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口常开

初闯好莱坞就一鸣惊人，

从影三十年的她，却只留下了十九部电影；

拥有被世人艳羡的爱情，

在生命的最后，她却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全心全意投入演艺生涯，

对角色的感受却让她最终失去了生命；

美貌与演技并存的“戏剧女王”，

到底是怎样把自己的人生演成了悲剧？

曾经有一部电影，引起过很大轰动，叫《霸王别姬》，很多朋友都看过，由张国荣、张丰毅、巩俐演的。张国荣演的是一个京剧的名角儿，叫程蝶衣，有句非常出名的话，叫“不疯魔不成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它是京剧界一句行话，意思说，如果你这演员不能够痴迷于你要演的角色，你就不可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演员，乃至大师。其实这句话适用于所有从事演艺事业的人，不光是中国人，外国人也如此。外国就有这么一位“不疯魔不成活”的女演员，她的名字叫费雯·丽，两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女主角获得者，也是世界戏剧界最高奖——托尼奖最佳女主角的获得者。

说起费雯·丽，很多人会想到《乱世佳人》《魂断蓝桥》。其实费雯·丽一生虽然仅演了19部电影，但是演了几百部舞台剧。她对每一个角色都深入挖掘，钻到角色里，进入那种疯疯癫癫的戏疯子状态。正是由于她处于这样一种状态，常常进入到角色中拔不出来，最后因为演这些角色患上了精神病，以至于一个人孤独地死去。那么，这位了不起的奥斯卡影后，是怎么样走上演艺道路的？

很多人看过费雯·丽演的《乱世佳人》里的郝思嘉，《魂断蓝桥》里的玛拉。这都是光彩照人的经典形象。大家首先想到的是费雯·丽真漂亮，确实是。那时候不像现在，又有PS、又有整容，那个时代好莱坞没有整容之类的，所以如果漂亮那就是真的漂亮。

费雯·丽不是美国人，是英国人。一个英国女演员，怎么获得美国好莱坞《乱世佳人》这么重要片子的女主角？在演《乱世佳人》之前，费雯·丽最多算小有名气。她1913年出生在英属印度，在小的时候就很有天分，几岁时就能上台表演，六七岁时，法语、德语、意大利语、英语，都会说了，还学了钢琴、小提琴。她家里人一看，这孩子小瓷娃娃似的，这么漂亮，还有艺术天分，就把她送到伦敦皇家戏剧学院，后来她就走上演员这条道路了。但她是怎么一下出名的呢？

这得从1937年说起，那年费雯·丽已经24岁了，结了婚，生了个女儿。后来，她遇到了她的真命天子，几乎陪了她一辈子的丈夫，这人叫劳伦斯·奥利弗。劳伦斯·奥利弗在当时已经是个出了名的演员，主演了莎士比亚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他出演罗密欧。当时两个人合作，在英国拍了个电影，名字叫《英伦浩劫》。奥利弗很有男子汉魅力，当时的费雯·丽在剧中演个配角，两人演情侣，费雯·丽就爱上了奥利弗，觉得这个男人太了不得了。费雯·丽那么漂亮，奥利弗也没扛住，两个人假戏真做了，演戏过程中就好上了。

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段感情不靠谱，为什么呢？当时费雯·丽和奥利弗各自都有家庭和子女。费雯·丽是她的艺名，她本名叫费雯·哈特利，丈夫叫利·霍尔曼。她从艺以后，因为名字拗口，就把她丈夫的名字当成了姓，改成费雯·丽。所以，她的名字都是根据她第一任丈夫的名字来的。那时候，她跟奥利弗就被认为是不伦之恋，但爱情来了挡不住。过了一段时间，奥利弗被请到美国拍一部名著《呼啸山庄》，费雯·丽在英国待着很是思念，一咬牙一跺脚，用了多年积蓄，漂洋过海来看奥利弗。就这样，她从英国来到美国，以探班的名义看望奥利弗，结果这一探望，把《乱世佳人》里女主角郝思嘉的机会弄来了。

