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微澜，何处寻阑珊

烟花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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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夏络离

    【一】
    再见面时，他那样形容她。
    柔软的长发如海藻般披在肩头，阳光下，笑容灿烂得如初生的孩童，不喑世事，如水晶般剔透。
    他点了支烟，阑珊，你再这样看着我，我怕我会爱上你。


    也许是他抽烟的姿势，说话的样子，让她对他的话没有反感。在这个温暖的午后反而有些情不自禁。
    临近毕业的她，闲暇的时候会来这家叫做“猫的天空之城“的书店做兼职。而他，是自她来之后这家书店的常客。
    他皱皱眉，一个大学生为什么要在这里磨咖啡豆？我可以帮你找到更适合你的工作。
    她继续磨手里的咖啡豆，没有说话，他也一直沉默着。


    等她忙完手里的活，给他泡了一杯印度奶茶，他盯着面前的青花瓷杯看了许久，这个杯子后面为什么有只猫呢？真是个特别的杯子！
    然后她就跟他说了关于天空之城书店的来历。
    天空之城，承载了多年前rose的梦。每一个女孩都想拥有一间小小的咖啡馆，可以招待朋友，每一个人都想拥有一间小小的书店，可以在阳光的午后，看一本自己喜欢的书。


    她说我没有什么一技之长，所以就想在这样充满梦想的书店工作，好让自己不要那么快就变得世俗。
    他笑着对她说，你一点也不世俗。
    临走之前，他买下了那个青花瓷杯，他说我要送给我喜欢的姑娘，帮我包好看一点。
    他的背影消失在爬满青藤的书店门口，哪个女孩何其幸运？

 

    【二】
    两天之后，他来学校找她。他们一起坐在学校操场边的长椅上。
    阳光绚烂夺目，他轻轻地合起双眼，阑珊，你昨晚跑到我的梦中来了，书店没有找到你，我就来学校找你。
    她问他，为什么要找我？
    他静静地望着她，我有些……想你了。
    他说话的样子那么认真，可她却听见自己心底深处的某个角落，那一声微微的叹息。


    小北抱着篮球从对面跑来，原来你在这里。然后看着他问她，阑珊，你的新朋友吗？怎么也不介绍下。
    哦，他叫……
    他抢先一步回答，我叫纪禾。
    小北顺势搭上了他伸出来的手，小北，阑珊的男朋友。
    有人在对面操场喊小北，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那我先过去了。


    她开始跟他说她和小北的故事，小北是她的初恋，他是多么优秀的男生，他们一起走过了太多的时光，拥有了太多的回忆。她羞涩地笑，透明的瞳孔里藏不住秘密，而他只是微笑地看她，沉默地不发一言。最后他说，那我今晚请你吃饭好吗？
    她摇了摇头，他心领神会地点头，我总是这样迟。那么再见。
    她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只能看着他离开。


    回到她和小北合租的小房子，她煮了两碗面，一碗给小北，一碗给她自己。小北坐在电脑前看电影，她把面端到他面前，他推开，先放着。
    你怎么了，小北。他的脸色很差，她有些着急。
    他说，没事，阑珊，你别担心。只是工作的事，会好起来的。
    她点头，抱紧他。其实，她跟他一样，面对现实那么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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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她从人才市场出来的时候，听到他从后面叫她，她惊讶地说，是你！
    他微笑着站定在她面前，来找工作的？
    她似是而非地点头。
    他问她，那么今天，我可以请你吃东西吗？
    她偏着头思索了片刻然后便答应了他。


    他带她去一家特色的西式糕点屋吃提拉米苏，还给她点了超大杯的奶昔。台上有人在拉小提琴，她自信地说，我拉得比他好。
    她清澈的眼眸和灿烂的笑容，让他苍寂已久的心渐渐地温暖过来。
    他问她要手机号码，又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到你拉小提琴时的样子。
    她目光纯净地注视他片刻，有的。然后把自己的号码输到他手机里。


    他送她到家门口，隔着车窗玻璃，他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心底一阵凉意。看到副驾驶上是她刚刚忘记带走的一摞白纸，他翻开后才赫然发现，她如此奔波都是为了她的男朋友小北。
    在商场身经百战的他知晓现实社会的残酷，他不忍看到他心爱的姑娘不得不向丑陋的人低头，于是他拨通了简历上的联系方式，决定聘用小北。


