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一个佳人」

    三十二年前，当我还没摔落到人世间的时候，我的老爹总对我老娘说：这次再给老子生个两蛋一枪，老子就刮了你的皮。老娘就笑着回道：不需要你刮我的皮，你四个崽和肚子里的会一起把我们的皮都刮掉。
　　
    老爹老娘都盼着我是个女娃，目的是等我长大后嫁人能捞到一大笔的彩礼，盼个女娃盼的他们心焦力竭，甚至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给我取了一个让我一生都难以启齿的名字---王思妹。
　　
    可是天不遂人愿，第五个出生的我还是抗着枪出来的，我出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哭，接生的阿婆拍着我的胸口半天都没有反应，最后她说了句把我全家吓的半死的话---这娃估计是个傻子。
　　
    我也觉得我是个傻子，从我出生到现在三十多年，我一直深信这一点，我是在被别人叫傻子的呼喊中长大的，用别人的话讲：你看他傻得像块木头。
　　
    我确实像块木头，可不是吗，我的四个哥哥王大宝、王二宝、王三宝、王四宝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不会拒绝甚至不知道怎么拒绝，我一直很羡慕他们有一个好名字，很多时候我都搞不懂，唯独轮到我的时候我老爹老娘要给我取个王思妹这样狗屎一样的名字，说心里话，我宁愿他们叫我傻子也不愿他们叫我王思妹，傻子也有傻子的自尊心。
　　
    我家里很穷，穷的有时候揭不开锅，这也难怪，八十年代的农村，一口气生了五个娃，能不穷那真的就是见多了鬼，我是在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里猥琐着长大的。在我五个兄弟里面，用我老娘的话讲，老二最懂事，有什么好吃的总是仅着二宝吃，老大最滑头，总是能骗到点吃的，老三最勤劳，能赚到点吃的，老四最霸道，能抢到点吃的，唯有我，当我的兄弟几个在灶上抢吃的火热的时候，我却在土灶埋着头火，有时老娘会说：给你思妹留点，都别吃光了。但大部分时候，等我从灶下爬起来的时候，留给我的仅仅只是锅巴。可是我并不难过，谁叫我小的，而且我还是块木头呢。
　　
    八岁那年，我也可以像村里的其他小伙伴一样被着书包上学堂了，头天晚上，我们家开了一个浓重的家庭会议，会议的主题就是要不要让我去上学校。那天一家人洗完脚之后，一家人围坐在床上，老爹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不说话，老妈就说：思妹晃悠晃悠也八岁了，你们哥几个八岁的时候，家里就是条件再艰苦，也送你们上了学堂，不指望你们能鲤鱼翻身，就想着等你们长大后不要像你爹你娘一样两眼一抹黑，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你们哥几个说：思妹要不要去学校认字。二哥就说：要去的，我们都读了那思妹也要去读。大哥就说：能读最好，实在没钱那也没办法。这时候老爹放下烟斗，咳嗽一声说到：读是可以，但等思妹读书后，你们晚上就再吃不到白米饭了，只能吃稀饭了，你们可愿意咯！四哥就老大不高兴的说到：饭都没的吃，这书还读个屁呀！这时候老娘就望着躲在床角的我问到：思妹你想不想读书哇？我看着老爹老娘又看着四哥哥哥半天，最后吞吞吐吐的说到：我也不知道，有读就读，没读就在家帮忙干活，赚钱给哥哥们读书。我看到老娘的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就这样，第二天一早，妈妈便带着我们五个小子去学校报名，路上的时候，村里的好多小伙伴惊讶的看着我，对我笑着说：傻傻你也上学呀？我躲在妈妈的身后不敢应声，四哥就说到：思妹是我弟弟，谁以后要是敢欺负他，小心我揍他。
　　
    分桌的时候，我被分到班上最后一排的最角落里，我一点我感到很庆幸，因为我可以躲在角落里不要在乎别人的眼睛，我感到自在一些。第一次班级点名，老是喊道了我的名字--王思妹。老是喊了几声我也没有应声，最后村里的小伙计指着我说：老师他就是王思妹，他在那个角落里。老师就说：王思妹你在你怎么不应声呢？我不知道那时候怎么有勇气，我站起来说：老师我叫傻傻，他们都叫我傻傻。老师就说：傻傻只是你的小名，现在你上学了，就要用大名。我无言语对的坐了下来，说心里话，我宁愿他们叫我傻傻也不愿意他们叫我王思妹。

    　　
