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

作者:胡桐秀

每当听到崔京浩演唱的这首"父亲"时，我的心总是一阵疼痛，想起了已离开人世间6年了的老父亲--那个一生有使不完力气的山东倔老头儿,如果能活到今天，该有多好啊！您会看到儿女们的今天 ，他们没有让您失望 ，您的孙儿们更没让您失望.女儿想对您说：如果没有您-一个能吃苦耐劳的父亲做表率，我们也许不会有今天，如果您在天有知的话，就听听女儿的心声。我知道当您听完时，一定会开心的笑出声来着！！！
说实在话，从小我对山东人没什么好印象，尽管说到底，自己又是地地道道的山东人，到了老爸老妈这一辈才走出这鲁国的地界。

虽至小在东北长大，提起山东，印象最深的名字就是“山东棒子”，犟得牛皮烘烘，倔得让人绝望，火气冲天。当我的朋友知道我的“根”儿，诧异得眼珠子要蹦出来：不可能吧，都说山东大汉，山东大妮，在你身上乍看不出来呢，该不是变异了吧？好象我不是山东人，却又硬往山东人身上靠似的，这苍白的小脸儿，一付眼镜，精致小巧的身材，怎么就是“鲁人”呢，在他们眼里，那完全是不搭界的事呀。

小时候，最不待见的就是老爸老妈自以为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你们自己年轻时闯关东，受了大苦大难，生活中的困难在你们眼里就是小菜一碟，所以，跟在你们屁股后面做事，真的是苦海无边。尤其是老爸您，我们这口气还没喘匀，那边您又不知从哪找出来的活儿，好象只要生命不息，就要累我们个半死，别的小朋友早在享受自由自在的快乐游戏了，我们姐妹俩不是围着锅台转，就是赶着喂鸡喂鸭。最可气的，邻居夸我们姐俩儿：这俩孩子多能干，就象她们的爸和妈。

看着老爸老妈脸上得意的笑容，心里一股股火直向上窜。

倒是不出十几岁，就练就成全套的家务活，说不上样样精，最起码是样样通。

不知怎么的，我不喜欢听山东人的说话，大着嗓门儿，咬着牙根儿，那字眼儿就分外的用力，借着煎饼卷大葱的冲劲儿，什么时候，都象精力充沛的斗牛一样，憋着股劲儿。

老爸您就是个典型，瘦得一把骨头，底气却足得很，做什么事都不惜气力，做了几十年的铸造工人，和炼钢炉打了一辈子的交道，那脾气也是不折不扣的臭，什么好听的话，到了您的嘴里都变了样儿，直接受害者当然是老妈了。

说到老妈，山东女人象老妈这样漂亮的可不多，山东大妮们多是肥大壮实的居多，那体格抗折腾，什么苦都能吃，母亲这些品质都有，只是有一点不和她们一样，她长得秀气，害羞，温和,善良得让人没话说，常引得人心生慈爱，就象她是个孩子，要人去爱。她不分昼夜地做事，沉默无言的时候居多，不笑不说话，无论多累，她都是温和不急躁，这个性格绝不同于老爸您，老爸只要做一点事儿，就吵得鸡犬不宁，末了，做也做累了，骂也骂累了，那张脸也够十个人看上半天的，且要求老婆孩子都得和您保持一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点最不让我们待见，老爸当您听到这儿一定不会生气的，反而会笑的吧！这就是您呀！自己愿意受累也就罢了，为啥要让我们也跟着这样受苦呢？当时的我真弄不明白.

我早早就说过：找对象绝不找山东人。从我的长辈，我的平辈，耳濡目染，我看到了，山东的老爷们儿真的是能干，可就是脾气太臭。我那堂兄，个儿有一米八几，黑铁塔似的，几百斤的石墩子，他哈哈腰就挺起来了，只是他偶尔打老婆。刚结婚头几年，打得凶，做活出了大力，淌了大汗，本想回家消消停停的吃口饭，喝口茶，可这女人也累了，回到了家，这家里还有个大爷在那要侍候，心里不平衡时，只望着这男人给点好话儿，来点精神鼓励，可偏偏遇到个山东爷们儿，倔得让你心堵，便偶尔做声做色，嘴上便罗嗦起来。堂兄有点口吃，急了，话就跟不上，那女人话溜儿，顺得很，象蹦豆子样儿的，这汉子急了，就涨红了脸儿，蒲扇似的大手便扇了过来。现在都是快五十的人了，俩人儿静悄悄坐着，面温和着，看不出当年俩人剑拔弩张的架式，气也顺了，年龄真是好东西，让一个人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该怎么做事为人。家里其余的山东爷们儿大同小异，不会说小话儿，不会说软话儿，话从他们嘴里出来，都冒着火药味儿，时不时弄点鸡鸣狗叫的事，常常又是热火朝天地一家人坐着车来看他们的长辈。

