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哥大。

     “别梦依稀咒逝川，往事二十三年前。”弟弟张九降生。

       对于张九的降生，十二岁的我持的是热烈欢迎的态度，因为在十岁之前我没有兄弟姊妹，孤单地成长着，虽说在十岁时添了个妹妹，但毕竟是女孩子，一逗她便哇哇大哭，为此没少挨妈妈的痛骂。

      我急切地盼望着张九能快点长大成为我的玩伴，可是就在他刚对我这个哥哥产生依恋的时候，也就是三岁左右，风云突变，张九竟然患上了败血症，整天发高烧，浑身起皮疹，当时我还不是医生，在我看来败血症几乎等于不治之症，我是这样理解的：一个人的血液都败坏了，还能有什么搞头？我成天沉浸在悲伤之中。据妈妈后来说，在市附一医院住院期间他是整个科室最快乐的小病号，打针吃药从不哭闹，稍微好一点便笑呵呵地到处跑着玩。

      我去看他时，他老早就拉着妈妈在医院门口那个青蛙形状的果皮箱旁等我，一看到我来了便乐呵呵地摇着我的手“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那个亲热劲比我养过的那些狗们见到我时还要高兴，而我看到他那因长时间大剂量使用激素而变的病态的胖乎乎的脸庞只想哭，我问他：小九，你想吃什么？吃冰棒，张九说。九十年代初期，冰淇淋还鲜见，而且是散装的，张九在那以前还从没吃过，我决定给他买一个，因为我担心他以后再也吃不到了。于是我找了很多个街区，总算买到了，由于怕化了，我一路狂奔，当我面色苍白气喘吁吁把冰淇淋递到张九手中时，还是有些化了，可他一点也不在乎，一边津津有味舔着冰淇淋一边问我，哥哥，这是什么呀？真好吃！我哽咽着告诉他，这叫冰淇淋，也是一种冰棒，但不是每种冰棒都叫冰淇淋。

     老天有眼，张九在半年后痊愈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他以后的岁月中，他吃过无数各种各样的冰淇淋，据他自己说，麦当劳和哈根达斯冰淇淋也不及那个散装冰淇淋的味道于万一。而在我以后的岁月里，我对那个冰淇淋的利用也达到了极致。比如说我的烟抽完了，“哎！小九，帮我去买包烟。”“你自己不会去买呀？”“小九你这人怎么能这样？难道你忘了当年我为了给你买冰淇淋跑了多远的路吗？有多累你知道吗？想不到你竟是忘恩负义之徒？唉！。。。。”于是我一边给他讲述当年买冰淇淋的情形，一边耐心地教他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做人道理，于是张九就跑去买烟了。

     “小九，给我盛碗饭。”“小九，把我的衣服洗了。”“小九，帮我把袜子递过来。”“小九。。。”“小九。。。”。。。。。。总之张九稍有抵触情绪，我便把冰淇淋拿出来说事儿，几乎每次都能有很好的效果，实在不行了我就对他进行武力镇压，一顿暴打之后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直到三四年前的一天，我叫张九做个什么事（忘了），他没有执行，我跟他讲冰淇淋的故事和做人的道理后，他居然还是没动，并且冲我吼道：“你崽上次头摔破时，我抱着他飞奔去医院缝针时都快虚脱了，你知道吗？我们之间抵清了。”“那。。那就抵清了啊！”我可不想我儿子以后受他的奴役。可张九在这以后却一直奴役着我儿子，可他的手段与我不同，他的杀手锏是：张冬冬，你不去的话，我便把电脑里的游戏格了，以后再不给你装了。实在不行了张九也抓住张冬冬一顿暴打，于是张冬冬就无可奈何地按他的吩咐去做了。