    最后我还是叫成了王傻傻，不光是我的同学们这样叫我，我在我的作业本和考试试卷上都这么写，因为这，老师还批评了我还几次，可这样并没有纠正我在纸上写上王傻傻这三个庄严大字，对于我来说，这三个字不仅代表我的名字，更代表了我的尊严，傻子的尊严不容侵犯！！！
　　
    我享受在学校的每一个时光，我坐在角落里游荡在书的海洋中，我会因为白天多认识一个方块字多做对一道算术题而晚上兴奋的睡不着觉，我珍惜在学校的每一分钟，因为天知道哪天早上老娘会对我说：思妹，既然字不认识你，那就在家帮娘割猪草吧。我球呢个去的猪草。
　　
    我总是试图认识我见过的每一个字解答我碰到过的每一道题，不会的时候我就拿着题目去问老娘，老娘就说娘不认识字呢，去问你大哥吧，大哥不会了就说去问你二哥吧，二哥不会了就说去问你三哥吧，三哥还是不会了就说去问你四哥吧，最后大家都不会了老娘就说：五个人围在一起琢磨琢磨。于是兄弟五个就挠头抓耳的想了半天，最后大哥就故装老成的说道：我你个球的，小学一年级的题目搞的跟考状元似的。
　　
    我不指望我能考取个状元什么的，更不指望我用好成绩来洗掉我傻子的烂命，傻子就是傻子，这一点打从我老爹在我老娘肚子里撒下种子之后就不容更改，我只是享受在书本中只有我一个人的世界，没有猪草也没有人叫我王思妹，这就够了，可命运就是这样，当其中考试老师发试卷第一个叫到我名字的时候我恍惚的不知所以，我看到老师亲和的目光和大家不可置信的眼神，幸福来的太突然，当老师牵着我的小手说同学们，大家以后要向王思妹同学学习的时候，教室里爆发出了一阵一阵的哄笑，牛小二甚至指着我说老师，他是个傻子！我不记恨牛小二，真的，他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我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了村里的名人，很多家长在训骂自己的小孩的时候总喜欢说：你这个傻子，你难道还能比思妹还傻么？人家思妹都能考第一你不能？我不知道这是夸奖的话还是骂人的话，我只知道我老娘老爹对我好多了，当兄弟们欺负我的时候老娘总是会帮衬我这边，说：思妹是小弟弟呢，你们不要欺负他。我只知道我现在吃的东西比以前多了，很多时候我会躲在被窝里哭，对着馒头哭着说：馒头馒头，我那个时候快饿死了你在哪里呢？这个话我没有对任何人说，我怕老爸老妈听了会伤心。
    　　
    时间过的很快，当我读四年级的时候我大宝哥从学校回来了，原因是中考的时候他既没有考取高中也没有考取中专，那时候技校还没盛行，当然即使要去读也没那么多钱，于是最后的结果是大宝哥回家帮老娘老爹干农活。我五年级的时候二宝哥考取了中专，二宝哥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他也一直是我的榜样和骄傲，可是让人煎熬的是我们家并不能拿出二宝哥去读中专的钱，快开学的那段时间我看老爹老娘急的头发都快白了，二宝哥常常对老娘说：娘，我就不去读书了，我留下来帮你们干农活。听到这话，老娘就转过身抹眼泪。那时候在家务农的大宝哥正在村里的砖厂做事，就是将做好的砖拉到广场上来晒，每口砖可以赚1厘钱，这真的是个体力活，我经常看到大宝哥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可是为了一家的生计，我从没有看见大宝哥抱怨过，难道穷人家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吗？
　　
    我们五兄弟都到砖厂做事了，都帮着大宝哥拉砖晒砖，刚开始的时候砖厂老板还骂我们说小毛孩子在这捣什么乱，但后来看到我们五兄弟发了疯一样的做事也就没说什么，他知道我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以至于当最后我们结算工钱的时候他既然给我们结算1厘五一口砖的价钱。这当然是后话，我们在砖厂做事的第二天老娘就知道了，那天中午我们正在做事的时候老娘突然的跑的来，揪着大宝哥说：你怎么让弟弟们来做事？天气这么热，要晒的中暑那该得了？大宝哥就低着头不说话，二宝哥就说：哥哥弟弟们说要帮我赚学费。我看到老娘楞在哪里，过一会眼泪便滚滚下来。
    　　
    家里终究是凑齐了二宝哥去上学的费用，送二哥去学校的那天，家里放了一串好大的炮竹，还是带铳子的，那之前的印象里，即使是过年好像也没放过这么大的鞭炮，用老娘的话说：从今往后，咱家的二宝就真的鲤鱼跳龙门了。这也难怪，在那个时候，考取中专比考高中要荣耀的多，因为两年中专毕业之后，国家能包分配，吃上真正的国家粮。