费雯·丽到好莱坞发现，好莱坞上下都在发愁。愁什么呢？因为当时《乱世佳人》这部影片已经开始筹拍了，它改编自著名作家玛格丽特·米切尔的小说《飘》，这部小说闻名世界，美国人就想把这部小说搬上电影银幕。由于这是以南北战争为背景的，场面非常宏大，美国人特别关注这部电影。所以，好莱坞这些人压力也很大，说男女主角都得用最豪华的班子，男主角白瑞德这个角色挑来挑去，落到了当时的大帅哥、大明星克拉克·盖博身上，众望所归。盖博演男主角没问题，可女主演找哪一位来演呢？当时的导演叫维克多·弗莱明，也是个大导演。他把关非常严格，不光好莱坞的明星，澳大利亚的、英国的、瑞典的，等等，世界各地的都来试镜，看谁能演。为了这个女主角，1400多个女演员来试镜，里头好多人都是大腕儿，可是维克多·弗莱明艺术水准很高，都给否决了。但是这个时候，投资方的资金各方面都到位了，不能再等了，于是电影先拍着，拍那些没有女主角郝思嘉的戏，或者背影之类的先用替身，等女演员来了，再拍其他的戏。现在看《乱世佳人》这部作品里，好多镜头里有郝思嘉，其实是用替身拍的，比方说亚特兰大被烧了，白瑞德从大火中把郝思嘉救出来这段戏，就是用替身拍的，那时候女主演还没到位呢。

费雯·丽是怎么获得这个角色的呢？这就很巧合了，她到好莱坞探班，她的意中人劳伦斯·奥利弗的经纪人，就是导演维克多·弗莱明的亲弟弟，一开始听说费雯·丽要来，也没拿她当回事。等到费雯·丽真来了，他一接待，了不得，这个人简直就是我想象中的郝思嘉！他是大导演的弟弟，又是演员的经纪人，有一定艺术鉴赏水准，于是把费雯·丽推荐给自己的哥哥。维克多·弗莱明上下一打量，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就是他要找的郝思嘉。

就这么着，费雯·丽几乎一步登天，获得了这个角色。一开始，费雯·丽挺有思想负担的。为啥？她从没担当过这么重要的角色，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时候，她的情人劳伦斯·奥利弗就对她说，你别担心，以我的经验，演戏是这样，你演啥得像啥，演啥得琢磨啥，你得琢磨人物，这个人物啥样，你就啥样，人物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的想法跟人物要合到一块儿。现在叫进戏，也叫进人物。

费雯·丽一听，就按照这个路子琢磨人物，于是郝思嘉让她演活了，但给她本人却带来了很大的伤害。这个戏对费雯·丽有两大伤害，头一个是因为反映南北战争，以南方为背景，就从美国南方运来很多当地的土壤，红土、黄土，费雯·丽对这些土有点儿过敏，费雯·丽一天十多个小时拍戏，拍完这个戏就得了肺结核。此外是精神上的伤害，奥利弗教她的秘诀，她就天天琢磨，我就是郝思嘉，我就是郝思嘉。郝思嘉是正直、勇敢、善良但又有一些自私任性的女性，比方说郝思嘉背着自己的妹妹，和妹妹的未婚夫订婚，和闺蜜的老公调情……反正这个戏演完了，费雯·丽就把郝思嘉身上那些事，恍恍惚惚地都挪到自己身上，好像那事就是她干的。这下坏了，她出不来了，因为这戏里头，郝思嘉命运挺惨，爹妈没了，闺蜜去世了，大女儿意外死亡，怀第二胎的时候流产了，对心上人恋了多年才发现自己并不喜欢他，真喜欢的白瑞德又已经离她而去了，这些事搁到现实当中，一般女人是受不了这个打击的。费雯·丽在演戏的时候就觉得这些事都是真实发生在她身上的，她进到戏里出不来了。

可能有的人说，演戏有什么出不来的，演完戏不就完事了嘛。那可不是，演员想把戏演活了，真的就像奥利弗说的那样，得进人物，精神上和人物高度一致。举几个例子，梁朝伟当年演王家卫的戏，就出不来了，戏都拍完了，班子都散了，他回到家天天哭，都要得抑郁症了。后来周润发告诉梁朝伟个秘诀，怎么从戏里出来，离开剧组以后先别回家，上父母那儿住两天；然后把屋里跟剧本、剧照有关系的东西全毁掉，别看；3个月以内，什么导演、演员，剧组的人你都别见，就出去玩去，疯去，这样才能从人物里走出来。再比方说1987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里那些演员，尤其女演员，演完《红楼梦》之后，她们的结局往往跟自己演戏的人物高度契合，像演林黛玉的陈晓旭，跟林黛玉这个人物高度契合了，戏拍完不久，自己皈依佛门，得了癌症，为保持形象，不愿意化疗，最终英年早逝。所以有的时候，冥冥当中，你演什么人物，可能你的基因里就有跟这人物相像的地方，否则你也不可能把这个人物演绎得出神入化。