    而那个他熟烂于心的号码，他也不曾拨打过。尽管她的纯净，她的温润，她的美好都让他深深着迷，可是他有他的顾虑，他怕他越是靠近她，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是不可逾越，他只能远远地祝福她。他经常告诫自己，她的美丽，他没有资格追逐。
    从商场应酬回来的路上，暗夜里望着遥遥无际天空，任何感到疲惫不堪的时候，他总是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她，想她温润纯净的眼神，想她不喑世事的笑脸。他也会在半夜醉酒的时候，大声地抱怨上天的不公，为何让她出现的这样迟？如果她早些出现，他一定紧紧抓住，永不放手。


    【四】
    他又遇见了她，在他的公司门口。
    她见到他微微一愣，又是你？
    见到我不好吗？他跟她开玩笑，然后又说，你好像还欠我一件事。这样吧，你做完那件事，我请你吃饭。
    她思考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原来他说的是小提琴。她笑着点头，她的笑容依然如他初见时那样清甜。


    他开车送她去学校拿小提琴，她拿着小提琴带他去到学校的围栏边。
    那天的她穿着肉色的连衣裙微微地笑着，她的身体是那样的纤细柔软，每个动作都温润如水，优美的旋律从她的弦指间流泻而出，随着看不见的空气，隐隐渗透入他的心田。
    结束之后，他情不自禁地上前抱住了她，阑珊，你不知道你有多完美！
    她有些羞涩地避开他炽烈的目光，我……有点饿了。


    他要带她去吃日本菜，她却说，我想吃麻辣小龙虾，以前我和小北经常去，你带我去吧？
    小龙虾？他默念了一遍然后调转车头带她去了他唯一知道的一家海鲜店。
    他点了一盆龙虾之后，又点了大闸蟹。他剥的小龙虾，悉数递给她，她凝视许久之后问他，你怎么不吃？
    他感到有些尴尬，我对海鲜过敏。
    她望着他的眼神充满感动，却在几秒钟之后淡然地说，谢谢你。
    不需要谢。他笑着对她说。


    他开车送她回去，却在门口看到了小北。小北径直走到他面前，已经没有在公司见到他时的拘谨，而是直视他的眼睛，谢谢你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我会做得比你更好。
    知道吗，小北说，钱是买不来爱情的。
    钱？爱情？他忍不住苦涩地笑起来，如果真能用钱买来，他又怎会为她如此着迷，他眷恋的不正是她的纯净，还有脱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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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时光似水，他和她不再见面，甚至连电话都不曾打过。他以为他可以将她淡忘，就像淡忘生命中任何一个许久不联系的朋友那样。然而一个月后的某个深夜，他终于再一次梦见了她。

    在他的梦中，她穿着许久前为他拉小提琴时的肉色连衣裙，睁着大大的黑色眼睛，痛苦而忧伤地望着他，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她对他说，我需要你。然后哭起来，眼泪一颗一颗掉落，而他看得呼吸都艰难起来，他在一阵疼痛中醒来，不祥的预感如此强烈，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靠在床头点燃了一根烟，却在烟雾袅袅里再一次看见她的影子。
    而此时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雨声潺潺，她的声音无助而柔弱，是我，她说，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他接到她，她已经被雨淋得湿透。
    她的身体瑟瑟发抖，他脱下外套为她披上，她对着他无声地笑，而她的笑却让他疼痛。她竟在这里淋了一夜的雨。
    原来小北一直介意他对她的关心，还有他的财富和地位。

    他带她回家，为她准备了换的衣服。她在浴室洗澡，他去客房为她收拾出一间房间。
    她站在门口对他微笑，这样熟悉的笑容让他顿感宽慰，像以前的每一次笑容一样，轻易地融化了他的心。
    他对她说，好好睡上一觉。我保证，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望着他笑，然后点头。
    其实，他的用心她都看在眼里。
 
    【六】
    那天，他们一起吃饭，小北打电话过来，她接完电话后跟他道别。
    他心领神会地点头说要送她。她摇头，他不理会她的拒绝，坚持要送她回去。
    临下车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阑珊，请你记得，不开心的时候，可以打电话给我。
    她忍不住回头看他，眼泪漫上来，却不知道说什么。

    而这个时候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小北！
    小北当着无数人的面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拖到面前。小北的额角绽出青筋，混蛋，你对我女朋友做了什么？
    她上前阻止，却被小北狠狠推开。他使劲地甩开小北的手，大声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小北指着他的脸，冷冷地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她是从你的车里出来？啊？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耻辱。
    他拉过她的手向车的方向走，却被小北拦住去路，他低声吼起来，你让开。
    小北硬是把她拉过来，往楼上拖。
    他推开人群上车，刚准备启动油门，就听到楼道口传来她的叫声。
    他来不及思考就冲上楼去，看到不省人事的她，和惊慌失措的小北。他抱起她就往楼下跑，全然不顾邻居诧异的目光和闲言碎语，把她放进他的车里往医院的方向疾驰。