　　
    二宝哥走的时候，我们全家相送，老娘牵着二哥，二哥牵着我，在全村人的注视下走到村口，走到离村几里的马路上，临别的时候，二哥拉着我的手对大宝哥说：哥，思妹以后你要多照应些。大哥就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二宝哥说：二弟你放心，有我在家，思妹不会受委屈的！听完这话，我心里突然涌出了悲伤，那种亲人离别的伤感，在这一刻愈发的弥漫，满满的，占据着我幼小的心灵！！
   
    家里又恢复了以前的光景，不同的是，老娘常常会念叨：不知道二宝在那怎么样，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对于二哥的思念，其中掺杂着忧虑，当然也有喜悦，不知什么原因，家里的待遇在村里似乎也高了一些，平时不怎么和我们打招呼的人现在也热情了许多，老爹老妈脸上的愁云似乎也展开了许多，虽然日子依然清苦，虽然常常，我们还是吃不饱饭。
　　
    我读五年级的时候，三宝哥也从学校回来了，那天晚上，从外面喝醉酒回来的老爹对我们说：你老爹没什么大本事，不能赚很多钱供你过好日子，但你老爹老娘从来没有因为这个原因就不让你们上学，所以大宝三宝，等你们长大后，也不要责怪老爹老娘没给你们更多的书读。看到三宝哥转过身去抹眼泪，然后默默的走到厨房帮老娘烧火。很多年以后等我长大了点我才终于明白，原来很多的机会，对于我们这样的贫困家庭的子女们来说，也仅仅只有一次，如果没有抓住，那改变的就是一生。
　　
    一年之后，我以全班第一，全乡第五的成绩考取了乡里的初级中学，对于我考第一的事在村里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好像大家对一个傻子也能考第一这样的现状莫名的接受了。可是家里人依然很喜悦，我还记得那天晚上老娘特意给我们做了一顿饺子吃，还是肉馅的，我们享受着过年时才有的待遇。可也就在那个时候，四哥也步了大哥三哥的后尘，于是老娘常常说：家里一下多了三个劳力，我两个老人家现状终于可以缓一缓肩上的担子了。我不知道老娘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会不会有一点苦涩，因为那一年，大哥才19岁，二哥18岁，三哥17岁，四哥16岁，老娘42岁，老爹45岁，而我，才13岁。
　　
    我读初一的时候，二哥也被分配到县医院的急诊科，可是因为没有医生证，二哥的编制只能算是临时的，医院里把吃包住，可是工资只有可怜的350块钱一个月，二哥每次回家，我都看到他穿同样的衣服同样的裤子同样的鞋。可是不知内里的老娘依然觉得很光耀，他每次拿着二哥的相片在左领右舍面前说:你看这是我家老二，他在县医院做医生呢。照片里的二哥穿着白大褂，身后是县医院的大门。可是即使这样，二哥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会往老娘身上塞钱，说：这点钱留在家里用，给思妹买点营养品，他现在读初中，正是要用脑子的时候。那时候我看着老娘将钱喜滋滋的藏进荷包里，可是很多年的某一天，二哥躺在被窝里对我说：在医院急诊科那段日子是我最穷困的时光，每次将钱给了老娘时候，我回到城里都身无分文，有时候肚子饿了，都舍不得买包方便面。
　　
    童年的时光在我的记忆里渐行渐远，初中的生活渐渐有了同学的感念，每天早上7点，我准时起床，带上饭菜骑着自行车去八里路之外的乡里中学读书，那时候还不像现在一样村村通水泥马路，每到下雨的时候，乡村山路的泥泞使自行车寸步难行，每到学校的时候，全身上下便被泥水粘了一身，于是老师常常指着我们说：那个村的叫花子们又来了。
　　
    我依然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最角落里，和我同座的是一个很胖很高大的女孩儿，在我的印象里，她应该是65个人里面长的最高大也长的最胖的人，女孩的名字叫牛妞，很多时候她都会指着我作业本上的三个字说：你老爹老娘怎么会给你取个这么狗血的名字？我无言语对的坐在哪里，终于有一天当她问同一个问题的时候我小声的对她说：我还有一个比较好听的名字。她好奇的问我说：是什么？我说叫王傻傻。教室里顿时暴发出了牛妞爆炸般得笑声，这立时引来所有人的观望，她指着我说原来王思妹的小名叫王傻傻。
　　