费雯·丽就跟郝思嘉对上了，这一对上，好长时间都出不了戏，尽管后来她跟劳伦斯·奥利弗两个人都各自离婚，并且在1940年步入婚姻。但是这个婚姻也没能把费雯·丽从悲剧意识中解救出来，因为她接下来拍的戏几乎都是悲剧，而每部戏里，她都使劲进入人物。她另一部特别出名的戏叫《魂断蓝桥》，她演一个巴黎舞女叫玛拉，跟一个英俊的贵族军官罗伊相恋了，可是战争打响了，罗伊要上前线。后方经济困顿，民不聊生，玛拉实在没办法，做了应召女郎，这时候也传来消息，说罗伊在前线阵亡了。可没想到的是，战争结束之后，罗伊凯旋而归，两人在大街上意外见面了。这时，玛拉有点儿受不了了，罗伊依然那么爱她，可她觉得自己干了下贱的职业，对不起罗伊，于是在滑铁卢桥上，直接撞到车上自杀了，一个彻底的悲剧。

费雯·丽还跟丈夫奥利弗合演了一部戏，叫《汉密尔顿夫人》，汉密尔顿夫人的丈夫挺疼她，把她当作个宠物。她的出身卑贱，很意外的是，她跟另一个英雄军人纳尔逊私下好上了。别人不能接受他俩的感情，说一个军人怎么能跟有夫之妇私通呢？后来纳尔逊上战场，为国殉职了，国家把他树立为英雄，英雄是不能有污点的。所以就把汉密尔顿夫人给雪藏起来，不能露面，也不能发表言论。结果这汉密尔顿夫人在忧郁劳苦、贫困潦倒中死去了。

接二连三，费雯·丽演的角色个个都是悲剧人物，她演一个进戏一回，演一个进戏一回，越来越无法自拔，大伙儿都说费雯·丽演技真了不得。好莱坞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美女是得不到奥斯卡奖的，但费雯·丽就是个例外，她就这么漂亮，但哪部戏大伙儿都得竖大拇哥，夸她演得好。所以她凭借郝思嘉这角色得了奥斯卡奖，后来又和马龙·白兰度合作，演了一个很出名的片子《欲望号街车》，又得了奥斯卡奖。《欲望号街车》里她演的人物叫布兰奇，是一个经受了各种各样精神打击，最后疯了，被送进精神病院的女人。

费雯·丽演完了这些角色，就有点儿恍恍惚惚了。有时候嘀嘀咕咕，再加上肺结核把她折磨的，尽管奥利弗对她不错，安慰她，可她那时候已经得上了躁郁症，一会儿狂躁，骂人打人；一会儿很抑郁，寻死觅活。最后折腾到什么程度呢？她丈夫劳伦斯·奥利弗跟她离婚了。有的人说奥利弗不仗义，其实还真不是，奥利弗跟她离了之后还继续照顾她。奥利弗对媒体说，我不是想甩她，我是怕我这么跟她在一块儿，两个人不断吵架，最后她把我逼疯了，我也得了这病，没准哪天我发作再把她杀了，那不乱套了吗？所以干脆我跟她离了，没有了这层关系，我再像照顾病人一样，没有感情纠葛地照顾她。这也算费雯·丽不幸中的万幸，有这么一个知己奥利弗，最后在她有病的状态下还在照顾她。

有很多人说费雯·丽这一辈子太不值了，那么漂亮，那么有才华，结果就因为演戏，搞得人戏不分，弄得那么惨，她应该把生活和演戏分开才对。其实一个伟大的演员，想要把戏演明白，不进入人物几乎是不可能的，不受人物影响也几乎是不可能。只是有的人能够很快地抽离出来，有的人抽离不出来而已。而且再从人生的选择上来看，费雯·丽要的就是舞台上轰轰烈烈、光彩照人，不要生活当中所谓细水长流、小桥流水式的幸福，放弃做一个平淡的贵妇人，要在青春的激扬中燃烧自己，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世人，这可能就是费雯·丽的选择。

费雯·丽后来对记者说过：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还这么演戏，我还这么投入，只不过我会控制自己，让自己别这么疯。所以，费雯·丽一生的选择，对于她自己来讲，是无怨无悔的。可能有很多女性朋友觉得，费雯·丽这么过不值，如果我是费雯·丽的话，我可能就选择那种平淡的幸福，平平淡淡才是真。但是不管你选择哪一种，不管你怎么替费雯·丽选择，当你看到《乱世佳人》《欲望号街车》《魂断蓝桥》这些影片的时候，你必须得承认，我们都是费雯·丽这种忘我选择的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