    【七】
    所幸没有性命之忧，他着实松了口气。
    他进去看她的时候，她正躺在病床上吊着点滴，她的黑发像瀑布一样流淌四周，脸色苍白，好像在一夕之间消瘦了很多。
    他皱着眉问她，这些日子你过得不好对么？
    她对他说，今天让你看到这样的场面真是对不起……你知道小北一直介意我们的联系，不能怪他……
    够了！他吼道。
    这是他第一次打断她的话，他抑制不住愤怒地问她，不管怎样，他都不该当众羞辱你，把你推下楼不是么？
    她低下头停顿了片刻，然后抬起眼睛看他。
    纪禾，她低声地喊他，谢谢你，谢谢你这么保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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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她在一周之后离开医院。
    他打电话问她有没有人去接她，她说有。
    他稍加思索却还是去了，他远远便看见她穿着白色的外套，乖乖地坐在医院的石凳上。

    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明媚，有午后的风轻轻吹起她的发丝，可是那个她口中说要来接她的人，最终没有出现。
    而他只是心疼地望着她，看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的头发上。
    她起身要走，他忍不住跑过去，拉住她，看到她瘦削的脸庞，终于鼓起勇气问她，让我带你走好么？我们可以去法国，去英国，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我只是想看到你笑……
    她迟疑了一会，然后说，让我想想吧，让我好好想想。

    【九】
    再接到她的电话，是在三天以后。
    是一间露天餐厅，她穿着他送的衣服来见他，他夸她美，然后轻轻地搭上了她的手背，用期待地眼神看着她，阑珊……
    她咬咬唇，说对不起。
    她说，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你可以给我么？
    他明显愣了一下，说好，然后又说，我以为你不是……
    她笑了，然后说，再见。

    【十】
    他要去法国。
    走之前去见了她，并且给了她一张卡，他在里面存了五十万。
    他在整理行李的时候看到了放在书架上的盒子，里面装着他一直未有机会送出的青花瓷杯，他拿出来看了许久。
    特别？他忍不住笑起来，想起第一次在书店见到她时她纯净的笑容。

    他想要逃开她的影子，连一个念想也不给自己留下。他把杯子寄往了她的住址。
    当他来到这个浪漫的国度，这里没有忧伤，没有彷徨，没有一切不美好的东西。他到处旅行，收集各种各样的特色糕点以及经典的书籍，他在国内的公司也逐渐发展到了法国，他的事业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国内的母亲打电话过来催促他成家，要给他安排家族联姻，他终是随了家人所愿，他才猛然发现他的心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那种蠢蠢欲动的感觉了。
    他定了下周回国的机票。

    临行之前，他去咖啡厅坐了一会，看到柜台边正在磨咖啡豆的中国女孩，笑容璀璨，充满活力，他忍不住走过去问她，为什么要磨咖啡豆？
    叔叔，她叫他，因为生活啊。
    她喊他叔叔，这才发现自己已然不惑的年纪。他才想起，他在法国十年了。
    他离开中国，离开她，已经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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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回国之后，他在他的住处看到了他十年之前寄出的青花瓷杯和一份快递文件。青花瓷杯是在他寄出不久之后因为无人查收才按原地址退回。
    而那份文件呢？他疑惑着打开。竟是他当年交给她的卡，还有一封信。
    她给他的信是如此写的：
    纪禾：
    谁不想做美丽善良又坚贞的姑娘呢？可是，命运不许。
    我承认我曾分过心，但是到最后我才明白小北他需要我。
    大概，我们的缘分，只能如此。
 
    【十二】
    他去查了那张卡的消费记录，十年前有一笔二十万的消费记录在市医院。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年她是决意要跟他走的，跟小北在巷口发生争执的时候，对面那辆失控的私家车是朝着她开过来的，可是小北他帮她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虽然最终被抢救过来，可是他失去了右腿，还有正常人的思维。
    当他发现这一切都不是他所想的方向发展的，他开始懊悔不已。
    他想见她，于是他去她原来的住址，学校，兼职的书店找她，甚至于开着车在这个偌大的城市盲目地找寻。
    只是，她再也没有出现。
 
    【十三】
    青花瓷杯被他完好地放在客厅的橱窗里。
    很久之后，某个安静的午后，阳光透过木头的落地大窗户洒进来，白色的窗帘被高高地吹起，像一只巨大的蝴蝶翅膀。而她的脸在窗帘后若隐若现，对着他微微地笑。
 
 

 

 

 

 

文章评论

﹎沐雨川°

看到了那些逝去的青春，遇见你只在路途，却不知你们都在远行，我们都跌跌撞撞的奔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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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