    王傻傻的名号终于又在小小的初中里弥漫开来，这正如我所愿。我的世界依然安静，除了每天课余时间牛妞喋喋不休的唠叨和她冷不防对我的作弄。每天除了上厕所。牛妞几乎和我呆在一起，她甚至可以为了给我们之间划一条分割线自己和自己纠缠一整天，即使我的身子都贴到墙上了她依然要说：我觉得你的位子还是多了一点。我渐渐的习惯了她的蛮横，因为除了她，除了我的家人，我的世界再没有其他人过来过往。
　　
    那时候，青春期的荷尔蒙在校园里渐渐的升腾和弥漫，常常能听说昨天晚上谁谁和谁谁在角落里打KISS，谁谁又和谁谁好上了，谁谁在谁谁的出租屋里过了一夜，甚至还有谁谁怀孕了，昨天都没来上课是去打胎了诸如此类的话，这常常成为我们回家时的谈资，而我，也只能静静的听他们说笑，无从插话，可是有一天，牛小二突然对着我说：傻傻，你准备什么时候把牛胖子搞下。我顿时羞得面红耳赤。我结结巴巴的回应说：没有的事不要乱讲。牛小二说：什么叫没有的事，你看你们两个，天天粘吧在一起，坐在最角落里，难道你没在牛胖子身上乱摸？我慌张的骑了车走远，身后，传来牛小二们阵阵的斯笑声。
　　
    我突然害怕和牛妞靠的很近，我甚至背对着她不和她说一句话，即使她一再的掐我，掐的我生疼我也不喊不叫。这让牛妞近乎疯狂，以至于初三快毕业的时候有一天牛妞深情的对我说：等你读完书以后你要是会回来娶我我就等你，即使等再久也没关系。可是牛妞也许不知道，这世界有一种感情，叫做‘我允许你在我的世界里走来走去，但绝对不允许你走进我的世界’
　　
    很多年后的某一天，当我在乡里的农贸市场碰到一个左手牵个男孩右手牵个女孩的女人喊我的名字的时候，我莫名的不知所措，可是她却惊喜的对着我说：你是不是叫王傻傻，叫王思妹？我愕然的点头。她就说：就是了，我看着这么面熟。她就问我道：你认识我是谁么？我摇头，她就继续说：你可记得初中的时候和你同坐的牛妞？我点头，她就脸现红晕高兴的说道：我就是那个牛妞呢，你现在可认出是我呢。我惊愕不已，我一遍一遍搜寻记忆里的牛妞是个胖墩墩的高大女孩，可眼前的女人瘦小的干巴，脸上一道道的痕迹明显昭示着岁月的艰辛与沧桑。
　　
    那一次是我第一次去她家，确切的说是她出嫁后的家，一栋两层的红砖楼，她的家里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反倒是祖宗上摆放的三个人的遗像让我疑虑。牛妞就说：那是她的公公婆婆，她刚嫁来的头两年就相继去世了，左边那个是她的男人，前年出车祸去世的。牛妞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尽是苦涩。可是她依然笑着照应我，给我端茶倒水，忙前忙后。
　　
   我在牛妞的脸上身上已经完全看出曾经的影子了，原来生活的苦难可以把人改变的这么彻底，我又想起了牛妞初三时对我说的话：等你读完书以后你要是会回来娶我我就等你，即使等再久也没关系。可是人生没有回头路，即使有回头，我想我也是不会答应的，可是过往可以回首，但未来却不可预见，几年以后的某一天，当我再回首今时今日，内心又会有怎样的念想。
　　
    我读初二的那一年，二哥被医院安排去省城的医学院学习深造，这对二哥来说当然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也就在那一年，老娘委求李阿婆给21岁的大宝哥说亲事，几天以后，李阿婆就到家里给老娘说：隔壁村黎叔家的闺女你们可认识咯，那真的是个好姑娘，刚刚从学校回来，也算是有文化的闺女呢，人又长的标致。
　　
　　 老娘听的自然是很高兴，说道：黎姑娘我是知道的，人长的标致白净，要是咱家大宝能娶到这样的姑娘，自然是他的福气。李阿婆就说：那可不是怎的，改天有时间，咱们双方就见见面，唠唠感情什么的。
　　
　　 去黎家的时候正是星期天，我随着老娘和大哥和李阿婆去了隔壁的黎家庄村，黎叔家的房子正在村口，一栋三层的红砖房，里里外外贴着瓷砖，走进屋里，说不出的敞亮，黎叔待我们很热情，一个劲的招呼我们坐下，给我们端茶递水，忙活客气一阵后，终于说到正题，黎叔就说：咱们乡里乡亲，知根知底的，说话也不含糊，按道理来说，咱们家的闺女怎么也不能嫁个比咱们家光景差的人家，可是大宝这个娃娃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人爱干又踏实。李阿婆就接话道：那到是真的，只要人会干又顾家，自然是会有的，想我们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从烂光景过来的。老娘就高兴的说：还要黎叔多体谅多担待，只要娃听话，他一定会争气的。黎叔就说：担待是自然，要不然也不会叫你们过来。黎叔话锋一转，沉着脸说道：可是你们也知道我们家的光景，老大是个儿子，可脑袋不灵光，我们不可能指望他给我们养老送终，我就想，招个上门女婿，哪怕家里穷点也没关系，结婚用的彩礼，办酒席的费用都可以又我们来承担。大哥听了这话，脸上自是不悦，点上根烟然后愤愤的走开了。黎叔就说：你们回去先考虑考虑，要行的话咱们让娃们发展发展。