这群山东爷们儿的一出出戏看得多了，我常常想，生活真的是对山东爷们儿过于残酷了，那穷山恶水让他们背井离乡，一切要重打锣鼓另开张，这需要多大的勇气！闯关东的山东爷们哪个没有一段辛酸史，哪个不是脱了几层皮地过来的，可能那命都不知丢了几回了。

后来随着父亲您来到东北的一大帮子人，堂兄，堂弟，表哥，表姐，个个称得上吃苦耐劳。有个表姐，因姨夫去逝得早，妈就给她在东北找了个对象，一个女人，象个游击队员，起五更爬半夜，收购黄豆，待从那车上下来时，人是分不出是男女，那五官也隐在灰尘里；有一个表兄，办了家庭农场，起早贪晚，一天下来，没有一顿饭是在家里吃的，几千亩地，望也望不到头，那身上的肉也随着丰收的日子多了，模样上就靠近了地主，我说要是再有个运动，首当其冲就要判他个“现行”了；还有做推销员的，大老板的派头儿，真不知凭他那一口生硬的山东话，如何能把商品推出去，常常听他说总是被人冷脸挡在门外，一天天背着样品四处跑，有一阵子颇为狼狈，可若干年后，他却成了一个知名大型制药的副总，开着自己的车来见他的姑夫----我的老爸您，模样颇有些气候了。

这些山东爷们儿发了。原来刚闯关东的时候，个个黄黑着一张脸，棱角分明，而此时，骨头架儿早被肉填平了。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有几多钱的堂兄，依旧是以前的打扮，说话还结巴着，还愿吃煎饼果子，吃的穿的还那么简单。表姐在有了可以安逸地生活的钱之后，答应给两个女儿丰厚的嫁妆，又惦记着给要出嫁的女儿在北京花上百万买套房子，每年到了秋收的时候，还是要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地跟着车往下面跑，不过这几年又购买了几处房产，也许命里有金吧 ！前景相当不错！听到这您一定为他们高兴的笑起来的！

这些老爸老妈的侄儿外甥们，逢了年，过了节，他们会扯家带口地来老爸您这儿聚聚，这干瘦的老头儿，在肥壮如牛的一堆人中显得格外弱小，看着让人心疼，累了这么一辈子，可见了他们就高兴，脸上灿烂成了一朵花儿，待喝了几杯酒，那枯瘦的小脸就显出妩媚害羞的笑，那些侄儿外甥便一个一个的上来敬酒，那小老头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扬溢的快乐在这一时刻凝固了。

看着自己这被称为X家大院的家，干干净净，粮满仓，肉满锅，这山东倔老头儿，此时的成就感真的是红透了半边天。

瞅着这一帮儿的山东爷们，可能打小就知做一个山东的爷们和娘们是多么不易，所以总想改变这命运，便拼命地读书，以为这下可以改变了，让自己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殊不知，那种已融入血液里的东西是怎么也涂抹不掉的。打小就见识的言行，总在影响着我的生活方式，活着一如他们那样累，我就觉着自己怎么总让他们撵着走，每每有满足的心思一闪念，这些山东老爷们儿好象就又冲你吼起来，尤其是那个干干瘦瘦的小老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你，让你欲罢不能。没办法，只好咬着牙坚持下去，谁让你是山东人呢！

老爸我还要告诉您，最让您心疼的妹妹，已出了几本书,成为中国最知名城市的名师工作室的一员，十佳教师;那个当年曾让您头痛的唯一的孙子，已大学毕业，在省城一家大型银行里成为一名正式员工;至于你最喜爱的外孙吗！他也是非常是出色的，已上了大学，步入了军旅生涯;你的小外孙女，也是那座城市市级重点高中的优秀学生了，至于我吗，当然还是很不错的，我哥是最让你放心的，我想你可能最不放心的是我老妈了，告诉您吧，她现在是最让人羡慕的小老太太了，幸福快乐着呢！呵呵，说到这儿我想您会止不住大笑起来的，高兴之余还会哼唱着那首您最喜爱的沂蒙山小调呢，对吧！

谨以此文告慰远在另一个世界父亲！愿他的在天之灵能听到女儿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