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兜半妖

我问朋友，“为什么我们这样老派，读老派的文，看老派的诗，听老派的歌。老派到只在欣赏过往的日子，而对接下来的人生眼见晦暗，而不愿直视。”

朋友说，“或许我们的肉体尚年轻，心却无端地意淫着苍老。”

我们这辈人，总是存在这许多悖逆。有人迷失有人清醒，有人太早成熟，有人一直如童，有人嬉笑浮度，有人惴惴慢行。也有如此说的，现在的年轻人，被庸碌的生活消磨了元气，房子车子票子，样样都是要命的东西。

为什么会这样？现在的中国，物质生活如此昂贵，精神生活却廉价到令人发指。一百块钱可以买四五本好书，却买不到一件称头的衣服；2万块可以周游半个中国，却买不到大都市里的一间厕所；我可以花几百块听一场顶级的音乐会，却可能吃不到酒家里的一席好菜。

看，这如此的现实，又如此的荒唐。这个世界怎么了？是我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

房子车子有什么用？只是圈成一个又一个的牢笼，将人异化成物。

出人头地又能如何？为什么要在最好的年纪里花最大的代价，做一件件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

我们走得很快，太快了，快得看不清从前与未来。人们不再体味慢慢阅读的乐趣，不愿意看祖辈的东西，不再回忆最终的追求。

记得读高三那会儿，我们在学校顶楼抬头看天空，对面高耸的天门山像一道不能逾越的障碍，挡住了少年们看世界的视线。一只黑色的鹰从山头飞过，我们惊呼不已，身边的朋友说，它大概也想从这里出去，找向更广阔的天空。

再到后来念大学，心中总是梗着郁达夫的那句话，“汝当衣锦归，否则永莫回，令汝别后之儿童，望到拉德罗塔毁。”

但是慢慢长到如今的年纪，身边人来来去去，虽未看尽沧桑，却似强装沧桑，走来走去几年来，所想所思便完全不同了。衣锦还归，不如一路欢喜。这便是了，众者皆得，不若一身快乐，行到最后，我所求的不过如此细碎点滴。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他独自的经历。而我如今所回忆的，所希冀的，不过也是入那般的平淡冲和。但是大抵还是太年轻了，经历不起事与情，所以连文字与快乐，都显得寡淡了。回忆，也太过浅薄，浅薄的如同一张白纸一样，还须写画无数。

北岛在他去年的新书《城门开》里用极其隽永温润的笔调，娓娓叙出他眼中的老北京，他的家，他的过往，他的历历曾经。汪曾祺的字眼历练，沉沉潜潜，总是带着余韵，林语堂的练达透漏着成熟与平和冲淡。

但是我呢，我绞尽了脑汁去回忆，搜刮出来的，也就是那般浅薄寡淡的日子，碎碎细细的，连唠唠叨叨，都字不成句。

30岁以后才是散文的年纪，20岁该是属于诗歌，而现在的我，却陡生了一种妄想，在极不成熟的单薄岁月里，一遍遍地试图窥尽历经岁月沉浮之后的沉敛。

不符年岁的浮躁与焦虑，带着各种各样的思绪，如潮水一般灭顶，这般的悖逆之后，却乎是起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且看这絮絮叨叨的字句，只剩下强说愁话，揠诉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