　　
    上门女婿，用乡下话来说也就是入赘，也就是男方‘嫁’到女方的意思，但凡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男方是个孤儿或者外来人无依无靠，要么男方家一贫如洗，正好女方又缺个男丁，才会出现入赘这样的情况，但不管如何，这都是一种侮辱，都是让男方抬不起头来的事，这也难怪当二哥听到黎叔说招上门女婿的时候会满脸的愤怒。
　　
    这事自然是被搁下了，因为大哥说过，他就是娶个傻子也不去做人家的上门女婿，于是老娘又去委求李阿婆，说还要麻烦阿婆给咱大宝物色个姑娘，哪怕条件差点都行。李阿婆嘴上应承，可是很多个时日过去，依然不见动静，于是老娘又厚着脸皮去找她，那李阿婆却说：不是我没去找过，可是人家都说了，就你们家那样的烂光景，两间破瓦房，老人一间房，小子们一间房，他们小的时候还凑合，可是现在小子们都长大了，难道你要人家姑娘和你们家四个小子睡一块么？不光条件好的人家这么说，就连赵庄的傻姑娘家的大人都这么说，你叫我怎么给你介绍。老娘被说的一脸尴尬，悻悻的回到家，晚上在灶台上，一边弄饭一边偷偷的抹着眼泪，却又不敢叨念，满腹的苦闷都被我真真的看在眼里。

    我读初三的时候，家里的光景渐渐的好了许多，那时候老娘总是喜滋滋的说：思妹呀，现在一家人供养着你读书，你就给老娘好好的读，以后考了高中考大学，考了大学考研究生，考了研究生考研究生后（博士），你要像你二哥一样，给咱们家扬眉吐气，这样你老爹老娘一生的苦就没有白吃。我听的自然很是高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给家里争光。可因为大哥娶亲的事，尽快盖栋房子便成为了全家最迫切的问题，老娘常常对老爹说：现在盖栋房子好歹要两万多块钱，老大老三老四一天在窑上也能赚到四十多块钱，咱们两个老人家一年也能赚个两三千，只要咱们家个个齐力，那两年之后咱们不也能住上新房子么，有了房子，那咱们家的小子们不也能找姑娘了么。
　　
　　 于是，尽快盖栋房子便成为了全家人最大的心愿，而这，也放佛成了一家人努力赚钱的精神动力，但也就在那一年，父亲的身体渐渐的大不如前，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咳嗽，低热，到村里的卫生所开点感冒药，好一阵却又反复，这样折腾了两个多月，症状却越发的严重，咳嗽的时候痰中都能看出有血丝，老娘就说：去医院看看吧，这样怎么行。老爹就说：没事去什么医院，有多少闲钱去治病，再说当年年轻的时候39度多的高烧都挺的过来，现在怎么就娇贵了么。因为父亲的坚持，这样又拖了一个多月，直到有一天，老娘看到老爹咳的腰都直不起来的时候，才坚决的叫大哥骑自行车带老爹去乡里的卫生院，医生问诊之后说：怎么这么晚才送来，不要命了么？这么严重的肺炎，再拖就没治了。一家人感到难过又庆幸，于是又在医院拿了七天一个疗程的盐水到村里的卫生所打点滴。这样反反复复一个多月，父亲的病症还是始终也不见好转，父亲总说：没事的，总是会好的。可是一天中午，一家人围着桌子吃午餐，父亲突然脸色煞白，一阵激烈咳嗽之后居然咳出了一地的鲜血，然后从凳子上跌落在地上，昏迷了过去，一家人终于慌了手脚，六神无主的拉着板车将父亲拉到乡里，包了班车将父亲送到人民医院，半路的时候才想起没有带钱，于是大哥又折回来，在家里翻箱倒柜也只找到275块6毛钱，于是又跑到窑上，对窑老板说：我爹快死了，老板求你先给我们支点钱。老板就翻了自己口袋和包，找来找去只找到400多块钱，眼看钱肯定是不够，大哥情急之下一把跪在窑老板身前，哭着说：求你救救我爸爸，求你救救我爸爸。窑老板也慌了手脚，将大哥急忙扶起来说：我不是不帮你们，我也有难处，我的钱都在外面，要不这样，我骑车带你去收钱，收的到收不到就只能看你爹的命了。

　　 摩托车，一个村一个村去收钱，见到户主在家，大哥就哀求道：我爹刚刚发重病，家里一时凑不齐钱，还要您帮救。窑老板也在旁边帮衬道：其实咱们说好年底结钱，奈何碰到这么人命关天的事，还需要您体谅些。大部分人家就说；你爹我是知道的，都是老实的庄稼人，如今落难，还有不帮的道理，可是事发突然，家里又新盖了房子，这几百块钱，你先拿着，要是不够，再做商讨。大哥自是感激，边出门边说着道谢的话，然后又匆匆赶到下一家，这样折腾了一下午，好歹凑了四千来块钱，出最后一家门时，太阳已经下山，眼看去城里的班车已经没有，大哥急的乱转，眼泪都块出来，窑老板见了就说：我带你去吧。大哥就不说话，坐上摩托车，心急火燎的往县城赶，一路上眼泪不止。
