新田县算得上最有钱的人家之一，他们家9间临街大商铺占了北门整整一条街道。商铺里陈列着各种从外地购进来的货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当地人都知道如果家里需要买什么东西了，去谢家商铺里逛逛，准能买到称心如意的东西。

谢家老太爷本是福建人，老家祖上都是农民。年轻时候的谢老爷不甘于守着田土过一生，来到新田县以小本生意做起。他以诚信为本，凭着福建人的精明和闯劲，慢慢地生意越做越大，最后成为当地富甲一方的大亨。

谢老太爷生了几个儿子，长子掌管着家里的店铺生意。外婆谢碧珠1915年八月初四出生，是长房的小女儿。曾外公先后生过三个男孩，但都夭折了，最后只留下两个女儿。

谢老太爷最引以为傲的是小儿子谢厚藩。谢厚藩为满清末届秀才，曾就读上海南洋公学（上海交通大学前身），湖南省第一届公费赴英留学生。回国后历任湖南省高等工业学校（湖南大学前身）、东北大学、广西大学教授，广西大学理工学院院长，湖南大学物理系系主任。

谢厚藩在当时中国是饱学之士，对学生严格要求，对自己的子女的教育更是严历，二个子谢义炳青出于蓝甚于蓝，成为杰出的科学家，中国气象学的奠基人。

谢义炳，中国气象学家、大气物理学家、气象教育家，中国现代天气学和大气环流学奠基人之一。1917年4月3日出生，1940年毕业于清华大学，1943年获浙江大学硕士学位，1949年获美国芝加哥大学博士学位。北京大学教授，北大地球物理系主任，中国科学院院士。

1993年谢义炳在他去世之前曾回新田一返，他去看望了我的外婆，他的堂姐。他们聊起了许多往事，叔舅公对他青春早逝的姐姐，充满了感情。谢义炳初小二年级下学期时母亲去世了，他随祖母暂住老家生活一段时间。比他大9岁的姐姐是他幼年生活的照料者，姐弟俩感情深厚，姐姐于大学一年级因肺病去世时，他竟不相信那是真的，哭也哭不出来。

叔舅公见外婆生活条件并不好，便拿了些钱给外婆。外婆不想收，但知道这是堂弟的一份心，她还是收下了。分别时他们都老泪纵横，不知道这一别还有机会再见吗？

他们再也没机会见面了，1995年谢义炳在北京逝世，外婆也于2001年去世。

曾外公作为谢家的长子，读书没有弟弟多，他主要的职责就是经营着家里的店铺。他每天都呆在店铺内里很长时间，管理着货物的进出，钱帐的收支。店铺里的事情永远都有，每天都得做，他不到五十岁，背就有点驼了，是因为长年累月地爬在帐台上记帐算帐，总是弓着背，时间久了慢慢地就驼了背。

他渐渐地感觉到自己在衰老。因为他膝下无子，曾经有些媒人向他邃说，劝他纳妾，可是他不愿意。他与新田县一位大家闺秀结婚后，夫妻相敬如宾，感情甚好。他觉得自己拥有一个知心的妻子就够了，命里注定无子，这是他的命。

在封建社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家里没有男孩子就是没有后裔。弟弟谢厚藩最小的儿子谢义盛，因为哥哥家无子，便过继去做继子。谢义盛喜欢写写画画，多才多艺，后连任多年新田县文化局局长。

曾外公长年累月呆在店铺里，他的内心更向往着过闲云野鹤一样的生活。两个女儿渐渐地长大，长成清葱一样的水灵，是他的内心一种宽慰。

姨外婆比外婆大了好多岁，作为谢家长房的长女，姨外婆从小就接受了私塾的教育。在私塾漫长时间的学习，让她深受中国传统的诗书礼教的系统教育，长成一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外婆谢碧珠读书比姐姐少点，但是接受的民国学校教育，在新田的二完小读完小学。

她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小楷字，而且非常喜欢读书。即使她嫁到农村后，在艰苦的农村生活了一辈子，到了晚年，只要有机会，她会戴着老花镜，一边纳鞋底，一边拿我的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