      在张九六七岁时，他已经成为我扎泥鳅捉青蛙的好跟班了，而且非常给力。

      初春，蛰伏一冬的泥鳅黄鳝已经迫不及待从泥里钻出来透气了，而水田里还没种秧苗，正是捕获它们的好季节。初春的夜还有些春寒料峭，田间小路上，我左手握着手电，右手持着鱼扎子走在前面（扎子是用十几根大号缝衣针烧红插进牙刷柄，然后绑在小竹棍上），张九拎着个铁桶默默的跟在后面，一旦我搜索到泥鳅黄鳝就用扎子瞄准它们使劲一扎，溅起的泥水弄得我和张九身上脸上到处都是，（我眼疾手快，命中率还是挺高的）然后我把扎子上的泥鳅敲到铁桶里，泥鳅在铁桶里拼命翻腾，搅得铁桶“啪啪”作响，又是一阵泥水四溅，不过这次都是溅在张九脸上，张九欢呼雀跃，兴奋极了。由于张九年纪小双脚抓地能力还不是很强，田间小路又比较狭窄且有许多坑坑坎坎，最主要的是我的手电要照鱼，根本照顾不到他，所以他跟在后面总是踉踉跄跄，时不时就踩进冰冷的水田里去了，没有桶覆鱼跑还好，我会把他从泥水中拽出来并教导他：人间正道是沧桑，男孩子不能做温室里的花朵。如果跑了鱼，我便声色俱厉地训斥他没有出息连走个路都走不稳，（毕竟那时候自然环境已开始恶化，泥鳅黄鳝越来越少了）要是他想哭或是说要告诉爸爸的话，我就威胁再不带他出来扎鱼了，张九便乖乖的不再做声，穿着湿透了的鞋子瑟瑟发抖地继续跟着我。经过几次这样严酷的训练，张九以后无论以何种姿势掉进水田里都不会跑鱼了，哪怕是四脚朝天摔进田里，他也能够把铁桶平稳的举在胸前。

     夏夜，月朗星稀，虫鸣蛙唱， 还是我和张九，只不过我手里的鱼扎已换成了网罩，张九的铁桶变成了编织袋， 还是田间小路，田埂上的草已经长起来了，草叶上尽是露水，（青蛙一到夜里就喜欢趴在田埂上贪露，泥蛙则喜欢潜伏在水边，非常狡猾，很难捕捉。）我让张九穿了雨靴，因为偶尔会遇到火赤练和银环蛇，被它们咬伤可是要命的，我自己则穿个拖鞋。每当我照到了青蛙，就打个手势让张九呆住别动，然后我蹑手蹑脚慢慢靠过去猛然一下罩住它，张九便飞快地跑过去把青蛙摁住从网兜里捉出来放进袋子里去，要是他没抓稳跑了青蛙，我便声色俱厉地训斥他没点出息连个青蛙也抓不稳，（毕竟那时候自然环境恶化了，青蛙越来越少了，抓只青蛙很不容易）他如果想哭或是说要告诉爸爸的话，我便威胁再也不带他出来捉青蛙了，张九就乖乖的不再做声，默默地跟在我后面。这样几次训斥下来，张九以后就是一手夹着三只青蛙也不会跑掉一只。有时候走着走着，我会突然尖叫一声：“小九，你脚边怎么有条蛇？”张九吓得一下蹦得老高，带着哭腔跑到我的身边，然后四肢像树蛙一样紧紧吸附在我的身上，扯都扯不掉，我则笑得东倒西歪。

      尽管张九小时候跟我出去捕鱼捉蛙吃尽了苦头，但没有一次主动放弃不跟着去的，男孩子有几个不喜欢野外捕猎乐趣的？再说每次品尝这些美味时，我都把最大条的泥鳅和黄鳝夹给他吃，可惜他不敢吃。张九特别爱吃蛙肉，而且只吃蛙腿子肉，每次我都会等他把碗里的腿子肉选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拣些尽是骨头的脊背和脚爪吃，要是运气好捉到几个泥蛙的话，我便把泥蛙加些调料辣椒粉用荷叶和黄泥包起来，放到火堆里烤得香喷喷让给他吃，烤出来的泥蛙可能实在太好吃了，张九连骨头都吃得干干净净，我在旁边只有干瞪眼和咽口水的份，不过我心里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张九在最近几年有过几次向我申请要带张冬冬外出扎鱼捉蛙，但都被我断然拒绝了，张冬冬那可是我的亲儿子，我哪里舍得？要带他出去捕猎那也得我亲自带他去，至少我会给他配个好的手电，遇到沟沟坎坎我得抱他一把，鱼倒了蛙跑了都无所谓，父子出猎不就图个天伦之乐，不就图个开开心心吗？（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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