　　
    这边老娘和三哥四哥将老爹拉到医院，送到急诊科，医生问明了病症，于是安排拍胸片，拍完胸片后医生看了也不说话，又安排抽血取痰化验，等化验出来后，医生将一家人叫到科室，对老娘三哥四哥说；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初步怀疑是肺癌中晚期。老娘一听，顿时晕了过去，三哥四哥慌忙将老娘扶住，医生就过来掐人中，好不容易将老娘弄醒，老娘又一把坐在凳子上，呼天抢地的哭喊道：他爹呀，你怎么就丢下家老小要先走了呢。三哥四哥也都是眼泪哗哗的来劝慰老娘，这边医生就说：早知现在当初干嘛去了呢？小病不治，拖出大毛病来才知道痛，晚了！！。

　　老娘听了医生的话，一把扑通的跪在医生的面前，声泪俱下的说道：求求你呀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男人吧。三哥四哥去拉老娘，老娘却一把将他们拽到地上，怒声道：你们两个不懂事的，拉我作甚，不知道一起跪下来求医生么？你爹都快死了。于是三个人一起跪在医生面前，医生却喝声道：老人家不懂事你们年轻后生难道也不懂么？难道你们这样求我我就能保证救得活你们的亲人吗？与其在这耽误时间，还不如赶快去办理住院手续。
　　
    三个人这才恍然大悟，慌里慌张的跑到交费处，缴费的医生说道：要办理住院先交两千块钱住院费。三个人摸遍了口袋，也只找到35块钱，于是老娘哀求道：医生，你能帮忙先办住院不？过一会我大儿子送钱来再补上行吗？医生却冰冷冷的说:先交钱后看病，这是医院的规矩，什么时候能交上钱什么时候就来办住院吧。这边三个人求了半天，里面的医生连声都懒得吭，眼看于事无补，于是又跑到科室，对主治医生说明情况，好话说尽，哀求半天，磕头作揖，医生只说一句话：这个我也帮不了你们，这个我也没办法。
　　 三个人求救无门，颓然的坐在走廊的板凳上，而眼前，老爹就躺在冰冷的闲置病床上，连盖的被单都没有，依然处于深度的昏迷状态，不

省人事，医生来来往往走过很多趟，却总是熟视无睹，急晕过去的老娘，嘴里却不停叨念着说：大宝什么时候来？大宝怎么还没有来？

　　时间一点一点在耗尽，黑夜却疯狂的笼罩着整个大地，城市的车水马龙，却并没有褪尽两个人的匆忙和一家人的焦急等待，昏暗的路灯下，一辆从乡下来的摩托车在拥挤的城市街道里穿梭，晚上八点多钟，大哥终于出现在我们的面前，焦急的老娘一把抓过大哥的手臂说道：你怎么才来，你老爹都块死了你才来。
　　
　　 一家人顾不得多说话，匆忙的交了费，本来要住ICU病房的父亲因为经济原因只能住进普通病房，可即使这样，医生仍然说：治这个病需要一定的经济实力，所以你们要准备好钱，不要到时候欠费医院不给治疗，后果将更严重。
　　
　　 父亲依然没有从昏迷中醒来，一家人围坐在父亲的床前默默的流着眼泪，一会之后，医生吩咐我们将父亲推到另外的科室，对我们说：我们会先给患者做胸部插管，目的是探测肿瘤的大小和癌细胞的扩散程度，不过还是那句话，你们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第二天一早，医生将我们叫道医生办公室，一家人如临大敌一半站在医生面前，医生却淡然的说：从昨晚的探查来看，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左右两个肺部，因此没有办法作局部或单个的肺部切除手术，不过好在癌细胞目前还没扩散到淋巴结和其他的脏器，目前的治疗只能以化疗为主，看看化疗能不能杀死癌细胞，不过这会引起很多的副作用，比如脱发，口腔溃疡，食欲下降，恶心，呕吐，容易被感染引起白细胞数量减少，容易瘀血或出血引起血小板数量减少，容易疲劳引起红细胞数量减少，甚至如果化疗也不能阻止癌细胞的扩散的话，哪我们将无能为力，鉴于这样的情况，我们势必要和患者家属签订一份病危通知书，以免到时引起不必要的医患纠纷。
　　
　　 母亲颤抖着从医生手中接过病危通知单，对于父亲来说，这一张小小的纸条，却昭示着他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我看到母亲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这张纸上，右手紧紧地握着笔却迟迟不敢下笔去写下她仅会写的三个字，最后，还是大哥坚定的在纸上写下了他的名字--王大宝，对于灾难中的一家人来说，大哥，似乎已经成了我们的精神支柱，而这一年，他不过也仅仅只有22岁。

　　二哥终于赶到医院，看到床前昏睡的父亲和憔悴悲伤的一家人，二哥的眼泪顿时溢满了眼眶，我走到二哥的身边，拉着他的手，二哥紧紧地搂着我的肩膀，一家人围站在父亲的床前，却沉默不语，时间，寂静中缓缓流逝，空气中，却弥漫着似乎要即将逝去亲人的哀伤。
　　
　　 父亲也终于从昏迷中醒来，父亲醒来的时候拉着老娘的说对我们说：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呀，我们一家人正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呢，还有大宝二宝三宝四宝的媳妇和咱们的孙子们，家里一下子添了近十号人，热闹呀，媳妇们都孝顺着呢，又是给我们两个老人家夹菜又是敬酒的，可是吃着吃着你们一个个的走光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坐在那空荡荡的屋子里，于是我出去找你们，可是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我大声的喊你们呀，可是没有一个人出来理会我，直到我醒过来，看到你们就在我身边我心理才踏实些。父亲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渐渐的哀伤起来，他说：这人的生死，都是天定的，有一天呢，老天要你去了，哪是你已经完成了在世为人的使命，我想这一次，老天是找到我了，所以，老天要我去哪我就去吧，家里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一些光景，不要因为我又破败了。老爹说这话的时候一家人老流满面，老娘抓住爹的手哭着说：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怎么舍得丢下这么一大家子人就走了呢，你走了我一个孤寡老婆子我怎么过，你走了你的这些小子们怎么过，如果你做出这么绝情的决定而放弃治疗，丢下我们去那边过好日子，那么我们都会恨你，恨你到死的那一天。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老爹的眼泪顺颊而出，可是他依然拉着我的说苦笑着说：我做梦的时候还梦到咱们家思妹了，我梦到思妹考取了重点大学呢，全村的人都来咱们道喜呢，咱们思妹啊，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我说我不要什么大出息，我只要爹，只要爹不离开我们我什么都不要呢。我看到父亲的眼泪滚滚而下，我用两个手去揩，却在眼泪里看见了永别时的伤痛！！！

　　父亲住院的第二天，医院便给他做了第一次化疗，做完化疗之后的父亲神志比以前好了许多，可由于整天躺在病床上从早到晚的打点滴，父亲的精神大不如前，很多时候总是无力的看着我们，原本稀疏的头发也没渐渐的掉落，第三天下午，医生便对我们说：5号病床的家属，你们已经欠费387块钱，请快去缴费。听了医生的话，老娘看着大哥，大哥摸着口袋，可是口袋里只有可怜的几十块钱，大哥当即就说：我这就回去拿钱。
　　
　　 大哥回到村里的时候已是晚饭时分，也顾不得饥饿，直接走到本家里光景算是最好的王二叔家里，看到大哥的到来，二叔很是焦急，问道：你爹现在咋样？怎么会碰到这样的事？大哥就哀婉的说：医生说老爹是肺癌，不过还有希望，现在在人民医院，可是住院的钱不够，还要二叔帮持。二叔就面露难色的说道：侄呀侄，你也是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但凡家里有钱，哪怕就是省吃省喝也要先拿钱给你爹救命，可是你看现在，家里新盖的房子还欠着人家的工钱，实在是拿不出呢。大哥就说：我借钱我给利息，别人给八分我给一毛，月月结利。二叔就说：这根本就不是利息不利息的事，咱们是一个本家，这样说不是显得生分了么，你看这样，你容我想想办法，到时候有的话我再给你。大哥就不说话，转身出门走到武大伯家里，武大伯自是关切，一再叹气说：怎么这穷苦人家还要受这样的苦难，老天不开眼啦，都是本家的兄弟，我要是有个积蓄，但凡拼死也要去救得，可如今落下这破落光景，这可如何是好？大哥站在门口，还没听完他声泪俱下的苦诉，便转身出了们。大哥那天借钱借到很晚，可即使这样，也只借到可怜的五百块钱，第二天一早，大哥便出了门去隔壁村的舅舅家借钱，临出村的时候，就听到水塘边洗衣服的二婶（二叔婆娘）对兰花婶婶（本家方叔婆娘）说道：那个大宝还到处为他爹借钱救命呢？恐怕是要人才两空了，你说癌能治的好吗，那是不治之症，与其这样拖累一家人，不如让他尽早死了算了，再说了，这钱咱能借吗？你看他们家哪光景，如今碰到这事，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把钱借给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指望还上，怕是要打了水漂了。大哥听了这话，心里绞痛滴血，一路抹着眼泪，走到舅舅家里，舅舅也不说话，从里屋拿出钱来对大哥说：我把家里的牛崽卖了，谷子也卖了，凑了这两千块钱，舅舅没什么大能耐，但听到你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琢磨着肯定需要钱，我已经尽我所能了大宝，改天有时间我去县里看看你爹，回医院的时候跟你娘和弟弟们说叫他们不要过于伤心，一切都听医生的，你爹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就只能靠老天眷顾了。大哥就说：爹会没事的，等我和弟弟们赚了钱，就第一时间把钱还上。舅舅拍了拍大哥的肩膀说;快去医院吧，救你爹的命要紧，其他的事，以后再作商量。

　　 父亲住院的第五天，医院又来催钱，医生催钱的时候老娘看着大哥，老爹看着大哥，我们也看着大哥，大哥看着我们，大哥看了我们一会

说：我再去家里拿。老爹就虚弱的问他说你去拿借。大哥就回道：总会有办法的。
　　
　　 大哥最先去的是村里最有钱的王麻子家，大哥说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没办法才来劳烦大叔。王麻子就附和着说：大侄你来的真不是时候，家里的一点点余钱都刚被隔壁村的二狗子借去娶媳妇了，改天要是有闲钱，你再来家里拿。大哥就不说话，转身出了门，漫无目的的在村里的村村巷巷里徘徊，沿路碰到的人，没一个人和大哥打招呼，大哥走进家里的时候，已黑的不见光景，推开家门，家里冷清的让人心寒，破败的砖瓦矮房，映衬着大哥此时的悲伤无奈与落寞无援，大哥脱了鞋，和衣躺在冰冷的床上，想到医院里正等钱救命的老爹，想到一家人托付的眼神，想到拉下脸求人借钱时的落魄，大哥的眼泪夺眶而出。
　　
　　 第二天一早，大哥将家里的水牛牵到牛贩子水生的家里，对他说：水生叔，你看这牛值多少钱。水生叔就说：这是你们家干庄稼的牛，你真舍得卖了？大哥就说：卖了，不能怎么办。水生叔就摇摇头叹气说：原本是苦命的人，怎么又碰到这么苦命的事，都是一村的人，咱们还能不照顾些么，我也不看了，就直接给你一千五吧。大哥就说：叔呀，这牛好歹能值两千呢，前些日子庙会的时候我看像咱们家一般的牛都卖了两千多呢。水生叔就说：大侄你是不懂行，牛这东西跟人一样，都要看长相，这马还有血汗啊，赤兔之类的宝马的，我给一千五已经是很高的价了。大哥就犹豫着，想走又埋不开步，水生叔就说：我这就走了，张村详生家还有头牛要我去买呢，买了他的可就没钱买你的了。大哥就狠狠心说：你买去吧。
　　
　　 大哥到医院的时候老爹就问他：你这钱哪来的？大哥就回道：管麻子叔家借的。老爹就说：麻子能把钱借给咱？你是不是把家里的牛给卖了？大哥就不说话，转了身到病房外面抽烟，老爹就怪责道：牛都卖了，你们以后可怎么过活了。老娘就安慰道：只要你没事的，咱们不是还可以置办的么，想那时候咱们刚结婚，不是穷的连只鸡都没有么。老爹就不说话，歪着头合着眼睛暗自垂泪。

　　父亲住院的第七天,病情突然恶化,昏睡当中的他出现很严重的休克症状,一家人慌了手脚,二哥冲出去叫医师,医生过来后,立即给父亲注射了一支强心剂,然后做心肺复苏,经过近半个小时的抢救,才终于将父亲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可是正当一家人大松一口气的时候,医生却走进来,说五号病床,你们又欠费了,赶紧去交钱!医生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我们都看着大哥,可是他只是寞然的看着父亲无动于衷,母亲就狠狠的说大宝你还傻站着?还不回家去拿钱?我看到大哥低着头走出了病房。回乡的班车里,大宝哥忘神的望着窗外的世界,远山的风景,秋天,这本是收获的季节,可是就在这清香四溢的稻香里,却掺杂着大宝哥此时内心的无助和一家人的伤痛,可是当大宝哥踏进家门的那一刻,他便做了一个改变他一生的决定。